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至将过几天,仍是个地久天长的好日子,只是这雷雨也是多了起来。晌午过后,这指仙宗里迎来了一阵雷雨。冷雨如钱扑面而来,敲打着湖边的荷。骤雨虽是折断了些荷的花瓣,弄碎了花心,却是露出了嫩黄洁净的莲蓬,显得出淤泥而不染。宗里这边雨密不透风,而不远处的山岭上却煦日清风,正是应了那句诗话: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周乐此时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个单布。榻前坐着个白衣公子,拿了小药勺往周乐嘴里送。若是正面仔细瞧来,便识得此人正是赵玉。若是再瞧周乐,才知这小子已经面红耳赤了。原来赵玉知晓了周乐受伤的事就匆匆赶来探望。他接过医馆女弟子手中的药碗,亲自照料起周乐来了。这女弟子将药碗交于赵玉手中的时候,见这内门赵公子近看着竟是这般好看,遂忍不住的将他多看了几眼。而周乐脸红却是因不曾受人这般贴心的照顾,更何况现在单布下面还开了裆。周乐一时是浑身不自在,然而也是推脱不得。
正在赵玉拿了香口去吹勺里的汤药,再送到周乐嘴边时,不曾想这一番亲密举动被风风火火撞进来的江荷给看了个正着。原来这江荷听了手下师弟的报告,说赵玉到了外门,要去瞧他那受伤的兄弟,江荷便猴急的赶来了医馆。到了个医馆居然看到二人这番景象,心里一时也是酸疼苦涩,那张眉开眼笑的脸瞬时就耷拉了一半。这番场景他哪里还瞧不出是个什么状况?虽说他向来嚣张跋扈,但是此时却是转了身便走,不教别人发现。江荷心里恨恨想着,过些天非得要把这小子打断了腿不可。此时周乐不曾想到,这躺着不动也能招来人恨,也是不晓得已是被别人认作了情敌。
辗转一月过去,周乐终是伤愈了。当日孟恬与裴光陪着赵玉一同前来探望。就连周乐这个便宜兄弟江荷也是来了医馆瞧他。医馆主事替周乐拆了布,只见这周乐周身的伤口都已愈合,也都长出了粉嫩的新肉。可这周身伤口众多,新肉又如青筋般凸起,看着也是恐怖至极。最让人惋惜的是这周乐面部的一道粗壮伤口,自这左额一直延伸到右腮,配着将长出的如树根般的新肉,把个俊俏的少年生生毁去了形状。
众人看到这般结果,都是深吸口气,周乐这番狰狞面目看着也真是吓人。赵玉在一旁关切看着,脸上露出疼惜之色。江荷瞧着心里也是唏嘘,这大好男儿却毁成了这般模样,以后倒是怎么见人?不过随后又望了望赵玉,心下也是窃喜,心想这回与他是做不成情敌了。周乐将众人惋惜神色看在眼里,却也不甚在意,经历这两番生死,也是不把这容貌放在心上了。遂朗声笑着向众人道谢,答谢各位的关怀照料。众人一时也是被这笑声感染,少了些许忧怜的思绪。
周乐受了众人宽慰,一一送了众人离去,只剩了孟教习。周乐恭声道“教习,此前是弟子莽撞,一心要领悟那《无缺》功法,不成想生了心魔,走到今天这般地步,又毁坏了功法书册。如今可如何是好?如何责罚,全凭宗里处置。”周乐自知闯了祸,也不辩解,只想快些受了责罚好从新修行。孟恬冷哼道“你也知错?劝你多次,却是不听。如今这般也是算是教你长个记性。”不过看到周乐如今这番模样孟恬心下又是一软,言道“功法一事不要多想,你那兄弟赵玉已经去藏武馆向李老执事解说过了。他知晓你不识得多少字,又亲自替你取来了《天人开穴》功法。以后就安安心心修习这部功法吧,我也好从旁指点。”孟恬说着取来一本厚厚的功法书册,递与周乐。周乐收下功法捧在手中,立时是苦下了张脸。孟恬看着他那幅不争气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心下却对这个不识得字的弟子是无可奈何。
过了月余,将过处暑,秋意渐浓。周乐练足了精神气血,受了孟教习的悉心指点,准备开那第一穴。周乐再次来到后山,攀缘至峰顶,在峰顶之上盘膝而坐,回想起孟教习的话来。“所谓开穴,务必通晓身意。需汇聚身意,引周身精神气血冲击穴窍。身意不达,穴关难叩……”周乐按着孟教习的指点,将意凝于第一穴涌泉穴之上,观想自己脚踏卵石,脚心涌泉穴酥麻涨痛。再用此身意引领精神气血叩动穴关。
他这般引导气血叩穴多次,却也只是微觉穴处有些痛感,却怎的也不曾叩动穴关分毫。周乐又修习了半天,也不曾开穴。不过他也不急,初次开穴总是要历经些艰难。他放下开穴不管,转而又修习起了《吞天诀》。
周乐闭目养神,不一会便入了吞天决的意境。只见他身化青牛,在这意境里吞吐起了天地灵气。不多时,他忽儿间灵光一现,在这意境中化成人形,叩起了穴关来。他照着《天人开穴》和孟恬的点拨,运起身意引导周身气血去叩穴。若把将才的叩穴看做是温和礼貌的轻叩,那此刻这叩穴就像是数十将士用攻城槌大力撞门。周乐见状,立时振奋精神,又加了力气,引着精神气血狠命撞穴。不多时,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周乐从意境中转醒过来,而这涌泉穴也终于是开了。涌泉穴一开,周乐不由放了些许臭屁,打了几个响嗝,顿时胸怀畅快,神清气爽了不少。自这穴窍一开,周乐便心生了感应,似乎此前这穴窍未开时,自身并不完整。
开了这第一穴,周乐痛快非常,多日来笼于心头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他纵跃腾挪,磨练起了武技,在此峰间往返了几回也是不觉着累。反而觉着这开穴之后,精神气血凝练的速度也是加快了许多。
周乐一想到今日的灵机一动,也是暗自得意。没想到将开穴和妖兽功法一同修炼竟有这般神奇妙用。想到这里周乐又是盘膝坐下,运起《吞天诀》,变化成人身在这意境中修炼起了无形拳。周乐在这意境山海之上,演练无行拳。呼吸天地灵气,顺乎步法拳功,不多时竟惹得虚幻灵气源源不绝融入到体内,一时周身精神气血也是沸腾了起来。待周乐行拳结束,神意归体,却是察觉刚刚开穴耗尽的精神气血又是存了个满满当当。周乐当下便是大喜,又是运起《吞天诀》去开第二穴。如是反复修炼了一天,周乐竟是开到了第三穴。不过开了三穴之后,后面开穴需要的精神气血也变得更多,不容易开了。可即便如此,比着旁人的开穴,这般进境也真个是吓人。
到了傍晚,武技堂想起几遍钟声,连着开了三穴的周乐此时也是饥肠辘辘。遂向下一纵,踩着峰林里的树木,向山下飞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