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被她的话逗笑了,秋映菡跑到她面前狠敲她额头:“什么‘穿一条裤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诨话,敢在本小姐和娘亲面前胡说。”
秋雅揉着被敲的头,小声嘀咕道:“除了你,我还能跟谁学……”
秋映菡喝问:“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我看你绝对是皮痒了,居然敢诬赖本小姐。”说着卷起袖子,做出要打人的样子。
秋雅见形势不妙,赶紧跑到艺夫人身后躲起来。秋映菡却不饶她,追至艺夫人身后就要打,两个人便绕着这位中年夫人玩起了追逐战。
艺夫人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是光从外表看是观察不出来的。身穿素衣,头着银色首饰,乌黑秀发盘髻,肤色白皙,鲜有皱纹。从她的一颦一笑中,都能找到秋映菡的特点。
她瞧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房里打闹,心里也相当高兴。
云中,我们的女儿已经长成一个倾城美人,你在底下也当欣慰了。
想到早亡的丈夫,她不免落下眼泪。不过,她只是隐隐擦去眼角的泪珠,动作很轻,就如抚摸脸庞一般。一个人伤心就够了,她不想叫自己的女儿看见,那样只会徒添烦闷。
可是,正在嬉闹的秋映菡和秋雅都看到了,她们都是聪明的女孩,一想变知,定是艺夫人独自感怀,思念故人。她俩也不点破,继续戏耍,毕竟,她们谁也不想面对这种沉重的话题。
就这么闹了一会儿,艺夫人把两人喊住了。一主一仆先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三人正好围成一个圈。
艺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你今年已经十八岁,别人家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嫁到人家去了。今年你的叔叔婶婶们特地给你举办浓重的家宴,以庆祝你生辰。等过了年,到明年正月,他们恐怕还得给你公开办一次。”
秋映菡抚摸母亲的手,道:“何必这么麻烦呢,不就是生辰吗?我也不曾见过他们给娘亲办呀,怎么倒替我想的这么周到?”
艺夫人轻点她的额头:“你不要话里带刺。我都多大年纪了,办那些干啥?
“叔叔们之所以大费周章,不怕麻烦,是要给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秋映菡眉头深皱,语气显得相当不悦:“我才十八,一个人还没过够,他们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干什么?”
艺夫人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是他们急,是那些京城的公子哥们急了。”
“这话怎么说?”秋映菡不明所以,故问道。
艺夫人正准备细细解说,却被坐在一旁的秋雅抢了话口。
秋雅嘻嘻笑道:“这个我听说了。元京城里,想着娶我家小姐的公子多了去了,什么城南的梁公子,我们这儿的柳少爷,还有城北的马公子,都在求亲之列。更重要的是,不只我们元京,整片江南慕名前来求亲的也不在少数。在这求亲人家中,有的还是当朝的权贵呢。所以说,我们家小姐当真是与众不同的香饽饽,魅力大大的。”
秋映菡冷哼一声,道:“他们没见过我的面,都敢来上门求亲,还真够胆大的。改天我再扮个丑面去吓吓他们,也好叫他们知道,来我这儿求亲不是他们能做的。”
秋雅听了拍手称好,艺夫人却满脸不高兴。她喝道:“胡闹!这种事平时做也就算了,哪能做在这终身大事上?人家看重你,才向你求亲,怎么可以胡搅蛮缠呢?”
秋映菡嘴角轻扬:“看重我?这可说不定呀。”
秋雅应声道:“对的,对的。”
艺夫人责骂她:“你知道些什么?怎么一个劲认同小姐的话?”
秋雅吐了吐舌头。
秋映菡轻声细语:“娘亲别怪雅丫头,我看那些求亲的人也未必怀好心。”
艺夫人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一棍打死,坚决不接受呀。每个人的心思是不一样的,那些求亲的队伍之中肯定也有心思纯正之人。你当好好考虑才是。
“叔叔婶婶们也为你好,怎么说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找个夫婿没错的。等会儿他们若是说到这件事,你也别只顾摇头,不妨答应着,待见真章的时候再做详细打算。
“只可惜你的父亲早死,不然他也会举双手赞同你嫁出去。我们只是父母,不能照顾你一辈子。而真正能和你朝夕相伴的只有你的丈夫。”
秋映菡嘻嘻笑道:“谁说的,不有雅丫头嘛,我最喜欢和她朝夕相伴了。”说着她拉过一旁坐着的秋雅,和她抱在一起。
秋雅也点了点头:“是呀是呀。”
艺夫人面对她俩,摇头笑道:“小雅今年十六了,再过几年就会离开秋家,去寻找她自己的生活。”
秋雅摇着头:“不会的,我愿意永远服侍小姐,终生留在秋家。”
此话一出,母女二人都被感动了。想不到这小小的丫头,竟然这般善意解人,忠诚真挚。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艺夫人不禁落泪,秋映菡也不由得抱紧了她。
艺夫人拂去泪水,笑着说:“就算你有这个心思,我们秋家也不能这么做。我们绝不会牺牲别人的自由和幸福来换取自己的快乐生活。”
秋雅还想说什么,艺夫人却打断了她:“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准备准备,享受一顿丰盛的晚宴吧。”
秋映菡心想:享受,似乎不行。躲避嘛,还是可以的。
几个人梳妆打扮一下,接到家宴主办秋善文的传唤,便来到宴席上。秋家一家人(除了她们几个)早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们。
家宴在大堂举行。这间大堂足够宽阔,可以容下百人。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在这里,上面布满各色花样的菜肴,看样子就特别美味。秋家十二口人已经围坐在圆桌旁,以秋老爷子为核心。他虽然年过八十,却依旧精神饱满。他的背后,正是中堂,一幅宽大的百鸟图挂在上头。
秋映菡当然熟悉家里人。靠老爷子最近的,是她的几位叔叔(实际叫舅舅,因为改姓秋,便直接叫叔叔了),再往远处是她的哥哥们。她的婶婶们和艺夫人一起坐在更远的地方,另外还有一位年轻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怀里抱着五六岁的孩子。她是善文之子秋昌俊的媳妇,名叫江燕燕,据说是商户之女。
秋映菡今天是“寿星”,所以稍微画了些淡妆。秀发盘髻,双眉描画,唇部抹红,加上各种精美的头饰和一身红裙,倒给她增添许多成熟美艳的风韵。
她一登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给她带来一些压力。秋善勇的儿子,秋家最小的第三代昌旭惊呼道:“表姐真漂亮呀。”
他不像其他几个兄弟,喊秋映菡姐姐妹妹的,他一向把她称作“表姐”。这种略显陌生的称呼,一家人早已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