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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访问随国

随国,现在楚国境内的一个姬姓诸侯国。

周天子曾封随、唐、蔡、应、息等数十姬姓国于汉水之北,称为“汉阳诸姬”,如今“汉阳诸姬”仅剩一个随国。

随国曾数次受到楚国的征伐,国势日衰,不得不对楚国称臣纳赋,后来完全成为楚国的附庸国。

一年前,吴军攻入楚国王都后,楚王熊轸曾避难于随国,吴国派兵逼迫随国交出楚王,随国拒不答应,吴楚之战结束后,楚王感恩于随国,免掉了随国的五年贡赋。

随国当时能抗吴王之命,拒不交出楚王,可见随国颇有几分底气,底气是要靠实力支撑的,随国的实力如何,姬彤还未得而知,是以姬彤想前往随国一探究竟,也想一了前世对随国一些秘密的好奇之心。

唐县新设,东南紧邻随国,虽不虞随国来攻略,但经济往来必不可少,所以姬彤决定亲自前往随国考察一番,以期结得一丝善缘。

涢水,是汉水东面最大的一条支流,发源于唐县境内最大的湖泊唐湖,流经随国、郧国,汇入汉水,流入长江(江水)。

在唐县的唐湖,姬彤收集几艘大木船,载着雪盐、宝丰纸等礼品,在百余士兵的护送下,沿涢水顺河而下,仅仅二日,便抵达了随国国都——随城。

随国地处温暖湿**地,水旱之灾稀少,物产丰富,立国数百年,人口兴旺,国富民殷。

离随城不远的涢水边的码头上,姬彤一行百人正在等候随候派人前来迎接,之前在码头上已与随国水关官员碰头,告知了来意,水关官员听说是周王室来人,匆忙进城去禀告随候了。

姬彤在琢磨,之前没有派人前来知会一声,自己此行可算不速之客了,随候会怎么接待呢。

没有等候多久,随国侯府司书前来迎接,以大礼参拜,告知随候身体不便,不能亲自前来码头迎接,还请王子体谅。

姬彤自然明白此中缘故,一个侯国国君怎会跑来码头迎接一个过气的王子,而且还是由庶转嫡的王子。

在侯府司书的前导下,姬彤一行进入随城,随城城墙高厚,城门楼气势宏伟,城门两侧,随国国人驻足观看,观看周王室王子的仪仗旗旄。街道两旁负责警戒的士兵兵器甲胄鲜明,威武雄壮。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姬彤轻声念叨起《诗》中的《大雅·江汉》,遥想当年汉阳诸姬的辉煌。

姬彤看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为何吴国不对随国用兵,吴国兵远师疲,以随国之国力,万众一心,坚守一年以上毫无难度,就是拖也能把吴军拖垮。

穿过长长的随城大道,来到随侯侯府,侯府门阔殿高,直栏横槛,檐牙高啄,姬彤站立门前,不禁暗赞:“好一个资深土豪。”

府门处,随国大小官员排成两列,各色官服、官帽充斥其中,姬彤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穿过官员队伍,来至侯府主殿宾阶之下,随候冠冕周全、紫衣玉带,立于阼阶一级之处,浅笑着拱手迎接王子。

在阶下相互行礼,双双拾级而上,在殿前平台再次行礼,然后步入殿内分主次跪坐,姬彤示意随侍一旁的三德子奉上礼单,礼单经殿内侍从转呈随候,随候稍稍看了一眼,对姬彤报以微微一笑。

姬彤送上的礼单写明:宝丰纸百捆,精钢宝剑十把,雪盐十担。

这些礼品全是高附加值产品,成本低廉,对姬彤来说,值不了几个钱,但对随候来说,就值钱了。

随侯看上去年约五十多岁,精神饱满,正是思想通透和治国手段娴熟之时。

随候询问了姬彤造访随国的目的,姬彤据实以告,把借取唐县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并告知随侯,唐县现在出产雪盐和宝丰纸,如果随国有需求,可派人前往接洽交易。

眼见天色将晚,随侯请姬彤移驾燕寝,大摆宴席,欢迎王子到访。

姬彤跟着随侯出了大殿,来到大殿侧后的燕殿,燕殿前的小广场上,七只巨鼎下柴火正旺,鼎内翻滚着大块的肉食,香气四溢,姬彤吞了口唾液,好久没有闻到如此香气了。

燕殿内,一众随国官员已站立等候。

随着随侯和姬彤分主宾坐下,随侯坐于主位,姬彤坐在左一的位置,各位官员也依次走进落座。

随侯开始介绍参加宴席的随国官员。

“王子,寡人来为你介绍,这一位乃是我随国正卿曾绍。”随候抬手指向坐于右一的老者。

坐于姬彤对面的长者长身拱手,说道:“久闻王子年韶才高,能想出制造瓷器等奇物之法,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正卿谬赞,还请正卿多多指教。”姬彤也拱手以礼。

随候又接着介绍坐于左二的官员:“这位乃是我随国内史大夫范进,范大夫之范氏与晋国范氏同出一脉。”

坐于左二的锦衣中年男子,峨冠博带,颇有几分书卷气,由于座位相邻,范进侧身拱手,道:“范氏进见过王子。”

“彤见过范大夫。”姬彤答礼道。

晋国范氏,晋国六卿之一,现任范氏家主范鞅(士鞅)为晋国正卿、中军将,执掌晋国军政大权。姬彤曾刻意留心这个时代的几个大国的权臣,周室典籍中,记载晋国范氏先祖士会曾封于随,这个随在晋国境内,没曾想还有一支范氏族人在汉阳之随国,而且地位不低。

姬彤现在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随国这么多年处在楚国的包围之中,其他数国均被灭,唯独随国屹立不倒,与曾氏和范氏的大力支撑不无关系。

随侯依次介绍完后,吩咐开宴。

燕殿内数十乐师立于殿内一侧的乐池,三十六个盛装女子鱼贯而入,宴席侍从们手捧食簠、酒爵成列行进。

就在乐师们即将鼓乐、舞女们准备起舞之际,姬彤出声制止了。

姬彤站立起来拱手俯身,对随侯道:“伯候,晚辈如今尚未出孝期,是以乐舞精食皆不可受,还请伯候体谅。”

随候只是稍显诧异,接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手示意,撤掉了乐师、舞女、酒侍,连案几上的白米饭也给撤了下去。

随侯笑着向在座的诸位官员解释道:“今日寡人昏了头,忘了王子尚在孝期,对不住了,诸位,今日只能吃些素食了,改日再请诸位享用肉食。”

姬彤暗道,老家伙故意的吧,想设试探于我,让我在孝期享受宴饮歌舞,再让殿内史官大书特书,某年某月某日,随国宴请王子彤,乐舞升平,钟鸣鼎食,宾主相欢。一下子就完了,自己声名损毁,落个不孝之名。

日,没看见老子身上穿着朴素的孝服么。

被更改为吃素的晚宴匆匆结束,姬彤被安排宿于随国行馆。

——————

随侯府的寝宫内,随候站在大门处,背手而立,看着门外黑暗中的灯火,若有所思。

随候身后几案上,摆着一卷纸、一柄剑、一罐盐,正是今日王子姬彤进献的礼物。

“来人。”随侯叫道。

侯府司书闻听叫唤,佝着身子快步走进,侍立侧旁等待吩咐。

“明日起好生款待王子彤一行,再不要出了差错。”随候道。

“唯。”

“夫君,时辰已晚,早些歇息吧。”此时随候夫人披衣从卧室走出。

“哎,难以入眠,想姬朝一党流亡在外,眼见即将沉沦,谁知简城绝处逢生,现在还闹得风生水起,姬朝后继有人啊,王子彤年方十八,智慧、人品、心性均属上佳,弄不好将来会在简城开启一方新天地。”随候夸着姬彤道。

“姬朝一党如今窝于弹丸之地,如车困泥泽,再有贤才,也难有出困之日。”夫人道。

“如若各诸侯遵从礼德,停止攻伐,共扶周室,未必没有复起之时。”

“各诸侯?哼,皆见利忘义之辈,早已道毁德消,雪中送炭者寡,落井下石者众,非天下巨变不足以改革世道。”随候夫人抓起一把雪盐,又叉开手指,雪盐于指间簌簌而下。

“睡觉,妇人之见。”随候假恼的瞪了夫人一眼。

翌日上午,随国行馆。

随国行馆屋宇广大,装饰奢华,与简城的大行寺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姬彤刚用完丰盛的早膳,内竖伍长芈伏进来禀告,随国正卿曾绍求见。

“有请。”

在行馆豪华的会客厅内,姬彤跪坐在了主位,曾绍跪坐在客位。

“行馆设施简陋,王子,食宿可还安适?”

“谢正卿大人关心,行馆舒适如家,一应皆好。”姬彤答道,也暗暗的鄙视了一下曾绍,这条件还叫简陋,改日你去简城的大行寺住一住吧。

“王子,老朽此次前来,乃是有事与王子相商。”曾绍道。

“正卿大人有话还请直言。”

“我曾氏一族现居于淅城,口众十万余,族内子弟向学者甚多,宝丰纸书写便利,利于学问,是以想为族中学子易货购进一批宝丰纸。”曾绍道。

“当然可以,曾氏子弟向学之心令人敬佩,在商言利不为失礼,不知正卿大人打算以何货物交易?”姬彤问。

“淅城盛产粮米和铜料,简城如今不缺粮米,能入王子慧眼的怕是只有铜料了。”曾绍自信道。

“今我简城盛产精铁,实话说铜料的用处不多,罢了,正卿大人族中子弟向学之心当以鼓励,如此就以铜料相易吧。”

“不知宝丰纸与铜料交易价格如何?”曾绍问道。

“这样,以一斤铜饼为计,交易宝丰纸一捆,每捆五十张,每张宝丰纸长五尺(一尺≈23厘米)、宽三尺,在唐随边境接洽交易即可。”姬彤之前就想过宝丰纸的价格问题,只是稍稍衡量了铜与纸的价值比,便答复道。

一斤铜饼可换粮食两百斤(周斤,每斤约258克),每张宝丰纸可换粮食四斤。

“好,就依王子所言。”曾绍对姬彤给出的价格挺满意。

午后,范进范大夫来访。

范进就座后滔滔不绝唠起家常,介绍起范氏一门之荣光。言道当今晋国第一卿范鞅与自己同宗同族,范鞅为范进之长辈,对自己多有帮携等等。

姬彤大致弄明白后,对范进道:“范大夫此来可是有何正事,有话请直言。”

“哦,差点忘了正事,好吧,我是为宝丰纸而来。”范大夫脸色红了一次,歉然道。

“恩,不知范大夫打算以何物为交易?”姬彤问道。

“而今简城应该不会缺粮、缺铜,我范氏有源自晋国之马匹、盐、硝等物,王子可自行选定交易之物。”范大夫沉吟道。

“好,范大夫爽快,那就以马匹、硝石交易。”姬彤说完,又补充道:“不过硝石要引火所用之火硝。”

“好,交易地点选在氾邑如何?”范进追问。

交易地点选在氾邑,而不在唐县交易,舍近而求远,明显是交易后的货物打算要运往晋国,不过姬彤对简城出产的货物流向何地并不关心,只要能收入所需之物即可。

“当然可以。”姬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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