卡奇离开了这里,剩下楚衡一个人。
楚衡就地坐了下来,每当他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他都会进入冥想,在记忆中寻找与他前世有关的一些碎片,努力拼凑起来。
楚衡刚坐回想了不一会儿,他的余光瞥见了那堆石屋化成的齑粉,又想到一个很糟糕的问题。
“今晚睡哪?”
兽王城楚衡不想回去,而兽王城外又没有其他可供居住的房屋,他也懒得多想,干脆就这么和着泥土躺在地上,打算今晚就以天地为被,睡一晚上再说。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夜幕之上,月华清凉如水。
在楚衡眼里,这个世界上的月亮,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眼睛,他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好像有人在注视着他。
不像刚入夜那会儿,天空上原本屈指可数的星星逐渐增多,到现在已是满天星斗,不可胜数。
楚衡流转目光,寻找着那颗他最为熟悉的星辰——那是一颗非常奇怪的星辰。它的出现从来没有规律,或许一天出现一次,或许一年也未必出现一次,甚至有时候还会在前半夜出现,午夜突然消失,然后后半夜再次出现的情况。而让楚衡第一次注意到这颗奇怪的星辰的原因,却是它的与众不同。
那颗星辰,闪烁的频率竟然与其他星辰大相庭径。
其他星辰闪烁的频率,不过是眨眼的时间,而那颗星辰,却足足会在夜空中消失三秒钟,然后才会出现。
楚衡有时候觉得它可能并不是一颗星辰,而是某个魔法师在天空中飞翔,散发着星辰一样的光芒。
楚衡终于在天空的一角找到了那颗奇怪的星辰,每次目光一触及它,楚衡心里便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心底隐藏着什么,正要呼之欲出。
但是一旦看久了,那颗星辰又会生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楚衡不敢再直视。
他有一种错觉,每晚看到这颗星辰再进入冥想,前世的事情,会比平常回想起来快一点。
所以楚衡只看了一眼,便又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楚衡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被夜风吹醒之时,天还没亮。
望着漫天星月,楚衡掐算了下时辰,发现离天亮不远,便站起身来,拍干净身上的沙尘,向着兽王城外,那座唯一的城堡而去。
到达先知城堡,天还没亮,楚衡就坐在城堡门口,等着天亮,前去敲门。
凌晨时分,天地格外的静谧,万籁俱寂。楚衡抬起头,打量这座他从来没法靠近的城堡,城堡高耸,是由一块块巨大的青色石砖堆砌而成。城堡大门在夜色下散发出一种琉璃色的光彩,透着冰冷的气息。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夜之际,楚衡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准备叩门。
然而,当他走到城堡大门跟前,城堡却好像感应到了有人的到来,自动打开了门。
楚衡犹豫了一下,然后举步走了进去。
旭日初升,城堡外界的光线还有些阴暗,但是楚衡进入城堡后,城堡内部却一片明亮,宛如白昼。
这样奇特的情景,让楚衡吃了一惊。他环视四周。城堡中央宽阔,只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摆放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两旁是两条木质楼梯,通往二楼,墙壁上雕刻着细致而繁复的花纹,奇怪的是,墙壁上竟然没有窗户。楚衡瞧了半晌,并没有发现任何照明装置,也找不到光线的来源,心里更为奇怪。
“上来吧,孩子。”
楚衡睁着双眼四处乱瞅,忽然在二楼上传来一声苍老的低语,楚衡顺着左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在这里。”
楚衡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在一间屋子里,看到了一个身形硕大的兽人。那个兽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刚上来的楚衡。那双眼睛虽然浑浊,但却分外深邃,好似一条被迷雾遮挡住的深渊,看不见底。兽人满头白发,形容枯槁,露在袖子外面的一双手,仿佛两根干枯的木柴,显然已经十分苍老。
“你好,先知爷爷。”
楚衡很有礼貌的问候了一声。
先知还是那般一眨不眨的盯着楚衡瞧,半晌后,在楚衡被这样奇怪的目光瞧得深感不安之时,先知才垂下眼帘,缓缓道:“孩子,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楚衡天还没亮就到了先知城堡,听见这句话,不禁心里犯嘀咕。“明明是我等你很久了好不好。”然而,表面上楚衡还是做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挤出一丝略带歉意的表情来。“抱歉,让先知爷爷久等了。”
先知挥了挥皮包骨的手,道:“你坐。”
“谢谢。”楚衡满脸堆笑,在屋子里到处瞧了瞧,可是除了先知躺着的一个躺椅和众多摆满书籍的书架外,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坐的东西,面部上的笑意消失了片刻,然后变成了一丝强笑。“谢谢先知爷爷,我看我还是不坐了,有什么事情,先知爷爷请直说吧。”
他在心里不禁对着先知骂了千百遍。“不带这么耍人的吧,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
“是我找你来的么?”先知低下头,好像陷入了沉思。
听见先知的疑问,楚衡心里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有没有搞错,不是你找我来的还是谁?”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的。”
先知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没有维持多久,立即又再次陷入沉思。“可是我找你来干什么呢?”
楚衡有一种被耍的感觉,终于忍不住,没好气道:“我哪里知道。”
先知抬起手,抚着额头,缓缓道:“让我想想。”楚衡接茬道:“先知爷爷你想吧,我不打扰你。”看了一眼那个专注于回忆的年迈兽人,楚衡转身就走。可当他走到门口,又被先知叫住。
“孩子,等等。”
“嗯?”
先知叹了口气,面目上出现了些许忧愁。“唉,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不大清楚了,孩子,这样吧,你先留在城堡里,学习一些知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有吃的吗?”楚衡问。
先知道:“当然有啦,卡比每天都会差人送一些吃的过来,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吧。还有,卧室在二楼,最右边的位置。”
听着先知这番话,楚衡颇有些郁闷,半晌道:“先知爷爷,你不打算今天想起来吗?”
“唉,老啦。”先知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很多事情都容易忘记。”
楚衡唯一一个居住的石屋已经被卡诺摧毁,他反正没有地方可住,住在这里也不错,便没有拒绝先知的要求,道:“好啊,既然这样,那我就先住在这里吧。”
先知皱纹横生的眉角微微皱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提到此事,楚衡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微的黯然。“我没名字。”
“怎么会没名字呢?”先知好像又再次陷入了沉思,低头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缓缓道:"你为什么不给你自己起个名字呢?“
楚衡故作一幅伤心的样子,眼里泪光闪现,盈盈欲泣,尽量使自己能够装得可怜一点。”父亲母亲嫌我我生来弱小,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孩子,也不肯给我起名字。“
”是这样的么?“先知突然又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脸上的皱纹又增加了许多。”你既然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名字怎么能行呢?“
”先知爷爷,不如您给我起一个名字吧?“
先知摇头道:”你的名字还是你自己起的好。“
”这个……“楚衡低头思索,他不想用兽人的名字,但如果用以前那个世界的名字又不合适,他想了想,便立马转移话题。”先知爷爷,你找我来,是要当我老师吗?“
既然先知想不起来,楚衡便厚着脸皮,提醒先知。
然而,先知却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教不了你,不能做你的老师。”
听到这样的回答,楚衡有些失望,他斟酌了一下利害,心念一转,赶忙在眼角抹了抹,装作伤心的样子,涩声道:“先知爷爷,求求你收我做学生吧,你也知道,兽族里没有文明,我体格太弱,学不了斗气,将来不能为兽族做贡献。我每当想到此处就很伤心,可我虽然没有斗技天赋,但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先知爷爷,你传授我知识的话,我一定会用心学习,将来为族人效力。”
楚衡一口气说完,等着先知改变主意,但是当楚衡瞧向先知的时候,却见那个年迈的兽人已然闭着双眼,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看样子,似乎睡了过去。
“唔……”
楚衡觉得自己本来淡定的情绪慢慢升起了一点恼怒,不过转念一想,先知已至暮年,随时睡过去,也在常理之中。
楚衡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心里又想。“该不会死了吧。”想到这里,楚衡大觉不妙,思忖道:“万一族人将先知的死亡,怪罪到我头上,我岂不是惨了。”思绪一捋,陡然一惊,又想道:“会不会有人陷害我?”
楚衡忙上去探先知鼻息,刚走到先知身边,却发现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都是多余的。
先知身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比方才更为浑浊,他抚着额头,半晌道:“孩子,你刚才说什么?”
被先知这么一闹,楚衡已经没有了再装可怜的念头,便将刚才的话平平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先知神情木然,过了半晌,才凝聚目光,看着楚衡。“我教不了你,但是你可以自己学,这里的书籍,从来不禁止任何人翻阅。”
“真的吗?”楚衡先知先知说的不假,但还是再次询问了一遍。
先知点头道:“真的,学习累了可以去卧室休息,饿了厨房有饭菜,任何人来我这里学习,我都很欢迎。”
“好啊。”
楚衡乐得眉开眼笑,看样子吃饭住宿的问题不用再愁了。
先知不再说话,又瞌上了双眼。
楚衡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前,随便抽了一本书,翻开一瞧,书上密密麻麻的一大堆文字,楚衡一个也不认识,他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忙道:“先知爷爷,你教我认字啊。”
回答他的是先知浑厚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