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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灯火阑珊下的身影(一)

阳光投进钢琴房,单影睁开双眼,抬头慢慢看着四周。一切依旧,但是心里在意的那一个人已经无踪。

单影在破旧钢琴房踱步,伸手抚摸能够接触的一切。单影知道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但是他想记住这里的一切。哪怕是一沙一砾。

日子依旧是那么过,只是生活中少了一个人的身影,但是她并没有消失,而是从你的生活中走进你的生命。

单影再次回到班级的时候,别人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发生一些变化。已经边缘化的单影不时有其他同学过来搭话。可惜,单影依旧需要跟别人保持那一米距离。一来二去,单影的处境依旧,只是别人对他的评价变为恃才傲物。

钢琴老师高铃曾过来找过单影,她劝他放弃美术转而学习音乐,这件事情单影明确表示拒绝,他说:“那一首曲子是很重要的一个人送给我的礼物,我不想以之牟利。而且,我只会那首曲子。”

陆子衿离开了,但是她给单影留下了一份礼物,曲子《羁绊》、《三影》。但是,单影只说《羁绊》的事,他并没有明说他还会另一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是陆子衿送给他的礼物,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听。

钢琴老师只能无奈离去,临走时,单影问道:“老师,你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做‘陆子衿’的人吗?子衿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子衿。”

高老师沉吟,低语:“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单影见此,无奈苦笑。子衿,你因为与高铃老师的约定停留在这个世上十年,然而十年时间能够留下很多东西也能够带走很多东西。现在,高铃老师已经把你忘了。时光呀,为什么你会这么残忍?

单影遇到陈薇的时候,轻声询问:“薇姐,停留在世界的鬼魂完成执念离开世界之后,他们会到哪里呢?”

陈薇平静说到:“每一个生命都有属于他们的归宿,生命的归宿并不是唯一的。那些可怜人最终会去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只能希望他们能在美好的地方生活吧。”

日子慢慢变得平静,单影一直按照自己原有的计划生活,只不过中午留在学校学习一个小时绘画后,他总要到那废弃钢琴房歇息。静静趴在钢琴盖上,看着怀表里的秒针慢慢移动。感受钢琴的冰冷同时心里又滋生一种温暖。

这一天,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单影来到医院门口,他打开一把黑色的雨伞进入雨幕中。

单影慢慢走在街上,或许是因为下着雨的缘故,万家灯火点亮,似乎这样能够驱散雨水带来的冰冷。然而,这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自己点亮。

单影来到医院对面的马路等待公交。站点上有三四个人正在躲雨,不过,单影的目光却投向那孤独站在雨幕下的男子。周围的人对于男子独特的行为视若无睹,单影明白,这个男子不是人。

单影撑着黑伞走到男子身边,男子回首看了眼单影,低语:“谢谢。”

单影没有扭头,平静看着前方,说道:“不用,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我也不能跟他们呆在一起。”

男子听到单影的回复后,看着他的侧脸,惊讶说道:“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不过男子转瞬摇头苦笑:“怎么可能呢?我都已经死去了,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我。或许,只是他自言自语而已。”

“不是自言自语哟,我就是在跟你说话。”单影看了眼男子,然后继续看着前方。站点里三四个人不解看着单影,他们不明白单影为什么不进来躲雨而要呆在外面。

男子与单影的眼神对视,惊讶说道:“你真的能够看到我!为什么?这一天下来所有人都看不到我,为什么只有你看得到我?难道,你是传说中的奇人异士?”

单影摇头,他从男子的话语中得到不少信息。他说这一天下来,这一句话可以推断出他刚刚死去一天。近来一天死去的人,再加上他死后执念停留在此处。想到这些,单影对于男子的身份有所猜测。

对面就是医院的住院部,单影目中没有焦距,说道:“我想,你就是王名先生吧?”

王名不可思议看着单影,一副见鬼的模样,说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可思议,我记得我不认识你。”

单影没有解答王名的疑问,自顾说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停留在世上?难道你不知道停留在世上后你将承受不可避免的寂寞。这些,你想过了吗?”单影见王名一脸茫然的模样,摇头苦笑,说道:“是我迷糊了,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死后的事?”

单影的自说自话使得王名越发觉得他是一位奇人,说道:“小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真的好想知道这个问题。”

单影见王名一脸执着的模样,摇头说道:“王名先生,我真的不是什么奇人。我能看到你确实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我不能告诉你。除此之外,我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王名还是坚持,追问:“那么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姓名?”

单影平静说道:“我平时有看新闻的习惯,所以知道昨天医院前发生一起车祸。可惜,虽然车祸发生在医院门口,但是由于患者伤势过重结果还是回天乏术。这一名患者,名叫王名。”

单影看向王名,说道:“王名先生,你因为什么执念才停留在这里呢?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毕竟,你们都是不容易呀。”

王名并没有什么警惕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现在连死人都不是,活着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心怀不轨?不过,王名出于生前的警惕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帮我?”

单影想起陈薇与陆子衿,叹息说道:“我遇到两位值得尊敬的人,但是,在我看来她们都过得痛苦与无奈。当然,这仅仅只是我个人观点,她们或许并不这么认为。但是,寂寞,总是她们所无法避免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如此。”

单影看着王名,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说道:“假如你的执念没有完成,你将永远呆在这里。你能够感知周围的一切,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这是一种寂寞,而且是一种让人抓狂的寂寞。”

单影的神态显示他并没有任何作伪,王名相信他的话。想到自己以后将要过的日子,王名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现在,单影表现出来的平静使得王名情绪变得稳定,慢慢述说自己的遭遇:

王名是一位事业有成的人,年近三十的他有一位相爱七年的未婚妻。毋庸置疑,王名是爱煞了他的未婚妻。或者说,他之所以迟迟没有结婚还是因为未婚妻的意思。早在几年前,他就想把她娶进门。

然而,近来的一次公司组织身体检查中,王名发现自己居然得了绝症。如此晴天霹雳的事情突然落在自己的身上王名当然难以接受,不过接连去了几家名声在外的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依旧时,他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一天起,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人类的承受能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脆弱,王名接受这个事实后心里感受到一丝宽慰。太好了,幸亏他们并没有结婚。

王名太了解自己的未婚妻了,他知道她是一个无比坚强和执着的人。假如自己告诉她自己的病情,她一定会不离不弃。而且死后,她也不会离开。因为,父母已经把她当初自己的女儿,她也把自己的父母当成爸妈。但是,那样只会耽误了她。

摆在王名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离开她或者说是让她离开自己。但是前面已经说过了,王名的未婚妻是一位坚强执着的人。假如平白无故说自己不喜欢她了,让她离开自己,那么她肯定会不死心的调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清二白之后,怎么还能让她离开自己?

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坚强的人不可能允许自己的男人有异心。所以,只要自己跟别人演一场戏欺骗她,她一定会离开自己。即使,他知道她爱着自己。而且,自己也爱着她……

王名请来的是一名专业的演员,这一场戏演得无比顺利,自己的父母和未婚妻都被完全骗住了。未婚妻最后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离开。至于父母,他们已经将王名轰出家门。

单影听到王名的叙述,沉默不语。他不能评论王名做得是否正确,但是,他知道王名是真的爱煞了他的未婚妻。欺骗他未婚妻的时候,他的内心一定正在滴血。

王名继续说道:“之后,她断绝了跟我的一切联系。不过,我还是从其他渠道打听到她生病了。从那天开始,我一有空就会来这里看着她住的病房。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然后就在昨天,我出车祸了。”

王名谈到自己的死亡面不改色,平静说道:“其实我倒是蛮感谢那一位司机的,起码,因为他我并不用承受死亡前的挣扎。”

单影插了一句话:“那一名司机可没有那么幸运,可以说,他必然承受牢狱之灾。对了,那么你停留在世上的执念是什么?”

王名愣了一下,垂眸说道:“我只想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有。”

单影瞪眼,难以置信看着王名,说道:“你的执念就是这个?你知道吗?或许你会因为这个执念而让你日夜承受无尽的寂寞。”

王名露出一种单影看不懂的微笑,说道:“但是,那时我只想知道她的病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这或许很可笑,因为她的病肯定会好起来,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单影沉默,这时候他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责备王名,或许根本没有资格评价他对自己未婚妻的感情。只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被爱过或者爱过别人。

单影低语:“王名先生,这一天下来你看到自己的妻子出院了吗?”

王名摇头,眼中带有心痛神色,说道:“我还没有看到她出院,她还在那个病房呆着。小兄弟,你不知道她一直很讨厌医院的味道。”

单影看着住院部病房里露出的灯光,说道:“王名先生,请问你需要我去打听一下你未婚妻现在的情况吗?我是在医院工作的,或许可以稍微打听一下。”

王名闻言,激动抓住单影的手,说道:“假如能够这样的话就太好了,麻烦你了,小兄弟。”

单影微笑,说道:“王名先生,请你告诉我你未婚妻的姓名和病房位置。”

王名连忙说道:“她姓叶,名闻清。叶是叶子的叶,闻是新闻的闻,清是清楚的清。她现在就住在住院部3016病房。”

单影颔首,说道:“我知道了。王名先生,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名真心道谢,说道:“小兄弟,真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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