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镇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古香古色的街道也渐渐热闹起来。两人刚走到镇口,方艾便猛一拍额头,忙不迭叫住白秀,说道:“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啊,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跟你去了鬼蜮,估计得被他们烦死。”
白秀点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吐出一句:“那我们回见吧。”
方艾点头,飞快地消失在小镇街道上。她前脚刚走,白澈后脚便过来了。
“白秀!”白澈眼尖,一眼便看见了他。
“你可回来了,姑姑他们担心坏了。”白澈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看见他身上的血迹,脸色不由一变。
“这怎么回事?”他盯着白秀严肃地问道。
白秀言简意赅地答道:“没事,流鼻血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白澈不由露出一副被欺骗的表情:“得,我不管了,看你活蹦乱跳的,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白秀呵呵一笑,将那破魔之刃往身前一划拉,得意地道:“不仅没事,还得了一样神兵利器。”
白澈见了那刀立马两眼放光,欣赏半天,才开口问道:“怎么弄到的?”
白秀见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连忙咳嗽一声,低声对白澈道:“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二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白澈恋恋不舍地把黏在破魔之刃上的目光收回来,连连点头,拉着白秀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走。
结果,两人还没到门口,便见一行人也匆匆往这边走来。白澈抬眼一看,心中立刻冷哼一声,拉着白秀飞快地进了门。原来来人正是青龙宗宗主天府公和他的两个儿子,白栋白梁兄弟。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个跟白琮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要是白秀睁开眼看到他一定能认出来——没错,这年轻人就是白栋的独子,白桡。
“二叔,我好困……我们来这干嘛?”白桡拖着脚步,低着头跟在三人后面。他瞟了眼白晏家的大门,十分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白梁脾气不好,但对这个侄子却是少有的耐心。他小心地瞧了一眼大宗老,低声道:“你小声点,你偷偷拿你爹的玉阙这事还没完,惹了老太爷,又得罚你了。等下让你道谢你就道谢,别耍什么幺蛾子。”
白桡懊恼道:“我到底怎么了我,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白梁脸色一黑:“睡了一觉?你这一觉睡得倒好,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不说,为了救你,我跟你爷爷跑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白白受人冷眼。你倒好,还不知好歹!”
白桡心里烦极了,自打他醒来,这套说辞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行行行,二叔你别烦我了,我等下诚心诚意地道个谢还不成吗?我头痛死了。”
两人在一边小声嘀咕,那边白栋已经跟开门的族人打了招呼。几人进了屋便见白晏神色凝重地坐在正首。白秀换了一身衣服,沉默地跟两个哥哥坐在一边。
大宗老轻咳一声,四人才回过神来。白晏淡淡地笑道:“原来是天府公大驾光临,请坐。”
白栋早就看不惯她这阴阳怪气的做派,正要讥讽几句,却见大宗老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晏身边,盯着案上的刀看了几眼,然后看着白晏惊讶地开口道:“这不是书成的出岫刀吗?”
白晏点头,便让白秀将鬼蜮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那怪人极有可能见过书成……”大宗老皱着眉道,“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线索恐怕也无从查起了吧?”
白晏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
这时候白秀忍不住开口道:“姑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提起这事,大家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白晏看了大宗老和白栋两人一眼,见对方显然不愿开口,只好道:“其实,不是我们讳莫如深,而是我们也是一知半解。”
她轻轻抿了口茶,幽幽开口道:“当年三大古家族人才济济,关系也十分融洽,相互之间走动切磋是常有的事情。那时候大哥跟嫂子常常外出游历,跟方家的方纯钧兄妹以及杨家的少当家杨柳岸是好友。他们艺高人胆大,常常去些一般人不敢去的地方、做一些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
大宗老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过话头道:“我们几个老头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年轻气盛,谁都有过。直到后来……我记得那一年刚开春,天气还没转暖,我们几个老头围在屋子里喝茶。突然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书成拉着徐婉脸色煞白地站门口。”
他顿了顿,又道:“我有些奇怪,书成向来持重,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我连忙问他们怎么了。他俩沉默许久,最后书成才道,‘叔公,我们大难将即,不能连累白家,就此拜别。只是白晏跟白清三兄弟年纪尚小,不忍让他们跟我们走上绝路,所以恳请几位叔公代为照顾。’说着他俩便跪下叩首。我连忙扶起他们,急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沉默地摇头,什么也不肯说。我们心中忐忑,但也无可奈何。结果第二天我想再找两人来问个清楚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我们都觉得蹊跷,连忙四下打听,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大宗老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白晏道:“我知道晏姑娘你不信,但事情就是这样。”
白晏神情冰冷,低着头道:“是吗?看来是我错怪几位叔公了。”
她这么说着,语气中却是一点错怪的意思也没有,显然是在嘲讽他。白梁没好气地道:“天府公德高望重,用得着骗你吗?就算你不信天府公,难道白书成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他会向别人低头求助?”
白晏并不多言,而是语气一转,看了白桡几眼,轻笑道:“我说几位怎么有空过来,原来是白桡贤侄醒了。”
白梁连忙朝白桡递了个眼色,白桡满心不爽,但还是走上前,向白晏行了一礼,笑着说道:“晏姨,多谢救命之恩,您跟我妈是好姐妹,我以后一定像孝敬我妈一样孝敬您。”
都说出手不打笑脸人,这白桡年纪轻轻,心中心思可却不少。但白晏却不吃这套,指着白秀,冷笑一声道:“我可不敢当,救你的人在那里,要行礼也要向他行啊。”
白桡的笑容顿时僵在脸色。他跟白秀是同辈,要行这礼,岂不是矮了一辈?他是白家族长的嫡孙,又天赋极高,从小到大,对于周围人的阿谀奉承早就习惯了,那里受过如此的奚落?他沉下脸来,傲然地瞥了一眼白秀,哂笑道:“就他?就算我想行礼,他受得起吗?谁不知道我白桡以后可是要执掌青龙宗的!叫你一声晏姨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白梁轻咳一声,连忙拉了拉他,白桡正不耐烦,转头却见大宗老和白梁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连忙噤了声。白梁暗暗叹气,他这侄子天赋高、人也活络,就是有些自负。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当着大宗老和白栋的面说这话,实在忒不讲究了。更何况,这女人是什么人,她可是新上位的凤凰宗当家人!就连自己也要低她三分!
果然白晏轻轻放下了手中茶碗,看着白桡呵呵一笑道:“那又怎么样?小子,没人告诉你,我现在可是跟你爷爷平起平坐的六宗老?你爹见了我也得行晚辈礼!”
白栋尴尬,连忙道:“晏姑娘,这小子年纪轻轻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白幽一直很想你,只是这些天身体有些不适,要不就来看你了。”
白晏脸色一缓,点头道:“我也很想见见她。一会我就看看她去。”
她又扫了一眼白桡,突然笑了:“说起来,白桡贤侄的性格倒是有些像幽姐姐。就是只学了幽姐姐的骄傲,却没有学到幽姐姐的气度!可惜啊!”
白桡脸色极为难看,要不是碍于几位长辈在,他恐怕早就翻脸了。这时候他也只能假装没听见,语气生硬地对大宗老和白栋道:“爷爷,我道完谢了,先回去了!”
大宗老对这孙儿也是极为宠爱,这时候只得无奈地摆摆手,道:“你去吧,别再惹祸了。”
白桡胡乱地应了一声,低头就要走,却听白晏缓缓开口道:“有的人老说我白晏不懂知恩图报,却不知道不懂知恩图报的大有人在。白秀啊,你还不如去捡只小狗,这会儿也能在你脚边哼哼几声。”
她话音未落,白桡猛然转身,指着她骂道:“**的骂谁!”
白晏还没回答,大宗老一拐杖已经敲到了他上身,怒目斥道:“你个没大没小的混帐,快跟你晏姨道歉!”
白桡吃痛,愤愤不平地道:“我又没错!是她得理不让人!”
他看向他二叔,想要寻求他的帮助,却见白梁拼命给他打眼色,低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快去道个歉。”
白桡懵了,他跟着他二叔飞扬跋扈惯了,没想到如今也有向人低头的一天。他隐隐察觉出不对,白晏这一家子恐怕不是往日里任由他欺负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