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蔡瑁自立荆州牧张翼德误杀刘琦
却说那副都督张允谓蔡瑁道：“刘琦现在夏口，如何得知襄阳事？待主公亡故后，都督再告之，刘琦定来奔丧。待其来时，都督却可以主公身亡，刘琦身为长子未能膝前尽孝为名将其斩之，再立幼子刘琮为主，某再请缨保刘琮往南郡守孝，待行至路上却正好下手。刘氏父子皆亡，都督自然当仁不让。”蔡瑁闻言大喜，道：“若成此时，吾当以都督之职谢汝。”张允谢恩，退下准备去了。
刘琦素来敬仰刘备，在夏口因不得与父亲相见终日郁郁寡欢，故尝与备书信往来。忽闻刘备兵犯樊城，文聘战败，急朔江而上直来见刘备问明缘由。备依徐庶之计，于刘琦面前大骂蔡瑁不仁，枉信曹操谣言，又进谗言，使刘表误以为己欲取而代之，故此发兵以清君侧。刘琦知父亲病重，几番欲相见皆被蔡瑁阻拦，便深信刘备之言。即与刘备约定，自起夏口之兵，与备南北呼应，一举除却蔡瑁。却不想走漏风声，早为蔡瑁知道。瑁一不做二不休，请来亲姐与之商议。蔡瑁谓蔡夫人道：“刘景升年迈不堪，将死之日不远矣，姐姐如何打算？”蔡氏曰：“汝乃我亲弟，自当辅刘琮代之，则荆州为我蔡氏所有。”蔡瑁却言：“刘琮年幼，如何当得重任。我欲自为之，姐姐以为如何？”蔡氏闻言吃惊不小，道：“弟安敢有此想法，万万不可。那刘琦现居夏口，刘玄德若知此事，定与刘琦联手，如何了得。”蔡瑁笑曰：“姐姐勿忧，弟已令文聘驻樊城，刘备兵少将寡，不日定为我所擒，此不足虑也。刘琦虽居夏口，兵不过一万，何足道哉。眼下只一事非姐姐不可为也。”蔡氏问何事，瑁曰：“刘景升不死，诸事难成，若姐姐愿助弟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弟定保姐姐母子富贵如何？”蔡氏闻言大吃一惊道：“弟欲使吾弑君焉？”蔡瑁又曰：“刘景升一旦亡故，吾便差人往夏口与刘琦报丧，待彼来时吾再以不孝之名斩之，则大事成矣。”蔡氏不语，瑁见蔡氏不决，知其已动心，便又言道：“姐姐放心，刘琮乃弟亲甥，定然不会动其分毫。事成之后，荆州从此归我蔡氏矣。”蔡氏终究乃妇人耳，遂与蔡瑁暗中商议如何除去刘表，至深夜方回。
过的几日，蔡氏入内来见刘表。表卧于榻上，气若游丝。见蔡氏前来，挣扎曰：“吾来日无多，虽有二子，惟琦可托大事。汝可令人往夏口唤回刘琦，再往新野刘玄德处，叫其好生辅佐刘琦，吾死可瞑目耳。”蔡氏却不答，屏退左右，将一碗汤药呈上道：“此药乃妾专为君侯熬制，可医君侯之疾，君侯请饮之。”刘表又曰：“速唤琦儿见我。”表连唤三声，蔡氏仍是不答，只劝其喝药。表已知其意，指蔡氏骂曰：“毒妇！欲害吾性命焉！”蔡氏见事已败露，强按住刘表，一碗鸩毒尽数灌将下去。可怜刘景升经营荆襄多年，到此竟一命呜呼。刘表既死，蔡氏惺惺作态，痛苦于榻前，蔡瑁、张允二人早在门外守候，闻蔡氏号哭，知刘表已死，即冲将进去，假意抚慰蔡氏。蔡瑁依着前计，不令人告知刘琦，却与张允立刘琮为新主，为刘表举哀。及刘表下葬，张允上表刘琮言新主即位，应往南郡为先主公守孝。琮乃无机之人，蔡氏亦觉不妥，即纳了张允之言，往南郡守孝。诸事皆交于蔡瑁一人打理，瑁又荐可使张允护驾前行，蔡氏皆允之。
张允一行人沿襄江而下，过了长坂，至乌林境内，张允夜里趁刘琮不备，放起一把大火，刘琮并数十从人皆死于帐内。张允返回襄阳，言盗贼夜间袭了行营，刘琮死于大火之中。蔡氏知中了蔡瑁之计，大骂蔡瑁。瑁不敢顶撞，徐徐退去，蔡氏亦是无奈。
刘琮已死，蔡瑁这才命人告与刘琦，刘琦闻父身死，悲痛欲绝。身着孝服来襄阳奔丧，未及入城便得知蔡瑁已将父亲安葬，遂不入府邸，径往刘表墓前祭奠。蔡瑁早知，令张允领五百军士前来捉拿。刘琦不敢久留，匆匆祭了刘表，扮作普通客商，划一叶扁舟返回夏口。此时刘备亦知刘表身亡，遂大举孝旗，言蔡瑁、张允勾结蔡氏，弑主自立，故起大军为刘表报仇。蔡瑁此时方知文聘早失了樊城，堰城亦为刘备所得，遂在沿江各处遍布路障，又于江中投下巨石，以防刘备沿江而下。
汉建安十二年八月，蔡瑁不顾左右反对，自立为荆州牧，令张允为都督，昭告荆州各郡。荆州治下各郡皆不受命，惟长沙太守韩玄受召响应蔡瑁。韩玄治下有两员虎将，骁勇异常，一个乃六旬老将，姓黄名忠，字汉升；一个乃义阳人，姓魏名延，自文长。黄忠老当益壮，为韩玄赏识，任黄忠为左军校尉。魏延却是自往投之，玄念其骁勇而留之。加之樊城战败来投的文聘，韩玄自以为荆州无人能敌，继而响应蔡瑁。
刘琦返回夏口，即引一万精兵沿江而上来与刘备会和。蔡瑁参军蒯越谏曰：“刘琦乃先主公长子，今引军来犯，其势甚大；又刘玄德出新野，破樊城，夺堰城，襄阳无险可守。人心归刘，主公何不还政于公子，或可避过此难也。”蔡瑁闻言大怒，言蒯越怠慢军心，其心可诛，欲斩之。幸众人苦谏，瑁怒气方消，喝退蒯越。越笑言蔡瑁小人得志，必不长久也，遂托病不出。蔡瑁亦乐得耳根清净，只与张允商议如何退敌。
刘琦北上，沿路皆以琦为刘表长子之名而降。兵至长坂，刘琦命人告与刘备，备即命关张二人渡江来战蔡瑁。关羽令关平、周仓为先锋，着小船自堰城之北强渡襄水，沿岸守军恨蔡瑁不仁，竟拨开沿江路障，引关羽军过江。刘备军长驱直入，与刘琦会于襄阳城下。蔡瑁闻襄阳被围，料难取胜，收拾细软，与张允二人带了家眷，趁着夜黑悄悄出了南门，往荆山而去。刘琦闻蔡张二人逃脱，自领一军前去追赶，刘备亦使张飞引一军前去追杀。不想蔡瑁暗中伏下一路人马，及刘琦到时，四面伏军皆起，乱箭射死刘琦。却又命人将尸首换上自己衣甲。张飞赶到，隐见山洼处蔡瑁正在歇息，因黑夜难辨，遂令弓箭手往火光处乱射，蔡瑁等人纷纷中箭倒地。张飞纵马来取蔡瑁首级，待至近前细细一看，哪里是什么蔡瑁，却正是刘琦等人。张飞大惊，以为误杀了刘琦，正悔恨不已，却听得漫山都是荆州士卒大喊之声。荆州士卒皆喊：“张翼德射杀了刘琦公子！”张飞愈惊，急掉转马头往襄阳而去。有逃得性命士卒不明就里，皆言张飞受刘备之命，明为追杀蔡瑁，实为斩杀刘琦。风言一路传至襄阳，百姓皆惶恐不安。刘备深责张飞不察。徐庶谏曰：“张翼德亦是误中蔡瑁奸计。主公何须怪罪。如今刘琦亦亡，主公需寻回尸骨，厚葬刘琦，以安民心。”刘备称是，怒则张飞道：“此祸因汝而起，汝可速寻回公子尸身，不可有违！”张飞诺诺而去。
刘备虽令张飞寻回刘琦尸首，并以王侯之礼葬之，却一时之间难以抹去弑杀刘琦之名。每每想及此事，无不恨蔡瑁、张允入骨。日日令一应诸将在襄阳境内搜寻二人。却不想此事传至长沙，却恼了魏延。原来魏延虽投了韩玄，却终日闷闷不乐，只因韩玄非明主也。屡闻刘玄德仁德之名，欲往投之，却无门路。不想世人疯传刘备使张飞杀了刘琦，初始不信，然日日听得多了，不由魏延不信。这日无事，延又想起此事，心中烦闷不已，遂提了两壶好酒来与黄忠一叙。忠见魏延微醉，便道：“文长今日似有心事，总见闷闷不乐。”延答曰：“延不才，空有一身本事，奈何不得明主也。”忠曰：“韩太守重用我等，如何不得明主？”延又道：“天下群雄并起，如曹操、吕布、刘备者也。韩玄岂能与之比焉。”黄忠道：“文长醉话！切不可胡言乱语。”魏延却道：“吾身醉心却不醉！韩玄十足小人也，汉升虽老，却骁勇异常，罕有敌手。韩玄小儿只以左军校尉事之；延不才，亦可领千军挥万马。却只得一副军统领。如此嫉贤妒能，何言不是小人！蔡瑁、张允之辈窃据荆襄，韩玄竟举旗响应，如此无耻之徒，延恨不能斩其首以乐之。然玄虽不仁，终究有恩于我，延不忍杀之，几欲投往他处，却不得门路。幸刘玄德驻守新野，吾本欲投之，不想此贼竟射杀刘琦，强夺了襄阳，此举与蔡瑁、张允何异！”黄忠不语，起身欲离去。魏延道：“汉升何往？”忠曰：“文长亦知吾儿多病，适才仍气喘难止，吾且去看看便来。”魏延道：“你儿黄叙自幼体弱，汉升如此操劳，实在不易。且快去快回。”黄忠离去，须臾即回，黄忠道：“小儿顽疾缠身，道叫文长见笑。”延曰：“何不请人医治。”黄忠叹曰：“吾何尝不请人医过。却未有一丝结果。前年却遇到一位名医，虽不能治小儿，却留下消息，言吾儿此疾世间只一人可医，此人正是华佗也。”延即道：“吾亦听闻华佗之名。既知此人可治你儿，何不命人请来？”黄忠叹曰：“文长说笑，欲请此人谈何容易。”魏延道：“如何不易？”黄忠又道：“此人现居河北邺郡，吕布在时，为其军师胡明引荐，便留于军中。现吕布已亡，胡子昊继之，如何前去相请？实在是敢想不敢为也。”魏延闻之，却道：“听闻胡子昊能言善辩，且心胸似海，天下英豪莫不赞叹。汉升或可一试。”黄忠摇头不已，却忽道：“文长既然知晓胡子昊之名，何不投之？”黄忠此一言正是惊醒梦中人，魏延听此言亦是猛然醒悟，拍额道：“吾却怎忘却此人也！若非汉升提醒，延尚在梦中矣！事不宜迟，延即日便投河北去。”忽转念言道：“汉升何不与延同往。一者仍可一殿为臣，二者小子顽疾可医，岂不妙哉。”黄忠犹豫不决，延又道：“吾知太守于汉升有知遇之恩，然老将军自投韩玄，大小历数十战，早已报之，还有何不舍？且老将军膝下只此一子，若可医叙儿顽疾，则善莫大焉矣！”黄忠为此语所动，便应了魏延，愿同往河北。当夜，二人大醉一场，魏延孑然一身，就留于黄忠府内过夜。
次日一早，魏延却早早醒来收拾停当，黄忠亦准备妥当，携家眷并数十家丁离了长沙。守城士卒见是黄忠、魏延二人，不敢阻拦，急报于韩玄知道。韩玄闻之大惊，急令文聘引军追赶，文聘得令而去。
不知文聘能否追得二人，追上之后又有何举动，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