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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诱医逆道方田装病 贪婪吃相山本嘴脸

且说李寿春和杨德山正与两个警察谈论小野之死,突然,大堂那边传来女人嚎啕之声,所有人都心中一惊,马上停止了话题。

恰胡郎中给金栋喂完药,说道:“看来我暂时脱不了身了!”李寿春叹了口气,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两个警察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李寿春一抱拳,说道:“抱歉,抱歉。遇上这种事儿,咋办?二位请再宽容一下。胡先生是医生,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二位也知道,如果扔下病人不管,那可是医家大忌!”

说话时,胡郎中已经出去了。随后李寿春、杨德山、还有两个警察也都去了大堂,只有洪四家留下来照看金栋。

几个人来到前厅一看,只见屋地中央停放一副门板,上面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中年汉子。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悲切切地哭道:“他爹,你可不能撇下某娘儿仨就走呀!孩子们还小,他们不能没有爹……”

看到这情景,即便铁石之人也会落泪的。妇女旁边站着四个汉子,他们也在用袖口擦眼睛。

李寿春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了句:“佛爷保佑吧!”然后看着胡郎中给那汉子检查伤口。

杨德山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叠绵羊票子递给那妇女,说道:“大嫂,这点儿钱你拿着,一会儿给这位大哥抓药吧。剩下的钱你再买点儿肉,回去给大哥补补身子。”妇女抬头一看,忙说道:“不不不。杨大哥,我不能要你的钱。”

听见妇女叫自己大哥,杨德山说道:“既然你认识我,那就别客气了,快拿着吧。”妇女说道:“不,杨大哥。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这钱我不能要。”

说句心里话,她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看着这些钱,她既惊又怕。更何谈收受?又因她知道杨德山孤身带着个孩子,日子过得也不富裕,所以不忍心收他的钱。

见妇女推辞,又见杨德山有些尴尬,李寿春说道:“大妹子,虽然我说不出你是谁家的,但咱们都是乡亲,这总没错吧?我这位兄弟想必你也知道,平时为人豪爽侠义,你就收下吧。”

妇女见了李寿春,慌忙起身施礼,说道:“哎呀妈呀,李掌柜,您也在这儿。您老啥时候来的?都是让这死鬼给闹的,竟没看见您老人家也在这儿。失礼之处,还请您老恕罪。”李寿春笑说道:“大妹子,这是咋说的!你何罪之有?”妇女说道:“您老人家就是某心中的活菩萨、大善人,某没少受您老人家的恩惠!”李寿春说道:“大妹子,你过奖了。些须小事儿,何足挂齿?敢问你当家的这是咋的了?”

妇女一听,又落下泪来,说道:“今天早上,听说您老人家又开仓放粮了,某当家的就去领赈。谁知在回来的路上就……就被打成这样了……”李寿春闻听,愤然说道:“是谁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草菅人命?”

那妇女抬眼看了两个警察一眼,然后哭道:“天呀,某这冤屈……可向谁说……”她那细微的一瞥,恰被杨德山看了个正着,心中顿时火起,暗骂一声:“缺德损寿、该死的畜牲!”即走到两个警察面前怒喝道:“该天杀的狗东西!又是你们作的孽是吧?快说,咋回事儿?”

见杨德山责备两名警察,那妇女赶紧说道:“杨大哥,不关他们的事儿……”杨德山问道:“那是谁?”那妇女痛苦地坐在地上哭说道:“杨大哥,这事儿你管不了……”杨德山说道:“大嫂,你只管说,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无法无天!”

一看妇女那光景,李寿春知道事情不简单,忙说道:“兄弟,既然这位大妹子说咱们管不了,那肯定有她的苦衷,你就别问了。”杨德山说道:“不行!既然让我知道了,我就非管不可!大妹子,你别害怕,天下之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申冤的地方!”妇女哭说道:“杨大哥,你真的管不了,是小野那丧天良的……”没等说完,已是悲痛欲绝。

听说是小野作的孽,杨德山半天没说话。李寿春张着嘴也僵在那里;两个警察更是惊诧不已。闹了半天,这个受伤的汉子便是被小野开枪打倒在当街的那个人。

这时,杨德山的表情很复杂,因为他知道小野已经死了。

沉默了刹那,杨德山说道:“大妹子,小野遭报应了,已经被人打死了。”

听见这话,那妇女的哭声戛然而止,只见她抬起袖口擦了把眼睛,一轱轳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杨德山,又看看李寿春,迟疑半晌才问道:“这话当真……”杨德山说道:“大妹子,是真的。半个时辰前,小野在乡公所门口被人开枪打死了。大妹子,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问问这两位警官吧。”

那妇女没言语,两眼扑簌簌落下泪来。她蹲下身拉起男人的手,泣说道:“当家的,你都听见了吗?祸害你的人遭报应了……”

趁这工夫,杨德山把钱塞在她手中,说道:“大妹子,你拿着。”那妇女愣怔了一下,口中说道:“杨大哥,这……”李寿春说道:“大妹子,你拿着吧。愿佛爷保佑你。阿弥陀佛!”

一时间那妇女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两个警察不知道是受了感染还是良心使然,也忙把身上揣的钱都掏出来塞给那妇女。

妇女瞅着两个警察不知如何是好,喃喃说道:“这……”两个警察说道:“不好意思。拿不出手,让大嫂见笑了。”

李寿春忙双手合什,说道:“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但愿善者如流,天下无恶矣!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恰这时,洪四家在里屋欢喜地说道:“大哥,金栋醒了!”

听见这话,杨德山赶紧往屋里走。李寿春紧随其后,口中念佛不止。

二人进屋一看,果见金栋躺在洪四家怀里,脸上汗津津的,双颊宛如一对红苹果,顿时喜不自禁。

忽然,大堂又传来那妇女凄惨地哭声。李寿春忙出来看端的,只见那妇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胡郎中道:“胡先生,您救救他吧,某家孩子还小,他们不能没有爹……”胡郎中说道:“大妹子,没有办法了,赶紧抬回去安排后事吧!”李寿春问道:“胡先生,一点儿救也没有了吗?”胡郎中说道:“不行了,失血太多……”

妇女一听,绝望地哭道:“天呀,我可咋办……”

这时,只见四个汉子中,其中二人一前一后抬起门板,流着眼泪往外便走;另外两个人搀起那妇女跟在后面。

李寿春忙说道:“大妹子,你等一等。”说完,走到胡郎中的诊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对那妇女说道:“你拿上这张字条去棺材铺找于掌柜的,就说我说的,相中哪副材就抬哪副材,钱记在我的账上。”说完,把纸条递给那妇女。

那妇女接过纸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好人,好人,活菩萨……”李寿春忙扶起她,口中说道:“快起来,你看这是咋说的!”

看着她们走远了,李寿春叹了口气,然后问那两个警察道:“她是谁家的?我咋想不起来呢?”一个警察说道:“她是后柳屯西头老高家的媳妇。她那个死男人名叫高树林。”李寿春问道:“他家里还有叔伯至亲吗?”那警察说道:“那可不清楚。我光听说,他家老爷子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孩子。有一年春天,他外出回来,当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有孩子哭。他进去一看,见是个男弃婴,就高兴地捡回家,起名高树林。老两口宝贝似地把高树林养大,又给他娶了媳妇,老两口也就寿终正寝、相继去逝了。唉,谁知这小子的命也这么短!”

李寿春叹了口气,再没言语。

且说高树林家也是个贫寒之家,家中没有田亩,只有房前屋后那四亩多园田地,春播秋拾,一家人半糠半菜地过日子。高树林因不愿意给财主家扛大活、打短工,平时侍弄完自家那几亩园田地之后,便到大榆树去站街找些零活干,挣几个现钱贴补家用。

当年,他爹给高树林娶了邻村——窟窿窝棚老纪家的独生女纪翠娥为妻,夫妻二人也算和睦,生了一女一男,如今女儿小琴十二岁,儿子小宝八岁。现在高树林甩手走了,可怜纪翠娥,只能一个人拉巴两个孩子过日子了,可想而知,往后的日子有多难,你说她能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吗?

且说纪翠娥走后,胡郎中进屋一看,金栋醒了,他心中很欣慰,忙提笔开了药方,然后对洪四家说道:“这三副药抓回去,还是水煎服,一天一副,分两次服。吃完如果见大好了,就不用再来了,如果感觉还不利索,就再领他过来一趟,我再换药方给他调理一下。”洪四家感激不已,连声说道:“谢谢胡先生妙手回春救了俺孩子……”胡郎中说道:“不客气。治病救人是医家的本份。”说完,吩咐柜上把药抓了,接着朝李寿春与杨德山一抱拳,说道:“恕在下不能奉陪了。抱歉,抱歉。”李寿春说道:“胡先生,受累了!我一回到家就让家人把酬资送过来。”胡郎中说道:“不急,不急。”李寿春又朝两个警察一抱拳,说道:“多谢二位承让。”两个警察忙说道:“不敢,不敢。”

胡郎中随两个警察出门不久,金栋便嚷道:“叔,俺饿了。”李寿春抬头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笑说道:“可不是咋的?已经过晌午了!孩子这么一嚷嚷,我也觉得饿了。快,咱们麻溜回家吃饭去。”

柜上伙计说道:“孩子知道饿了,这说明已经大好了。可千万记住了,不能让他吃得太饱,最好先给他喝点儿稀粥啥的。”李寿春说道:“多谢大伙计提醒。不打扰了。告辞。”说完,一行四人出了“济生堂”,回李家店不提。

且说胡郎中随两名警察很快来到方田家门口。一个警察大声说道:“报告副乡长,某们把胡郎中给请来了,现在可以进去吗?”没一会儿,方田夫人迎出来说道:“二位辛苦了。你们去休息吧。对了,一会儿你们到了前面,如果听见县里来人了,麻烦你们马上过来说一声,记住了吗?”两个警察说声:“遵命。”便走了。

方田夫人见两个警察走远了,这才对胡郎中说道:“胡先生,请。”

胡郎中跟在方田夫人身后,战战兢兢地往屋里走。因他头一回给方田看病,所以很紧张。他知道,凡是当点小官的人都满身霸气,非常难伺候,稍有不慎,后果不可想象。特别是日本人,他们不似中国人的性情,实属暴虐狼心,形同别类,视人命为儿戏,这都是他耳闻目睹过的。

胡郎中忐忑不安地进了屋,一眼看见炕上半躺着个人,近前一看,认得是方田。见他进来,方田诡异地看了他片刻,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胡医生,不,在中国,不不不,应该说在满洲国,我该叫你胡郎中才对。对对对,胡郎中,胡郎中。胡郎中请坐,请坐。”

见方田这么客气,胡郎中更感不安,忙说道:“不敢,不敢。您坐,您坐。”方田说道:“胡郎中,你不必害怕。你来给我看病,我告诉你,我没有病,只是这里……”说着,抬手指了指心口,又说道:“有些不舒服。只要你在我的长官到来的时候,帮我渡过难关,金票的,我的大大的给,你听明白了吗?”胡郎中忙说道:“明白,明白。”

其实,胡郎中什么也没听明白。因为紧张与害怕,一时昏头胀脑,语辩不清,只是顺口胡说而已。

方田说道:“好,那就开始吧。”胡郎中忙说道:“开始,开始……”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胡郎中过来。抬头一看,只见胡郎中僵尸般站在那里,口中不停地咕哝着:“开始,开始……”

方田心说道:“胡郎中……这是怎么了?”想着,便要发火。因想时间不多了,必须在长官到来的时候,让胡郎中把自己打包成一个实足的精神病人,不然要回日本的设想便会成为泡影,因此强压怒火,强装出一副笑脸,问道:“胡郎中,你怎么了?”胡郎中愣怔了一下,说道:“没……没咋的。”

方田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明白?”胡郎中忙说道:“明白,明白……”

看着胡郎中的样子,方田心想:“他是因为紧张,而且又对我心存戒虑,所以才这样神经质的。”由此,不由得联想起平时下属见了他总是一副坦诚谦恭的样子,即便没听明白他说的话,也要信誓旦旦地说道:“是,长官。在下明白。”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心中叹道:“这就是战刀下的顺民呀!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可怕!”

此时此刻,方田感觉自己又一次大彻大悟了,同时更坚定了他要摆脱这场战争旋涡的决心,他马上坐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胡郎中,你不要紧张。今天我把你请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听明白了吗?我的心现在很难受,很需要你的帮助。你帮我渡过了难关,我会给你很多钱。请相信我,我说话算话。”

见方田一直和言细语,胡郎中那颗紧张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于是试探着问道:“副乡长,我先给您号号脉,然后再斟酌药方,你看如何?”方田看了他一眼,笑说道:“胡郎中,看来你还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呀!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变成一个病人,而且是精神方面的。对了,就像平时你们说某某人疯了一样的,你听明白了吗?”

这回胡郎中听明白了,只见他那张稍见舒展的脸又紧张了起来,他简直让这位平时道貌岸然的日本人给弄糊涂了,他不知道这个日本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真的怀疑他精神方面出了毛病,因此茫然地看着方田,不禁迟疑地问道:“这……这让我咋给你治……”

方田知道,胡郎中还没有完全听明白他说的话,于是尽量做出一副很诚恳的样子,笑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在求你,你知道吗?请相信我。不然这样吧,作为诚信,我先付给你酬金。”说完,便学着当地风俗对妻子说道:“喂,我说屋里的,你去拿一千元绵羊票来,先付给胡先生。”不多时,夫人把钱拿来,对胡郎中说道:“胡先生,请笑纳。请您一定帮忙。谢谢了。”

看着这两口子,胡郎中心说道:“咋的?难道这两口子真的都疯了不成?不然好好的一个人为啥非得让我给治疯了呢?我是治病的郎中,怎么能颠倒是非,把没有病的人给治病了呢?这有违医德呀……”

见胡郎中神色迟疑又不肯接钱,方田夫人又说道:“胡先生,请把钱收起来。我和我夫君求您了,请一定帮忙。”说着,把钱放进胡郎中的药箱内。

胡郎中急了,说道:“如果我给副乡长吃了迷魂汤,他会真疯的!我是郎中,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我可不能害人!”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在门外说道:“报告副乡长,警备营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次长山本少佐来了,现正在乡公所和张乡长说话呢。”

方田一听,脸色立刻紧张起来,赶紧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的同事们,如果山本少佐问起我,你们就说我病了,而且要说病得很厉害,听懂了吗?”那警察说道:“是,副乡长。”方田说道:“这件事做好了,每人赏绵羊票一佰块!”那警察说道:“谢谢副乡长。”方田说道:“你下去吧。”警察说了声:“是。”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方田焦急地看着胡郎中说道:“胡先生,不,胡郎中,请快成全在下吧,我求你了。”说完,跪在炕上作揖不迭,又说道:“如果你再不肯帮忙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过一会儿山本少佐肯定会到我家里来的,他看见我好好的,我的计划就破灭了,我会很遗憾的……”说完,竟然落下泪来。

胡郎中难为情地说道:“就算我现在开了药方,等把药抓回来再煎好了也得多半个时辰,那也来不及呀?”方田说道:“不要用药。我知道,你们中国的针灸术是很神奇的,就用针灸!”

经方田这么一说,胡郎中才似魂归了本壳,那一头雾水也一下散去,顿觉心清目朗,因想:“让他们给搅和的我都糊涂了。既然他非让我这么做,那就做吧!本来是轻车熟路的事儿,却差点儿让他们给搅和忘了。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就像做了一回隔世人似的!唉,这些日本人……”想到这里,激泠泠打了个冷战。可又一想:“反正是他逼着我这么干的。唉,如今的事儿都被弄拧劲儿了……”想到此,把心一横,暗说道:“也罢。等帮他过了这一关,我再把经络给他理顺也就是了。”经这么一想,心中的包袱被甩掉了,因说道:“好吧,我帮你。”说着,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包,又说道:“请副乡长躺好,我现在就给您行针。”

方田说道:“胡先生,你做得越像越好,最好把针扎得密密麻麻的。”胡郎中说道:“请副乡长放心,我一定谨遵吩咐。”说完,按穴位从头到脚依次给方田布了银针。

不一会儿,方田渐渐进入“梦乡”。方田夫人看了,觉得还不够理想,便说道:“还要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才好。请胡郎中再把银针多给他扎上一些。”所以,才有山本一进门便看见方田浑身“长刺”,犹似一个刺猥似的情景。

山本原忍不住要笑的,可他看见胡郎中满头大汗,且又手忙脚乱,仍在往方田身上扎针;又加上胡郎中目光晦暗,如同一个瘦弱的大头娃娃似的,三根筋挑着一个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因胡郎中从大半头晌便忙着诊治小金栋,完事之后又忙活高树林,到现在为止,他连口水都没顾得喝一口。

这时已经过了晌午,他仍汤水未进,只觉得腹内空空,浑身无力。山本乍一看见他,如看见一个充满悬念的巫婆在兴妖作祟,因此大怒,立刻斥道:“你的什么人?在干什么?”张承礼说道:“他是郎中。”山本闻听,打量着胡郎中说道:“郎中?你的是郎中?你在干什么?”

胡郎中抬头一看,见山本一副凶神恶煞般的嘴脸,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忙说道:“我……我……我在给副乡长……治……治……治病……”山本见胡郎中神色惶恐、战战兢兢,又闪烁其词,心中越发起疑,于是狰狞地问道:“他得的什么病?”胡郎中见状,一边往后倒退一边看着方田夫人,口中说道:“癫……癫……癫痫……”山本一听,更加怒不可遏,吼道:“胡说!方田君怎么会是癫痫?你分明是一个庸医,在作贱方田君。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说着,一把揪住胡郎中的衣领子,冲门外大喊一声:“来人,把他送治安所严加审讯!”

两个在外面待命的日本兵听见呼唤,马上冲进来,架起胡郎中便往门外走。

胡郎中惊恐地看着方田夫人,呼喊道:“夫人……夫人救命……”

方田夫人一见也急了,大声说道:“山本阁下,胡郎中确实是我请来给夫君治病的。”山本说道:“夫人,你怎么能相信这种人?你看方田君身上都是些什么?这能治病?你没看见小野君是怎么死的吗?你怎么能这样轻信于人?赶快把方田君送警备营医院吧,这不行!”

听见这话,方田夫人更急了,她怕胡郎中被抓之后,一旦说出实情,后果不堪设想,马上说道:“山本阁下,夫君身上还扎着针呢,请允许胡郎中处理一下好吗?”

山本往方田身上看了一眼,说道:“好吧。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一个真郎中。”说罢,命令道:“把郎中押回来!”

只听外面“嗨”了一声,便见胡郎中踉踉跄跄地进了屋。

胡郎中面向方田夫人,神情颓废地说道:“夫人,我……我……”方田夫人给他暗使了个眼色,说道:“只要你能把夫君的病治好,就是说,稍有起色就行。证明一下你的医术,我想山本阁下就不会难为你了,你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此时,胡郎中已经身心具疲,如同跌进了谷底,又像被拖进了狼窝,任凭戏弄,却无力反抗,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蹒跚着来到方田身边,按穴位依次除去银针,然后专攻中枢,后解涌泉,没多时方田便不抽搐了,口中也不吐白沫了。

胡郎中轻吐了一口气,刚一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花,身子晃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山本看了方田一眼,见他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样子了,遂坐在他身边叫道:“方田君,方田君,你觉得怎么样?”

方田夫人在一旁看着,很担心方田一旦醒来露了马脚,那将前功尽弃,不免紧张地瞪大一双眼睛紧盯着方田,所以胡郎中晕倒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拉一把或安慰一句;只有张承礼一个人照料。

张承礼回头冲门外问道:“外面有人吗?”只听回答一声:“有。”很快进来两名警察。张承礼说道:“胡郎中可能是虚脱了。你们两个先把他背到我的办公室给他喂点儿水,然后再让他躺在板凳上歇一会儿。完事之后,想办法通知他家里人,让他们把他接回去。”

两个警察领命,于是一个背起胡郎中,另一个扶着胡郎中赶紧出去了。

再看方田时,只见他突然坐起来,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睛破马张飞似地吼道:“抓凶犯!快,抓住他……”接着,只管一个人在那里乱吼乱叫,根本不理睬山本。

他夫人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虽然她暗自欣赏丈夫的演技很到位,但她知道,要想达到回日本的目的,她必须要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行,因哭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呀……”

山本忙拉起方田的手说道:“方田君,请放心,我一定抓住凶手,替小野君报仇!”方田嘻嘻笑着说道:“抓住了,报仇了……”山本说道:“方田君,我是山本,你知道吗?我是山本……”方田只管抓着他的手嚷道:“抓住了,报仇了……”山本看着他不禁长叹了口气,说道:“疯了,真的疯了!”

方田夫人一听,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说道:“夫君,你如今这个样子,可让我怎么办……”山本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请不要难过。我以为:方田君这样,都是因为他为‘大东亚共荣’事业太操劳了!身体都这样了还念念不忘自己的职责,可见他对天皇陛下是多么的忠诚!我马上打电话告知警备营宪兵司令官渡边一雄大佐阁下,请求安排方田君去治疗。”方田夫人忙说道:“谢谢,谢谢。”山本说道:“夫人,请保重。告辞了。”说完,与张承礼一起出了屋门。

来到院子,当路过小野灵棚时,看见原先停放小野尸体的门板已经换成了一副漆黑的棺材。山本好像很满意,转过身来拍了张承礼的肩膀一下,说道:“张乡长,你很会做事。皇军朋友的,大大的!嗯,大大的!”张承礼苦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想起刚才他对待胡郎中的情景,张承礼在心中骂道:“滚你妈的吧!强盗!豺狼!一见了便宜就是朋友,不如意了就翻脸无情,杀人不眨眼的畜牲!”

想这些年来与这些蛮横的日本人打交道,只觉得是在与狼为舞,时刻提心吊胆不说,更不知道何时,一不小心便会被狼分尸。因为你摸不透这些没有文化底蕴、又没受过圣人理念好好熏陶的人群是何等样心肠!就拿方田来说吧,小野死了,他却在山本面前装疯卖傻,而且又不择手段,让一个治病救人的郎中倒行逆施,硬把他给治成疯癫,这……这……这不是作贱人吗?看把胡郎中给折磨成啥样了!

想罢,张承礼抬头看了一下天,但见云破天残,心情更加压抑,不免长叹了口气。

他与山本回到办公室。勤务马上过来问道:“乡长,我刚才去伙房,大师傅说,什么也没有,他就要到街里去现买。我怕来不及,就自作主张到‘如意饭馆’定的饭。现在都已经送来了,您看摆在哪儿合适?”说完,提过一个食盒来。

张承礼一看,果见上面写着“如意”两个字。他瞅了勤务一眼,看不出是埋怨还是赞许,只是淡淡地说道:“就摆在这儿吧。对了,预备酒了吗?”勤务说道:“预备了。一坛‘辽东小烧’。”

张承礼又看了勤务一眼,心说道:“你这小子,看来是不打算过了!也罢,那就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那勤务打开食盒,首先端出一个青瓷盖盆放在桌上,掀开盆盖一看,里面是一只清炖母鸡,半锅鸡汤上面漂着金黄的油珠,又隐隐可见蘑菇半露,正冒着淡淡热气,一股肉香立刻穿鼻而过,顿时勾起肠动涎滴。随后他又端出一个鱼盘,只见盘里放着一条约一斤半重的辽河鲤鱼,那裸露的肉质如同梨花初绽一般,鲜嫩喜人。接着又端出一盘素三鲜,一盘过油肉。

山本见了,眉开眼笑,忍不住说道:“吆兮!美肴的,大大的!”张承礼面无表情地说道:“阁下喜欢就好,请入坐。”

山本解下战刀,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接着摘下帽子扔过一边,便忙不迭地走到张承礼对面的坐椅前坐下,先欣赏了一下桌上的菜肴之后,马上咧起大嘴说道:“啊,张乡长,你的中国人的,不不不,满洲人的这个!”说完,竖起大拇指,接着掰下一只鸡大腿放进口中啃起来。

张承礼往两只茶盅内斟满酒,说声:“请。”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张承礼强忍苦酒那酸辣的滋味,不禁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着桌上的菜肴迟疑了一下。虽然两眼火辣辣的,但他咬了咬牙,把另一只鸡腿掰下来也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之大嚼起来。

山本吞下那只鸡大腿之后,又连喝了几盅酒,更是兴奋不已,只见他又夹起一块红烧鲤鱼肉放进口中,连声赞道:“味道好极了!嗯,好极了!”

张承礼说道:“您觉得顺口就多吃点儿。请。”说着,也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口中。

山本不住口地吃,眼见得一只清炖母鸡已经让他吃掉了多半只,鱼也只剩下一根刺了,而他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填;酒也不住口地喝,一坛烧酒只剩下瓶底了。

张承礼看着他,心中说道:“快别喝了,你个贪嘴吃的蠢猪!你知道这一桌酒菜要花多少钱吗?够一个穷苦的三口之家大半年的用度了!”

正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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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盛夏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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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男女友情的故事,他们的友情路该如何,是否对自己的友情无怨无悔......他们的心在何方?何为归属(归宿)?
  • 战争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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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苟延馋喘难保命,或者轰轰烈烈鉴生死。
  • 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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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小说是在三年前我上高一的时候写的,回首再看那时文字满满的都是青春时的印记,如今我重新发表来纪念那些我们青春时的天马行空。
  • 皇妃请跪安

    皇妃请跪安

    我是一个没有普通女子乖巧可爱的女子,为了出府直接撩起裙子爬墙的女子,直接用手撕鸡腿,一脚踩着木凳,一边大喊好吃的女子,我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给本宫再加个猪蹄”“是,娘娘”“给本宫在去做一盘爆炒腰花”“是,娘娘”。我还会一边吃一边给门口站的那个眉眼之间全是风骚的男人招招手“皇上要不要来尝尝?味道可好了”。可是我也会“皇上,你答应臣妾要陪臣妾到老的,可不许食言哦”,那时我转头必定都会一个眼角充满宠溺的男子深情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