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周而复始,四季轮转更替,转眼间就到了夏至。尘世凡人都忙着庆祝丰收,祭祀祖先。而深处于荒岭山脉的指仙宗里仍是一片安静祥和。
周乐在这指仙宗武技堂修行了两个多月。一边演练着无形拳,一边在学堂认字听读,倒也过得充实安心。经过两月多的认字,加上学堂教习和师兄们的指点,周乐倒是将这开脉功法上的字给认了个遍,也是将这功法背了个滚瓜烂熟。原来这功法名唤《无缺》,内中只有区区千余字,读着像是童谣一般郎朗上口。周乐能这般快就背诵下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至于无行拳,周乐是真的用心学了个形神兼备。有着孟恬的悉心教练,又有周乐的勤加揣摩,周乐的无形拳已深得拳法“形、神、意、气”的诀窍,存养的精神气血也是到了这第一穴破穴的关键。
受了孟恬的推荐和指教,周乐又修习了步技“逍遥游”,和身技“灵猿身”,这周身精血和精神气也是大有长进。再算上周乐的妖兽功法吞天决,放在这武技堂也是个排得上号的高手了。孟恬原本也是抱着个与内门弟子赵玉结个善缘的心态,但见了周乐这般天赋禀异,也是倍感欣慰。
此时在这外门武舍后面的一座山峰上,周乐正辗转腾挪,在这山峰林间演练着“逍遥游”和“灵猿身”。只见峰间一人一会儿踩石轻飞,一会儿攀枝纵跃,从这山峰脚下,一直攀纵到了峰顶。周乐这般修行也是听了孟恬的指点,正可谓是学以致用也。周乐在演武场演练完武技,便马不停蹄来到这山峰修行了起来,直到现在他已是将这数百丈的山峰上上下下的攀纵了二回了,可见这两般武技已是练到极高的境地了。
几声钟响过后,已然是到了晌午用饭的时间。周乐上了峰顶盘腿坐下。从怀中取出些干粮,再掏出那本《无缺》,一边对付午饭,一边领会这开穴功法的玄妙。
话说周乐自打得了这本《无缺》,每日虽是时时念叨,处处琢磨,但至今也是未曾体味出其中的奥妙。随后周乐又去请教了孟恬,却被孟教习骂了个体无完肤,说他是不务正业。这藏武馆里开穴的功法甚多,开穴的诀窍也是五花八门。一般的修士也是只选修一种,不会多学。即便多学了也只会分心乏力,毫无用处。
周乐开脉的精神气血已经足够,只待悟通这开穴的诀窍便可开穴。可这《无缺》时时不能悟通,让周乐是心急如焚。虽说三月之期一到便可以重新挑选功法,但周乐却还是存了侥幸的思想,高看了自己。吃完这干粮,收了手中功法,周乐仍是毫无头绪,便心烦意乱的操纵步法向山下窜去。
俗话说这心浮气躁时,最是容易横生意外。周乐心烦意乱之间下山,还未下到多远便因了一口不顺的气儿,乱了脚下的步法。慌乱之间想要伸手去抓树上的枝干,却单单把个树叶抓在了手中,终是失了足,径直从这山峰上跌落了下去。数百丈的山峰,这胆小的单是朝下瞅一眼就眼晕腿颤,何况是从其上跌落?周乐这一跌落不知砸断了多少棵树,也不知摔碎了多少根骨头,等摔到这峰底时已是没有气儿了。
瞧着躺在地上的周乐,皮开肉绽且浑身淌血,遍体鳞伤已无有完肤,身上衣装更破烂不堪,脚上的短靴也是缺一不全。也得亏是周乐修行了吞天决,身骨较常人坚韧了许多,从那么高处摔落下来倒也还身首齐全,但不用想这五脏六腑定是已碎开了花。将才那个生龙活虎、英俊倜傥的小子瞬时变成了这般凄惨模样,真是任谁也想不到的。周乐这般模样躺在个地上,像极了前世车祸的那一幕。
因这一本功法,因这一顿酒,害得周乐是死了又死。可见这人呐还是不应贪杯,也不该不自量力。笔者正待搁笔、弃坑从头再写时,只见这周乐怀中破碎的《无缺》因沾了周乐的鲜血立时像是变成了活物,吸收起周乐的精神气血来了。若是仔细瞧这《无缺》功法,只见其上的字迹像是要挣脱这书册一般,在这书册内扭动挣扎。待《无缺》将周乐好不容易积攒起来开穴的精神气血都吸收的一干二净时,这书册内的字终于是挣脱了出来,一个不剩的钻将到周乐体内。若是仔细数着,便能数到一千零八十字。若是仔细瞧着,每个字没入体内时,周乐身上便亮起一处光点,一直到这周乐身上亮起一千零八十处光点。若是孟恬此刻见到这番景象,定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为此刻周乐周身这一千零八十光点中,其中十分有一应了人身一百零八穴的位置!谁能想到,这被武技堂弟子借阅过无数回,又放弃过无数回的开穴功法竟是这般神奇玄奥?
待周乐周身被这字墨点亮时,周乐身上血肉骨骼就一阵扭动,闷声作响。不多会儿周乐那未曾吸上来的一口气,“嗬”的一声便钻进了周乐的口中。不多时,周乐便是睁开了眼,悠悠转醒过来。这将才已死的人竟也活了过来。身上的诸多伤口虽是依旧醒目,但这血却是不再往外躺了。周乐自地上拾起身来,刚迈出几步就只觉天旋地转,一阵干呕,而后又是跌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要说这周乐流了那么多血,又耗尽所有精神气血,这般晕倒倒也正常。这日头眨眼间就倒向了西山,武技堂众弟子便都回了武舍休息。与周乐同一房舍的师兄们却迟迟不见了周乐回来,就匆匆去找了裴光执事,说是那新来的师弟丢了。裴光听后却是不敢松懈,忙去找了孟恬。孟恬听说是周乐半夜未归,也是睡不成了,和裴光带着几个弟子在这武技堂找起了人来。
都说这油灯底儿下黑,众人在这武技堂里找了许久也是未曾找到。
裴光当下问了孟恬道“孟兄,这周乐此前可曾说过些什么?或是你曾交办过他什么要紧事?细心想想,理理头绪。”孟恬仔细回想一番说道“这白天演武时我还曾亲自指点过他,随后他便去磨练武技了,再后来我也是未曾……”说道这里孟恬忽得就想到,周乐怕是得了指点去了武舍后面的山峰。孟恬不待解说便连忙拉着裴光去了武舍的后山。
待二人点着灯在这峰脚找了不大一会儿,便见到个浑身血迹的周乐躺在了地上。二人上前查验伤势,发现这浑身上下都还齐全,嘴间还有口气儿,便连忙让弟子将周乐小心抬了回去。众人将周乐抬到这武技堂里的医馆。医馆里的主事替周乐摸筋把脉,查验完伤势,说虽是伤了皮肉,又兼失了太多气血,但并无大碍。待主事替周乐清洗完伤口,再敷药用绷带包扎一番,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孟恬与裴光托了主事务必上心,便领了弟子回去歇息了。
第二日,主事差了一个伶俐细心的女弟子照料周乐。床榻上,周乐被个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留出个口舌鼻眼。重要部位也是开了裆,可以瞧出这主事也是用了心的。周乐此刻已经醒了,张口喝了女弟子送的勺粥,眨了眨眼睛示意饱了。女弟子遂端了粥碗下去了。周乐躺在榻上却是回想起昨日的事情来。没想到这一口闷气,竟然闹得自己落得个如此下场。不过听着女弟子说自己并无大碍,却不知是为何。自己可是记得在这山间已是摔断了好多骨头,也是再次体会了前世那般死亡的痛苦。一想起竟已是死过两回了,周乐一时也是悲喜同聚心头,落泪抽泣不止。待一番悲喜过后,周乐立时轻松了许多,更是将许多俗尘往事一一放下,真真切切活在了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