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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担子

《担子》

虽时节已进入了秋天,但却丝毫未感到天高气爽。如果把这季节比做人的话,那就可以这样说,秋天的人早已到了,而她的心却在别处。

到处烈日炎炎,这可能是太阳的热情过了度。在这灼人的温度里,天梯半路上,还会时不时扬起干燥呛人的灰尘。

太阳拼命地丢给水泥地板过多的温度,而水泥地板又破天荒般的慷慨,又全反馈给了路人。

在这飘着尘埃,冒着烟的天梯上,每个人都是不想多停留一时片刻的。谁人不想找个阴凉的地方,享个凉爽的中午呢?

然而我却偏偏站在了这半山腰的天梯上,任阳光热烈疯狂的亲吻,任汗如雨下,也不为所动。

不过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搞什么特立独行,我自我评价,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正经而内向的人,不会这么疯狂,何况我不怎么喜欢张扬呢;当然我也不是神经质!准确点来说,是一个人吸引了我。

是一个汉子。

他的年龄经过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压迫,已让人很难辨清,我猜想他差不多年过半百了,如同我敬爱的父亲一样。

中等身材,头发有点花白蓬乱,还夹杂着混着汗水的呛人的水泥灰尘。他是赤着上身的,穿着一件略显肮脏的短裤,著着一双胶皮鞋,微弯的黝黑的背上留着大片被阳光灼伤后的火红。

脸部宽敞,而眼神却充满迟滞,或者说平和?或者说是麻木?他的肩上挂着一条被无数次抓摸过后而变得圆滑的担子。

他低着头,一直低着,以致我这般专注地看着他也没有被发现。他只专注于他肩上的担子,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小心谨慎,不言一语。某一刻,我突然有一点恍惚,难道这担子就是他的命么?难道他挑的是他的命么?

可难道不是这样的么?我迷惑且反问自己。

在这种炙热烤人的阳光下,他岂能不知道要么会中暑要么会因出汗过多而脱水?他又岂能不知道在这么高的天梯上劳作,一个不留神脚一踩空就会跌下去而粉身碎骨?

如果这担子不是他的命的话,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心甘情愿地冒着这样的危险呢?还有什么能让他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保持着如此的专注呢?你看他认真的表情,看他谨慎的神态,又看他略显笨拙的动作,再看看他无奈的眼神,这是一个老实憨厚水泥工。

他为了自己的生存,在别人享新凉的时候,不得不顶着烈日,冒着危险,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劳作着。他干着别人不屑与的卑微而繁重的工作,获取着比一般人少的微薄的收入。

可怜的人,他的腰已被这担子压弯,他的棱角已被残酷的生活磨得不见踪影。可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般。这不禁让我陷入更大的迷惑。

他这般的卖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一日三餐么?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一具躯壳么?

命运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在这毒辣的烈日下,让他被日光晒烤,让他汗如豆珠,让他累得喘不过气,可他没有在意;他的背已驼,已经衰老,没有了年少时的清秀,没有了年少时的张扬,甚至没有了当初的理想,然而他还是没有在意。

他平静得有如一湾水,安静祥和,挑着担子,一步步地来来回回地跋涉着,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这需要怎样的心态去平衡这明显不公的命运呢?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呢?他的内心该是有着怎样强大的念想在支撑着他,让他就算处于困境也不想放弃,也不失希望?

难道这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口饭么?不,这绝不是仅仅为了那一口饭那一具臭皮囊,因为若果是这般,还不至于让他如此拼命,让他如此心甘情愿。

那他的奔波辛苦到底为了什么呢?

家人,妻子儿女!我突然想到这个答案。也许他的儿女也已和我这般大,也跟我一样在某个校园里,心怀着梦想,为着自己的小小理想而默默努力着吧。

但如果没有他的肩膀日夜扛着这担子,恐怕我们再恢弘壮观的梦也会像泡沫般幻灭掉吧,至少不会那么一帆风顺。如果没有他皱纹白发的操心,恐怕我们也不会体味到父亲的衰老会如此的飞快而心生疼惜吧?

如果没有他的挥汗如雨,恐怕我们早已被生活过早地逼入社会,进入另一种完全不同而叵测的轨道了吧,哪来现在的舒适?

为了给当初信任自己而无怨无悔伴随自己的妻子,为了给儿女们最舒适幸福的生活,还有什么样的苦,这男人是不能吃的呢,我想就算是比这更加辛苦更加无奈的工作,他都是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心怀感激的。

我想到这,鼻子不由一酸。

那压在父亲身上的担子,那挑着担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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