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洞内。
方野很乖甚至有点拘束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对面坐着一个浑身散发时尚味道的女孩，他们用藏文交流一段时间了。
高遒偷偷地打量过这个叫卓玛的女孩，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她身上有藏人的味道，反而像是一个生活在外国多年的香蕉人，虽然穿着打扮十分简单随意，可常人是驾驭不了的。
高遒便悄悄地问包霹，这个女孩是藏人，你信不信？包霹大眼便瞪圆了，迅速地扫了女孩几眼，便摇摇头说，这个女孩如果是藏人，马上把头砍下来喂藏獒。高遒也有同感，并且知道这个名叫卓玛的女孩不简单，一周前北方有一个胡润榜排五十的吴姓少爷，委派人电话办理了两张白金卡，一张是吴姓少爷的，一张就是眼前这个叫卓玛女孩的，同时委派人致电后还郑重说务必保密卓玛的信息。
十九洞内。
方野很乖甚至有点拘束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对面坐着一个浑身散发时尚味道的女孩，他们用藏文交流一段时间了。
楚柔偷偷地打量着方野的青梅卓玛，一张瓜子脸算得上是美女标准，皮肤非常白晰且有弹性，身材不错……可是楚柔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卓玛身上有藏人的味道，西藏女孩楚柔记忆犹新，通常皮肤是黑里透红，同时着装都是大包大披的，哪像现在这个卓玛，穿着打扮十分简单随意，但却搭出了时尚潮流，活脱脱一个潮女达人。
楚柔一直仔细观察卓玛的衣服，可是观察半天也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什么牌子，但穿在她身上却非常精妙及舒服，让楚柔心内赞叹卓玛绝对是个着装高手，到最后楚柔才认定这套衣服肯定是专门度身订做的，因为楚柔看到其它的东西，就推测卓玛的衣服是定做的可能性极大。
其它是什么东西呢？楚柔看到卓玛脖子上挂着一串Swarovski水晶链，右手腕是一块ChanelJ12手表，在她身侧是一只LV包包，还有一副D&G眼镜……方野的青梅，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能这样？穿着C级球童制服的楚柔一下子心里像被人刮了一刀，这是她趁着寒假假期来“君临天下”打工的第一次心情大波动，而且波动到从天堂下到地狱。
十九洞内。
方野很乖甚至有点拘束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对面坐着一个浑身散发时尚味道的女孩，他们用藏文交流一段时间了。
苏晓看到了……
……
“方野，你变了，变帅多了，变化很大。如果不是刚才我闲得无聊出外逛逛，看到球童宣传栏上有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会在这里。不过，刚才你说回来后的这两年工作，一份是在麦当劳做一名普通的服务员，现在这份在‘君临天下’球会当一名C级球童？”卓玛眼睛睁得滚圆看着方野，这个扎西大德的关门弟子、最有天赋的弟子竟然做这些工作。
“对啊，卓玛你也变了，变漂亮多了，变化很大。我可羡慕你在美国的经历，敢拿着小刀追着那些黑人孩子白人孩子，也敢一个人开着车从东海岸跑到西海岸，同时还拿了芝加哥大学的政治学学位，现在你又在水木念公共关系硕士，不敢与你对比了，我才刚刚念本科。”方野有点惭愧地说，不过听了卓玛所说，看了卓玛的反应，神情慢慢变自然了。
“念本科？好啊，什么专业？工商管理还是经济学？”卓玛有了一些兴趣。
“心理学！”
“心理学？你为什么念这个专业呢？”
“为什么？兴趣而已。”
“呵呵，兴趣？”卓玛笑得有点古怪，“方野，你还是没有变，你还是听从扎西大德所说的去做。”
方野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干涩的感觉。
卓玛看了方野一眼，端起一杯“加布奇诺”咖啡，优雅地啜了一口，缓缓地说：“我在美国听说扎西大德实行一项‘游历红尘、用心找路、就地成佛’的计划，派遣一百名优秀的喇嘛下红尘历练，你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你不是喇嘛是俗家弟子，算是一百零一名吧。你知道其它喇嘛的修行情况吗？”
方野摇摇头，每个人的修行方式都不同，同时每个人的目的地点都不同，就如他回到华南，其它的喇嘛多数是涌向华东或者首都，只有和方野相交最好的三个喇嘛，一个跑到新加坡，一个跑到日本，一个跑到德国，不过方野没有与他们联系，他们也没有与方野联系，可能都没有找到路，没有成佛吧。
看到方野摇头，卓玛又问：“你找到路了吗？”
方野心里想，实行四书五经给孤儿的计划，算不算找到路，但现在八字也没有一撇，不算找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想到这里，方野又摇摇头。
卓玛好像意料到方野会摇头一样，有点萧索地说：“几个跑到外国的喇嘛及你没有什么消息而已，其它的都跑回家了，还有数十个来到北方我的住所，希望我能介绍工作给他们。”
“不会吧？”方野大吃一惊，“不可能！”
“有什么不会，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习惯了酥油茶与糍粑的生活，习惯了朝诵经午斗经的生活，习惯了成为游人镜头下光影的生活……”
“别说了！”方野打断卓玛的话，脸色有点不自然。
“呵呵，好，我不说这些。我说那数十个喇嘛吧，他们来求我，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的，我托朋友介绍了工作给他们，可是他们做一个月、几个月，就不干了，卷起铺盖回家了，要么说要换工作，我又托朋友给他们换了新工作，可是……”
“别说了！”方野又打断卓玛的话，脸色有点怒色了。
“呵呵，好！我不说这些。那我总结这次活动吧，什么红尘游历比开光灌顶还要强，什么大千世界总会找到让藏民自强的模式……你们所做的就是理想主义，你们想要改变，你们想要变化，你们想要化物，你们就会想？想？想？知道空想主义吗？知道乌托邦吗？知道……”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方野声音有了一些火气。
这三个“别说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方野望着卓玛一会儿，脸上渐渐消褪怒色，低声说：“卓玛，谈点别的吧，好吗？”
“好！”卓玛看着方野一眼，转过视线看了楚柔一眼，再看了苏晓一眼，低声地问：“方野，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方野心头一荡，马上脱口而出，“你送的那块羊脂白玉我还保存着！”
“我送过羊脂白玉给你？什么时候？”卓玛的手拿着勺子不停地搅拌着咖啡。
“六年前！六年前我摘了雪莲花给你的时候！”方野说，“你送玉给我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你忘记了？”
“雪莲花……雪莲花……有点印象。话？什么话？”卓玛喃喃了数句，她的手依然拿着勺子不停地搅拌着咖啡。
“你不记得了？”方野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动着，身子侧向一边靠在椅子上，右手紧紧地捂着胸前那块玉，平时那块玉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变得冰冷，就如一小块冰雹一样。
“哎，都这么多年了，事情太多了，什么话？”卓玛看着脸色有点古怪的方野，停下搅拌着咖啡的手，“方野，你脸色别变化得让人害怕。方野，你说说，是不是什么有趣的话？”
“有趣？”方野脸上的肌肉抽动得更加厉害了，脑海里马上掠过“这块玉可是我家的传家宝，以后要戴在我们的孩子身上”，这句话不断在心坎内激荡着，就如一块巨石从高空落进平静的深潭，荡起无数等待的浪花一样。
“对啊，话有趣才能记得清楚的。就如上次我看到一个叫‘高球365’博主说的一句话，就非常有趣了，我念给你听听，‘人有一张嘴，一要吃饭，二要说话；猪同样有一张嘴，一要喝潲水，二要哼哼。人当然是用嘴来说话，猪当然用嘴来哼哼’，是不是很有趣？我就记得有趣的话，当时我还发了‘有趣’两个字上去顶顶的。”卓玛又拿起勺子，开始搅拌起咖啡了。
“哧哧，人和猪的对比这句话确实很有趣。”方野脸色变幻了一下，右手再次用力紧紧地捂着胸前那块玉，眼光渴望似的盯着卓玛，“对了，卓玛，那句话？你真的不记得了？”
“呵呵，方野，你说说，或许我能想起来，肯定是非常有趣的话，否则你不会记得这么牢。哎，当时我可能太小了，六年前我才十五岁啊，还不会收藏有趣的话。”卓玛笑了起来，笑声纯粹得如一张白纸，同时追问方野，“你说说嘛，看你紧张的样子！”
“这话，我想一想。哎，这话不有趣，还是别说了。”方野看着卓玛的眼睛，松开了放在胸前的右手，然后问卓玛，“你今天和男朋友一起过来打球？”
“对！”本来卓玛听到方野不想说，脸上马上掠过一丝阴影，可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脸上的阴影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对着方野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他是我在芝加哥大学念书时认识的，他念的是MBA，今天才二十五岁……他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听说过华天集团吗？听说过无极集团吗？应该听说过吧，华天集团的老板就是华天，听说身家一百多亿；无极集团的老板叫朱无极，胡润榜的常客，今年升到第五名了。男朋友家里的生意都与他们有来往，听男朋友的父亲说，他们两人是他们家生意的贵人……男朋友对我很好，我们前几年寒暑假，去了罗马看了角斗场，去了米兰看了时装，去了新西兰卡威劳桥蹦过极……去的地方太多了，改天我把那些地方的相片用QQ发给你吧，那些地方太美了，你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了，先看看，饱下眼福也行的……”
方野很仔细地听，到了这个时候，方野的脸色已经没有一丝变化了，胸前这块陪伴多年的玉，也应该还给卓玛了。
几分钟后，卓玛终于说完了，然后像想到什么一样，“方野，想换薪水高一点、轻松一点的工作吗？等一下我男朋友挥杆回来了，我找他问问，应该问题不大的，总比你在这里当一个C级球童日晒雨淋强！”
“谢谢你了，卓玛。不过我对现在的工作与生活非常满意！”方野微笑着说，本来方野想告诉卓玛她，高球365就是他弄的；想告诉卓玛，在麦当劳八个月他就拿到五星级客服的荣耀；想告诉卓玛，自己弄了一个微型的高尔夫球场；……可是听了卓玛的话，看了卓玛的表情，方野就觉得说下去都是多余的，有些话是告诉合适的人听的，有些话卓玛已经没有资格听了。
卓玛眼睛睁大了，看着方野好一会儿，便叹了一口气，无口气地大声地说：“方野，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你能不能学会变通一些，如果这样下去，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有谁敢和你一起回家呢？”
所有人都听到这句话，有一个女孩咬了一下嘴唇，站住不动；有一个女孩没有咬嘴唇，抬起脚步。
方野满面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脸色变得如同终年不化的唐古拉山雪峰那样惨白，看着卓玛，看着卓玛嘴巴翕动的样子，看着卓玛精致的瓜子脸，看着卓玛纤长脖子上那串散发奢华味道的水晶链，看着卓玛白晰右手腕那块昂贵的ChanelJ12手表，看着LV包包，看着D&G眼镜……
方野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双手便伸到脖子后面，几个手指灵活地跳动着，可是系玉的那个结打得非常结实，他的手指跳动了片刻还是解不开，这个动作牢牢地把卓玛的目光吸引住了，也吸引了旁边数人的眼光，吸引了步行过来女孩的眼光，可是她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
方野的手指努力了一回，放弃了，然后两个胳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嘭”的一声，沉闷，撕裂，解脱……“嘭”的声音很熟悉，一若雪山上大块积雪断裂，方野脑海里浮过师父扎西大德说过雪山崩溃的原因，雪山如同人一样有脉络一样有心，只有脉络松了，心裂了，雪山才会崩溃的。
方野终于摘下那块陪伴多年的羊脂白玉，握在手上细细感受一下余温，然后把玉温柔地放在天鹅绒的桌子上，然后轻轻地缓缓地推到卓玛的面前，再然后，轻轻地缓缓地说：“卓玛，还给你！”
女孩已经来到方野的身边，在方野话音一落的时候，缓缓地有力地说：“方野，回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