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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结束访问

逆水行舟,船行缓慢,陡弯急流处,还需岸上的纤夫拉引。姬彤站在返程的船头,看着岸上光着膀子拉船的纤夫,想起了后世三峡的船工号子,默想此时的三峡不知是哪番模样。

三峡的东边是夷陵,夷陵是楚国的西塞要地。

夷陵因为有几口自涌盐泉,成了楚国重要产盐地,而倍受楚王的重视,楚国在夷陵驻有重兵,守卫盐泉,也防备西方巴人的侵袭。

郢都,楚王宫殿内,楚王跪坐在王位宝座上,居高临下,脸色铁青的看着下面站立的两列卿大夫们。

据叶邑令尹沈诸梁来报,刚被借出去的唐国东部地区发现了盐矿,并已开始大量开采,周王室的运盐车队日日经过叶邑,川流不息。

从唐县往简城的驰道,经过叶邑,在叶邑北的滍水边摆渡过河,再到简城。盐矿开采后,每隔几天就有一支近百鸡公车组成的运输队,把唐县产出的盐和芒硝运往简城,沈诸梁报道的日日经过叶邑,略有夸张。

沈诸梁之父沈尹戌,在吴楚之战中英勇作战,战败后不愿被俘而自杀。因为父功,二十多岁的沈诸梁被封在叶邑,成为了叶邑尹。

沈诸梁到了叶邑后,发现驰道上鸡公车来来往往,运输繁忙,一时好奇,便截下一支队伍察看鸡公车上的货物,发现运输的是白花花的盐,询问得知是从唐地开采,心里气愤莫名,连忙禀告了楚王。

接到沈诸梁的报告,楚王熊轸肠子都悔青了,把个聚宝盆借出去了。

楚国目前虽有夷陵的盐泉产盐,但总量太少,仅能供给国都及部分军队所用,大部分用盐还需外购,每年耗费大量的粮食、铜料和丝帛。

刚借出去唐国之地没几天,就报道唐国东部产盐,真是岂有此理,简城的老家伙们是有预谋的吗?

当时做主把唐国划分为东西两部,并决定借出东部的人是楚国的令尹子西,子西是楚王的庶长兄,为楚国国事呕心沥血,忠心可鉴日月,子西不可能与周王室勾结而出卖楚国的利益。

“简城事先就知道唐地有盐吗?你们说,现在怎么办?”楚王看着殿内诸臣喝问。

一众臣子缩着脖子,脸胀的通红,当初迫于太后雌威答应借地的是你楚王,现在发现盐矿了,就拿我们是问。再说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还能再要回来不成,泱泱大国,脸面何在?

王孙圉出列道:“与王子姬彤交接唐地之官员回报,交接完成后,王子彤带领军士、民夫直奔产盐地,没几日就采出了盐矿,可想而知,简城方面应是事先就知晓唐地藏盐,绝不是巧合。”

“简城毛公得也太无耻了,居然如此设计我楚国,枉我楚国十余年来对姬朝一党照扈有加。”王孙繇于当庭骂道。

“王上,于今之计,当发文简城王室,严词索回唐国东部之地,另择一地给周太子珙作采邑。”令尹子西进谏。

“甚合吾意,就如此办。”楚王脸色稍愉。

——————

楚国宫殿内发生的事情姬彤尚不知道,姬彤此时正立在溯水而上的船上,摇头晃脑地欣赏着涢水两岸的山色风光。

在郧城放下郧国司书斗金,与郧国国尹斗怀告别后,继续北上,第二日到达随都,船行靠岸,随候遣人接王子姬彤进入侯府。

随候的书房内,姬彤与随候相对跪坐,姬彤打量随侯书房,发现随侯藏书甚多,不由赞叹一番。以前各诸侯国每年都要周向王室进贡一批简牍,简牍上有各国史官记载的各国发生的大事,如:祭祀的祭辞,国君的治国语言,山林物产,灾害情况等等,近几十年各国已不按规矩朝贡了,导致周王室对天下的信息、情况之掌握能力大为减弱。

“王子此行数日,沿途可有所心得?”随候笑问。

“早春二月,山清水秀,涢水沿岸之风光令人流连忘返,可惜时日太短,倒是在蒲骚城外时,于仓促间也偶有所得?”姬彤道。

“哦,王子可否一言?”

“诗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此句颇有狭隘之处,荆舒之后民,已历数代,生于斯,长于斯,国人仍以夷狄视之,不利长治久安也,民族大融合,才是正途。”姬彤说道。

“善,随国之野尚有不少荆舒后人,孤也曾想过改变此状,可国人反对强烈,终至无法施行。”随候道。

“我曾在简城施行一人当兵、全家入乡籍之办法,先解放部分野鄙之人,逐而推广,久而久之,乡野之别自会消弭于无形。”姬彤道。

随候闭目思索,姬彤静默等候。

“此法可以试行之,此事先不提,还有一事,随国之铜业皆囿藏于曾氏,我国都之士兵也缺少兵器,孤欲引进简城之铁制兵器,王子以为如何,如若愿意,随国可以耕牛交换。”随候道。

在与随侯府司书祁羽交谈之中,姬彤旁敲侧击了解到不少信息,随国的曾氏、范氏之经济实力几欲与随侯抗衡,随侯仗着田多地广,蓄养大量牲畜,获取皮脂,用以打造甲胄、弓弩,装备随国公室的军队,不至于主弱臣强。

“好,随候所请,莫不相从。”姬彤高兴道,唐县目前正缺耕牛,随侯可能也知道了,虽然简城的精铁兵器不对外出售,但用来换取急需的耕牛,也顾不上许多了。

“王子对当今之天下局势如何看?”随侯问道。

“当今之天下,诸侯相互攻歼,乱局纷呈,究其根由,源自分封,欲解此乱局,唯大一统,中央集权以治天下,若出一强国,兼并诸国,则乱局自止。”姬彤道。

“哦?王子以为强国将出在何方?”随候追问。

姬彤心想,当然是秦国,不过是两百年后了,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做了这么多,历史的进程肯定会改变,要不然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

“现在尚且不明,晋楚虽强,但不能一统天下,秦国偏居关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假以时日,或许可以成势。”

“周室乃天下之共主,王子岂无意振兴周室?”随候笑问。

“我周室今日势微,名为天下共主,实则各国视之如无物,振兴周室,乃我王室子孙不懈之责,虽任重而道远,但王室子孙理当励精图治,教导诸国,期使各国重归王化。”姬彤几欲说出,你特么也是姬姓子孙,也有扶持周室之责。

“好,老朽拭目以待。”

……

一席话,谈至天黑方才结束。

谈话结束时,随候拟定,作为此次王子造访的回赠,送给王子耕牛五百头,随候又准备拿出耕牛三千头,与简城交易精铁兵器。

此行的目的业已达到,姬彤在随候及曾氏、范氏的热烈欢送下,踏上了归途。

——————

从随都回程的五艘船只,最大的也只有曾氏游船的一半大小,姬彤站在破旧的船上叹道:“才坐奔驰,又乘小面”。

姬彤一行在唐湖岸边下船,结束了近十日的访问行程。

唐湖是唐县境内最大的湖,南北长约三十余里,东西最宽处有十余里,大湖连接涢水,可通汉水然后汇入江水(长江),东下吴越。

唐湖边,有新成立的唐县保安团一旅,名为保安团水兵旅,水兵旅士兵挑选的均是水性良好的小伙子。新任水兵旅旅帅丛山,原是沣邑旅的一名卒长,出身简城丛氏家族,丛氏有一支船队,在滍水与汝水经营运输,丛山自小在船上长大,颇有行船经验。

姬彤来到水兵旅营寨大门,旅帅丛山携旅中将官迎接,丛山拱手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率水兵旅将士恭迎王子。”

“很好,士兵们好,士兵们辛苦啦!”

姬彤扶起丛山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边走边挥手和将士们打招呼。

“首长好,为人民服务。”这是不可能滴,只是姬彤的臆想。

军队内讲话不像贵族文人之间的交流,需要讲雅言,通俗易懂的口语更受欢迎。

“唐湖水兵旅,是我大周王室的第一支水兵,你们就像种子,会发芽、生长、结果,以后我们还会有第二支、第三支水兵,你们要刻苦训练,勤思考,多学习,你们以后都有机会成为师帅、军帅。”

……

姬彤发表了一番激情洋溢,颇有鼓动性的讲话。

不知哪位被激情鼓舞,下意识的击掌叫好,一时众人都跟着鼓起掌来。

这个时代还不兴鼓掌,士兵激动时都是举拳或举兵器吼叫,姬彤暗道,这鼓掌以后会不会逐渐流行起来。

姬彤也微微鼓掌示意,很有领导恩恩的风范。

姬彤慢步视察了兵营的营房及伙食情况,嘘寒问暖,令将士们感动不已。

从水兵旅回到枣邑的唐县县府大院,县长蔡敬开始给姬彤汇报工作。

“王子,现在盐厂粗盐日产稳定在万斤(周斤,下同),雪盐三千斤,芒硝两千斤,造纸厂各项设施建设都已就绪,第一批树皮芦苇已浸泡入池,现在气温低,耗时稍长,再有十日,即可出纸。”蔡敬拿着宝丰纸厂出产的记事本,边翻看边说。

“各乡农事安排如何?”姬彤问。

“春耕已过半,现在主要问题是耕牛不足,以人力翻耕速度太慢。”蔡敬答道。

“耕牛不要担心,过几日,随国会送来五百耕牛,以后还有三千头耕牛,你负责接收后,尽快分发下去。”姬彤道。

“五百耕牛,啊,三千五百耕牛,甚好,甚好。”蔡敬搓着手笑眯眯的说道。

“明日我将返回简城,你可有何事要托办?”姬彤问。

“这个,这个…”

“有话直说。”

“下官孤身一人在唐县,请王子允许下官小妾前来服侍。”蔡敬嗫嚅道。

“哈,就这事,直说嘛,当然可以。”

“谢王子体谅。”蔡敬躬身道。

出于保密需要,简城各工坊主官及技术工匠的家眷均留在简城,约等于人质,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带家眷的。蔡敬只是要求带小妾,妻儿仍留简城,这个自然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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