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齐兮沅提的这个很没有建设性的建议,张如月竟然很认真的思考了下,然后……就很纠结的采纳了。
对…是很纠结。
张如月第二天一大早的就往百花院跑,都没来得及和张廷报备行踪。
许是因为清早,百花院门口来往的人并不很多,张如月也顾不得走后门,直接从大门口急匆匆进去便冲向青黛的房间。
此时的青黛正在梳妆,一身水绿色的衣服越发显得她的娇媚。为她梳头发的是她的小妹青絮,亦是一袭绿衣盈盈动人。
张如月乍然冲了进去,青黛和青絮倒是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起身:“怎么了?”
张如月在冲进来前还有些勇气,此时被青黛这么一问,顿时像泄了气,才想起来害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青絮看她的样子,默默地退了出去,并关好门,青黛也未阻止,直到屋里头完全安静下来,青黛才又问她:“出了什么事,慌成这样?”
张如月抬起头,颇羞涩地看青黛一眼,才踮着脚尖凑到青黛耳朵前念叨了几句话。
青黛一怔:“你要那药做什么?”
“如月自然是有用的,只问姐姐给还是不给。”
青黛最后到底是给了张如月,只怕就算她不给,依着张如月的性子也要自己去药铺里买的。到时候对姑娘家的名节不好,还不如现在自己拿给她。
张如月扭扭捏捏回相府已是午后,张廷正在书房里办公。张如月捏着那一小包药,手里直冒冷汗。
这样的事情她可是从未想过,前世的二十年,此生的十五年。如今竟然要靠着给一个男人下药才能留住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荒唐。
可荒唐不代表不继续,她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廷向来极爱喝茶,她借着亲自给张廷捧茶的理由,终于将那小包药倒进壶里。
其实,她是犹豫的。
怎能不犹豫呢?这与她从前接受的观念大相径庭,即使如她从前所生活的开放的二十一世纪,这样的事情怕也难容人理解。只是一路空想到底是到了门前,她还没想好,张廷已经听到了脚步声,猜出了她并喊她进去。
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等到林赏意那般的下场?不行,绝对不行!
她推开屋门的那一刻,逆着光,张廷抬头时候有些看不清张如月的表情。她手里捧了茶,立在那里,他心里便是无由的一紧。
张如月慢慢走过去,心里已是紧张至极,却还极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生怕张廷看出端倪。
案几上摆着张廷批过的文书,整整齐齐,毫无杂乱。张如月突然就想到这些年张廷对她的照顾,那么周到,仿佛是主人照顾宠物般。其实,这么些年她从未真正看懂他。
“去哪里?”张廷边批着书文边问。大清早时候他还等着她来向他请早,等了半天也未等到。绿珠跑过来只说她打早便匆匆出了屋,看那样子竟是出府的,只是到底没说是要去哪里,绿珠也不好多问,只等张廷醒来才来禀报。
张如月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壶也跟着一颤,一点茶水洒出来湿了书页。
张廷凉凉看她一眼,张如月拧出丝笑来,然后在张廷强势的气场下,张如月咽了咽口水:“我昨日陪长公主去万安寺祈福,遇到了萧将军的胞弟萧却,也不知萧却又说了什么惹恼了长公主,结果被公主五花大绑扔到了柴房。回来以后月儿彻夜难安,怕因此得罪了萧将军给爹爹遭来难事,是以今天一大早便赶往万安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同爹爹说。”
张廷正写着字的笔一停,然后慢慢搁下,扭头看着张如月问:“你这么担心萧却?”
张如月想都没想,迅速地点头。她其实算不得全是说谎,昨日从百花院出来后齐兮沅的确是提议与张如月一起去万安寺的,只是她们却不是在万安寺遇见的萧却,而是在路上。
齐兮沅这段日子正因为林赏意的事情恨萧却恨得牙痒,偏偏又无处发泄。萧却却突然跳出来很是热情地喊着张如月的名字,然后还把兴冲冲地告诉张如月,萧城要何时迎娶林赏意进门。这真真是惹恼了齐兮沅,这个小公主在气头上时候便连皇上都要让她三分,偏偏萧却明知齐兮沅动了真格,还在那边斗着气,还一个劲儿地叫嚣齐兮沅是喜欢萧城。这齐兮沅怎么能忍,直接把萧却绑得和粽子似的往路旁废弃的庙里一扔,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走了。
一个是皇帝的闺女,一个是将军的弟弟,她先管哪个?张如月想都没想就跟着齐兮沅回去了。直到今早拿萧却当借口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萧小公子该不会还在破庙里吧?
这时候,张如月的表情在张廷看来是一脸担忧。
“你若真喜欢他,我也不拦你。”张廷淡淡道。
张如月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她,惊讶、伤心、委屈,却又不敢过多展现。她紧咬着唇,心里一阵酸楚。张嘴时候却是轻颤着说:“爹爹,喝茶。”
他的话,斩断了她最后的一丝犹豫。
壶,几乎拿不稳。她倒了两杯出来,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
“如月今日以茶代酒,敬爹爹一杯。多谢爹爹九年前救命之恩,九年间抚养之恩,如月,先干为敬!”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抱定了什么决心,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这一饮,便是再无退路。
张廷默默地看着她,待她放下杯盏,才轻笑一声:“郎君还未有便要和我诀别?”
她只摇着头,不说话。这时候,要她说什么,怎么说?!
“那爹爹,是喝不喝这杯茶?”
“喝!”张廷注视着她说。然后端起茶杯,亦饮尽。
张如月终于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我从未想过有今日一步的。”
茶水下肚,张廷终于察觉出不对劲,阴沉地盯了张如月良久,终于将头一仰,轻声叹笑问:“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什么药,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么?”张如月轻声说。
“张如月!”他猛一拍桌案,神色越来越沉,眼中越发沉暗。
张如月从未见过他真正发火动怒,他是个不喜于色的人,九年前齐娆害她时候不曾,亲审秋敬时候不曾,原来,这才是他的底线。
“那你觉得现在要怎么办?”张如月仰头问他,他已走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
“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张廷慢慢蹲下身,一边无奈地苦笑说,一边抬起衣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我从未想过你对我会是这样的感情。”
“若你早知道呢?”
“那…不如不救。”他还在她脸庞的手一顿,只是停顿的瞬间便思索出答案。
“可你还是救了我。”张如月覆上他的手,然后探身过去,在他耳旁轻声道:“你不知道,我爱了你整整九年,从第一眼开始我就是这样的目的。张廷,齐娆说得没错,我就是不知廉耻也不知矜持,我就是对你抱了这么肮脏的心思,你养了一条狼在身边,一直都是。”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你永远不知道我这九年是如何熬过来的,每多见你一眼都是剧毒,可我宁愿毒性加深只不愿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