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将胡人捆在一起驱赶入城，关在牢狱中。
傍晚时分，正如靳乐所期盼的那样，典狱送来了食物，幽黑肮脏的木桶盛着的是猪都不吃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酸气。每个牢房分得一大桶，胡人纷纷扑上去抢。
靳乐闻到酸酸的气息，比以前在农场主李玄家闻到的任何美味都要芳香。食指大动也冲上轰抢。
果腹之后，靳乐悠悠躺下，何曾有过这样的满足？即便是要明天要杀头，他也心满意足。在这个普世价值都是民族仇恨的时代，人就是可以这样纯粹，只为一顿果腹而已，生命，那只是奢望。
清晨，明媚的阳光照进昏暗的小窗。咯咯……，牢房大门缓缓推开，透过一些光亮。门外传来几声嘈杂：“快，把胡人赶出来！快！”
嘈杂吵醒了众人，一些人又开始啼哭。典狱进了牢房，一阵呵骂，拳打脚踢地将胡人赶出牢房，赶到空旷地。
少倾，几个臃肿的胖子走来，穿得华丽却面像猥琐。他们在胡人中扒来扒去。这些胡人中有不少妙龄女子，洗去一身尘垢，妆上胭脂水粉也是勾魂尤物。这些猥琐胖子就是来买这样的女子，带回家或转手买与他人。
坠入深渊的这些胡人女子是悲哀的吗？至少她们可以找到一口饭吃，不至于暴荒野喂了豺狼。在蛮荒以南的人们认为这个世世代代劫掠的民族就该被当作货物来赎百年来犯下的罪，对他们不需要人性。
美貌的胡女被抢购一空，壮年男子也慢慢被挑选走。剩下衰老残疾的胡人则被赶到城外杀掉，留着他们只是浪费粮食。
靳乐幸运地被人选中，他很快就会重新成为奴隶，为此他高兴不已。
下午，靳乐就被装进囚车运往南方，北方边的农场纷纷破产后，大量奴隶被释放。导致奴隶价格日趋低廉，原本不蓄奴的秦州北部也开始买卖奴隶。靳乐正是在赶往秦州的路上。
北方民风剽悍，于是盗贼蜂起。押送靳乐的囚车忽然被一群盗贼拦下，他们一语不言，只管杀人抢掠。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靳乐看到这些凶戾的盗贼，自信落入他们之手铁定是活不成了。于是冲破囚笼趋乱逃跑。
慌乱中一车胡人不辩方向四散逃跑，靳乐与几人连滚带爬向北逃去。
一直跑到晚上才发现，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倒在地上呼呼大喘，累得昏觉过去。
第二天清晨，山下大队人马路过的嘈杂吵醒靳乐，他玩视四周，自己正在一座小山丘上，树木挡住了视线这才没被下方的人发现。靳乐抓了几把树叶塞进嘴里，然后爬在地上偷偷往下看。有人经过就有可能遗落食物，说不定又能果腹一顿。
忽然，靳乐看到了熟悉的车驾，那正是他的主人李玄。靳乐兴奋得跳起来，李玄对他还不错，现在去投靠他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奴隶。
靳乐冲下山对着车驾喊着：“主人！主人！我是靳乐！”
李玄的部曲立即上前将靳乐按住：“老实点！赶紧滚蛋！”。靳乐挣扎着哭喊。
车驾停下，李玄拿着一大袋馒头下车走来。
部曲按住靳乐时碰到了他的伤，靳乐嘴角流下一行鲜血，看到李玄，内伤的痛苦仿佛都消失了道：“主人！收留我吧，我真得好饿，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了。”
李玄看着靳乐嘴角，靳乐嘴边不仅有腥红的血迹，还有刚才嚼树叶的绿渍。李玄心中不忍，这个聪明的小奴隶不勤踏实肯干，还口舌灵利讨人喜欢。但是靳乐毕竟是胡人，自己带上胡人逃难将招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最根本的是自己的粮食不多。将馒头递给靳乐道：“我不能收留你，你带上这些走吧，回北方，不要南下了。”
靳乐跪下哭道：“主人，蛮荒也没有粮食，我回去也是死啊！主人你带我去南边把我卖了吧！这样您也有钱了，我也可以活。主人！”
李玄转身道：“带上一个胡人我们连关隘都过不去，我帮不了你。”
靳乐想了想，抱紧馒头向李玄磕了三个头，哭道：“谢谢主人！”然后起身跑上山，趋着树林遮挡消失在李玄的视线中。
靳乐一口气跑了两里，他怕路上的行人看到他怀中的食物前来抢夺。瘫坐在地上，靳乐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黄黑色的馒头一个比一个可爱，靳乐怜爱极了有点舍不得吃。
靳乐死死抱着馒头顺着人迹罕至的山路走，他怕遇到人抢走他活命的东西。走了好几天，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晃然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丛林中。
过了好几天，靳乐还在山林中，坐在地上抓着树叶就着馒头吃。
正在靳乐吃得幸福的时候，忽然一个虚弱声音传来：“这位兄台，能否救救小弟！”
靳乐一回头，赫赫看见一位衣衫褴褛的侠士正禀剑拜向自己。靳乐下意识把馒头藏在背后，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侠士道：“在下章秉，本是一名百夫长，遭奷人陷害，一家人死于牢狱。西边凛山胡人起义，在下准备去投靠，以报家仇。”
靳乐问道：“凛山胡人起义？有吃的么？”
章秉道：“当然有，去当兵就有军粮吃。还是大米。”
靳乐听得嘴馋吞了一口口水道：“可以带我去吗？我也是胡人。”
章秉恨恨道：“当然可以，作为胡人就有责任起义，这十多年来，汉人不把胡人当人，胡人就应该起来反抗复仇！”
靳乐一想李玄，却怎么也没有恨意，如不是他，自己早饿死了。他不觉得仇恨有多少重要，吃才是活着的根本。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如果没有主人给我的这些馒头，几天前我就饿死了。”
章秉不是胡人，但他却有家仇。仇恨在他心中发酵，所以他认为被压破的胡人也应该起来复仇。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杀回去报家仇。道：“阁下偏颇了，你的主人为什么只给你馒头却没带上你呢？因为他认为胡汉有别，你终究是贱民。他对你没有恩情！”
靳乐想到李玄死活不收留他，心有所动容。于是分一些馒头给章秉，与他一起前往凛山。这几天靳乐一直在往东走，于是又按原路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