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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

?二十八

星期六的时候,项振灏打来电话,说是买到了话剧《雷雨》的票,晚上要接她一起去看。她向来没有那些小姐作派,只说可以自己去,他亦不勉强,两个人便约在了利德剧院的门口碰面。

七点左右的时候,她就到了,站在剧院的台阶上向下望着,乌压压的都是人,方才后悔起来,这样找他可真是有些困难。一直到了七点二十分,他才姗姗来迟,从她身后敲了他的肩膀一下,她倒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叫道:"你怎么才来?都快冻死我了。"他紧了紧她的衣领,笑道:"再让你厉害,不用我去接你,就是这个下场。"她作势要踢他一脚,他闪里开来,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笑道:"好…好…都是我的不对,快进去吧,一会儿就要开演了。"

可是她却没有动弹,突然间好象被什么牵扯了精力,定定地盯视着台阶的另一侧,而他也发觉了,揽在她肩头的手渐渐地滑落下去。在那一端,站着一个身穿玫瑰红色羊绒大衣的长发女孩,亦在怔怔地望着这边,不是别人,却是郑子蕴。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颤兢兢地回过头来,而他的脸恰巧隐藏在廊柱的阴影里,忽明忽暗,象是一条条的老虎纹在爬来爬去。她突然有一种来不及掩饰的窒息,有一种描述不清的情绪在心底深处蜿蜒盘旋着,撕扯着她的理智与耐心。就这样,她见证着两个初恋情人在人群汹涌里默默地注视与长久的眷恋难舍,而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

过了好一会儿,郑子蕴被旁人拖走了,是余芳菲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我们进去吧。"

舞台上的雷声滚滚,蕴酿着最残酷的爱与恨隆隆登场,躲藏在豪华庭院里已经被岁月的凄风苦雨历练得冷酷的感情,千疮百孔。她局促在浓缩的时间与空间里,看着剧中的纠缠、挣扎、与折磨,心烦意乱。只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依昔可见的是无可避免的毁灭步步逼近。

她听着繁漪在楼台上凄厉地呼喊已经完全背叛了自己的人,扭曲的人性,违伦的情感,如利刃一般划向人的胸膛,对于命运的极端恐惧强烈地折磨着每一个观望者的灵魂,愈来愈焦灼的心情恰似雷雨前沉闷压抑的天空,她拼力忍受着,然而他却坐不住了。

中场幕间休息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便对她说有重要的事必须提前离开,她并不点破,只道自己还要看下去,甚至拒绝了他再来接她的好意。而他并不坚持,急匆匆地离开了剧场。

轰轰的雷鸣过后,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明明知道的结局,却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一步步地走上去,一切无法挽回。压抑到疯狂的世界,再难掩饰罪恶与肮脏的本质,重重地背负着命运的挑衅与磨折,都在狂风暴雨中带着极度的悲伤落下了帷幕。她只觉得一种椎心的惊慌失措,再也无法坚持下去,顾不上旁人正陷在忧伤情绪里的不耐烦,一点点地移出座位去,直到了大厅外面,吸了一点夜空中的寒冷,才渐渐地清醒过来。

还未散场,街上的车流稀少,举目望去,并不见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她走下了台阶,却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迎在那里,淡淡的微笑,楚楚的风致,让她也禁不住受了蛊惑,怔怔地停下来,半晌才道:"那个…那个…你好。"真是要命,又不是她的错,她何必口齿打结地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郑子蕴在微笑之后似乎有些伤感,点了点头,道:"黎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能不…能不能谈一谈,我已经等了你好长时间了。"

有多长?从话剧开场到现在,还是从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开始到现在?怎么他们郑家的女人都喜欢采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来找她谈一谈。她也是没见过世面的料,每次心中极不情愿,却还是少不得地微笑着答应下来,真是恨透了自己的软弱。

在剧院的对面有一间星巴克,两个人进去,灯光幽暗,客人并不算多,只听见悠扬的旋律在大厅里盘旋着。她们捡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郑子蕴点了特浓咖啡,而她依旧是绿茶,郑子蕴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在专门的咖啡店里,我却还是喝绿茶,有点可笑是吧?"郑子蕴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顶中国的人,并不是因为咖啡还是绿茶的关系。从那一次在子谦的婚宴上,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了这样的感觉。那时你穿着绿色的连衣裙,站在他的身边,真是珠连壁合。"

她本来以为至少应当有些过渡性的客套话,然而郑子蕴却是单刀直入地提到了项振灏,倒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幸好侍应端了饮品送过来,上好的细骨白瓷,里面漂浮着的绿茶幽然生碧,隐隐地有一股薄荷和柠檬草的清香。

她浅浅地喝了一口,好奇怪的味道,不过也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便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起面前的女人,应当属于清秀文雅型的,精致的五官,似乎是遗传了母亲的优良传统,不过却是一种娇怯怯的神态,眉宇之间笼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愁绪,长长的睫毛下珠光暗藏,悄然生辉,宛如万千星火下波澜不惊的寂寂的海。黑色的紧身高领毛衣,飘逸如丝般的长发,更映地一张秀脸白若玉壁,真真是观之不倦,叫人疼惜。

郑子蕴低声道:"请你别怪我说话太直接了。只是…"说话间,额头渐渐地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有些诧异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郑子蕴拿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勉强笑道:"老实说,我是有点紧张。从来,我是在母亲的庇护下生活的,缺乏与外人打交道的能力,即使在美国,也是埋在实验室研究所里,很少朋友,也不善交际,生活很是刻板无趣。本来我就想找你谈一谈,可是生怕给你责问我是凭什么样的立场和资格,今天碰巧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也是鼓了好大的勇气,所以…黎小姐,我并没有恶意。"

这样美丽的女人,如此温柔委婉的谈吐,禁不住让她也有些迷恋,项振灏竟然能够抗拒推却,可见爱其之深,心中一阵复杂的情绪翻涌,半晌,才笑道:"我知道。其实,我比你更紧张。"

郑子蕴也笑了笑,犹如牡丹初放,艳极无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又道:"他说…你什么都知道,所以…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跟你避讳什么。我今天…只是想知道,如果我家里人坚决反对,你也要和他在一起吗?你愿意接受一段不被自己的丈夫家人祝福的婚姻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日郑夫人来找她时表示的已经非常明确了,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出身,进不得那高宅侯门,而是因为她纠缠在这家庭的两个儿子中间,甚至令其中一个要解除刚刚缔结的婚姻,她大约已经被归入了"红颜祸水"的行列,其行为之可憎可厌,估计是任何一对父母都是不能接受的。

郑子蕴见她沉默不语,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想要指责…只是想知道,你如何能顶住压力,忍耐这个家庭给你带来一切不礼貌的对待,甚至是轻视。要知道,那门槛有多么高,几乎是你无法想象的。我从小在那样的家里长大,被它压地喘不过气来,渐渐地强迫着自己学会了忍让和屈服,为这个家庭的名誉,牺牲一切应当牺牲或者不应当牺牲的东西,来维持它的正常秩序。你确信,自己也能做到吗?"

她淡淡地一笑,道:"余芳菲能够做到,我为什么做不到。"说完,很清楚地看见郑子蕴那长长的睫毛有些受到惊吓似的轻轻地颤栗着,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没遮拦,只得轻抚着茶杯下的桌布,浅米色竖格纹路里一枝枝凹凸不平的金色丝线玫瑰花,果然只听郑子蕴嗫嚅道:"那么,你是为了跟子谦他…赌气吗?若真的是为了子谦的缘故,为什么余芳菲提出了离婚,子谦解脱了自己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呢?我问他,他只是说,太迟了。"

仿佛有些语病似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你刚刚说是余芳菲…提出的离婚吗?"

郑子蕴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两个人之间似乎决裂地很利害,而从前在美国追求过菲菲的一个律师追了过来,就是刚刚在剧院门口陪着她的那一个。有一次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子谦和余芳菲言语不对,又吵了起来,余芳菲就提出了离婚,大约是心灰意冷而那个人又追地紧的缘故。"

原来郑子谦要跟余芳菲离婚的事进行地如此之快,可是她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感到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厌烦和伤感,她实际上根本担当不了破坏人家幸福家庭的坏女人的角色,禁不住将眉头深锁了起来,半晌无语。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和郑子谦从前只不过是同事,或许相互之间是有些好感的,可是他并没有给我任何的承诺,所以他才和自己喜欢的余芳菲一起去了美国。两年之后,我认识了项振灏,起初并不知道他是郑子谦的哥哥,那次的婚礼上我也是吓了一跳,但是这并没有改变我的心意,如果项振灏打算与我结婚,我当然不能拒绝。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所以,尽管你的母亲因为这件事曾经责问过我,我也无法后退了。就象郑子谦说的,太迟了,一切再也回不了头了。"

郑子蕴喃喃地道:"一切再也回不了头了。"半晌,凄然一笑,道:"他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昨天,我看着他在无名指上戴上了戒指,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已经和你订婚了,我恳求他,他就这样回答了我,一切再也回不了头了。黎小姐,请原谅我的无礼,只是我以前从子珊那里听说有关他的一切,听说他有了女朋友,开始是有些嫉妒,可是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却是飞快,我就知道他是为了做给我看,倒也无所谓了。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害怕了,因为他遇见了你,有些一反常态地投入,他甚至为了你和子谦生了气,他一向是爱护弟弟妹妹的人。也是第一次,他第一次跟家里人说要和人结婚了。我才知道,自己等了这么多年,明明知道是空,可是真地等到了结局,还是不能接受的心痛与绝望。"

凄美的笑容仿佛雨中即将凋零的明媚花朵,让人不忍驻足观看,枝头上微微连系着最后的一点支撑,也已行将枯朽。矜持高贵的名门闺秀,即使拥有比之常人所不及的一切,却也卑微可怜地得不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就象有一年夏天的炎热,海上的风徐徐地吹来,让整个城市浸润在百分之百的潮湿里,明明知道迟早会过去的,可是那一种绵延无期的热压迫着人的神经,终于渐渐地麻木,淹没在无边的绝望里。她曾经深切领略过的,知道那一种无法自拔的感觉,便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尽管知道项振灏即使能够抛开家庭的舒服,但是就他目前的境地,为了保全郑子蕴,轻易是不会有所改变的,她还是忍不住道:"如果可以回头呢?"

郑子蕴显然更加惊异了,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的表情,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好一会儿才道:"也许,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我已经是被那个家庭束缚住的人,所以,我根本不配拥有那样的幸福。黎小姐,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想要破坏你和他之间的婚事,我只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和你谈一谈。"

她见郑子蕴会错了意思,便又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掩饰了过去。是她想地简单了,就是郑子蕴能够摆脱开一切,郑夫人也断断不肯答应,并不仅仅因为那掩盖在钟鸣鼎食家族之后的丑闻,而是洞察一切的郑夫人断断不会将女儿交付到一个危险的人物手上。

郑子蕴并不打算放过她,接着道:"黎小姐,请恕我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你…你…爱他吗?"

她的手心里渐渐地溽出汗来,人仿佛向后跌了十几丈,有些不能承受的慌乱,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即使决定要和他结婚了,却还是处处回避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究竟爱不爱他呢?

如果她不立刻回答,至少那纤细敏感的女子一定会生疑的,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地回答,因为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于是她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郑子蕴,只是温柔地微笑,目光中尽量流露出幸福与喜悦的光彩,而郑子蕴也就明白了一切,额头上又渗出来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地苍白起来,她惊道:"你没事吧?"

郑子蕴渐渐蹙起了眉头,捧着腹部,低声道:"没事,我的胃一向不太好,刚刚就有些不舒服,可是我不想错过这机会,本来以为忍忍就会好的,想不到这会儿又发作起。她顿脚道:"不舒服也是能忍的。"急忙叫侍应倒了一杯热水来,可是郑子蕴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要严重,握着水杯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表情越来越痛苦,水杯滑落到地上,玻璃粉碎,辟啪乱响。她吓坏了,那侍应倒是很机灵,立刻给叫了辆救护车来。

她陪着一起到了医院,上窜下跳地办理着一切琐碎的事务,检查、化验、取药,直到挂上点滴。等安稳下来,她才想起来,是不是应当通知项振灏,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他来了,以最快的速度来了,几乎是她不能想象的时间。她本来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可是他却劈头盖脸地问过来:"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她怎么会突然不舒服疼成那样呢?"气急败坏地样子让她委曲地差一点儿哭出来,好象是她累地郑子蕴生病似的,既然是放在心尖的宝贝,就该时时刻刻地好生爱护好生看管,如今自己矫情做作地伤了人家的心,却将一切罪责赖到她的身上,真是好没道理。

尽管如此的不忿,她还是忍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和医生详细地询问着情况,满脸的焦灼与不安,自己心中却是惊痛翻滚。

夜里的医院有一种渗人的寂静,长长的走廊尽头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偶然听见护士轻轻的脚步声,象小猫一样蹑足潜踪。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身后是阴森森的茂林葱树,暗沉沉的墨绿飘在黑色的夜,偶然有星光一闪,旋即归于了平静。前面是病房,闪开了半边房门,其间陈设一如高级酒店,只放着一张床,床上趟着那个纤弱美丽的女子,还在昏昏地睡着。一个高大的身躯半驱在窗前,紧紧地握着那女子落在被单外的手,淡淡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仿佛在瞬间老了好几岁,竟然憔悴到这个样子,一向潇洒倜倘文质翩然的男人,也有如平常人一样的软弱与涣散。她就那样默默地凝视着这一幕,心里渐渐地凉下去。

突然,包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号码是简明晖的,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到走廊的另一端去接起来,可是简明晖却也是沉默的,好一会儿才道:"黎涵予,小梅死了。"

隔壁墙上一只石英钟,大约年岁太久了,滴嗒滴嗒的指针走动的声音刺耳分明。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问道:"简明晖,你胡扯什么?"

电话那一头也是一阵停顿,半晌才道:"我也想自己是在胡扯。可是徐铁昆发现了一点新的线索要找小梅了解一下,就去了小梅的家乡,才知道小梅发生了交通事故,就在半个月前,当地的警方按照普通的交通事故进行了处理,可是怎么那么巧,她的家里又发生了火灾,一个活口也没留。黎涵予,这是谋杀,是有人不希望小梅开口说话,是有人不希望徐铁昆从小梅那里得到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人灭口,可怜那一家人都是老实的乡下人,一辈子忠厚勤恳,没得罪过什么人,却白白地送掉了性命。那些人甚至连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也不肯放过…你却还是不信吗?还是要一意孤行地明知是火坑也要跳下去吗?"

她记得在半个月前正是自己被李名山劫持的日子,而项振灏冒着风险一个人来救她,她当时还问起他为什么不带上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阿虎,当时他很明显是有些躲闪的,阿虎去办的重要的事…是不远千里地去要了人家一家人的性命吗?

后脖梗子渐渐地有些僵硬,一丝丝的麻木与酸痒缓缓地爬上了头顶,心中却犹如万箭齐发,岩浆迸裂式地发作,眼前虚虚恍恍的都是项振灏冷笑着渐渐狰狞的面孔,并不是简明晖的牵强附会,因为她自己曾在暗处听过项振灏与阿虎之间的密语,知道一切并不简单。可是她却自欺欺人地以为他有不得以的理由,然而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从未亲手害人性命,也不过是玩的文字游戏,自有妥贴地人奉了他的旨意去做那些肮脏的勾当,却永远也没有证据指向他的身上,他可以明哲保身地继续做自己的体面人,好个体面人!

只听地简明晖冷冷地道:"魔鬼掩藏起自己凶狠的面目,插上了翅膀,也变不成天使。"

如雷轰电掣,满天爆开急流万千,纷纷陨落,汇成江河湖海,一泻到底。这话就象锥子一样一点点刺向她的胸膛,使她渐渐地承受不住,缓缓地地跌坐在地,她以后和一个杀人凶手同床共枕共度余生,可能担保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从病房里出来,远远地看见她坐在地上,双手护头将脸埋在膝盖间,走上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起来吧,仔细着凉了。"她从恶梦中惊醒,睁开腥红的眼睛,凌厉的逼视迫地他不由自主地缩回手去,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是怎么了?这眼神真是骇人。"

她"哧"地笑出声来,慢慢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不再看他,径直向走廊外走去。他想了想,终究追上来,在电梯间一把拽住了她,道:"刚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着子蕴的身体…所以才…你这又是何必?"

她回头凝视着在灯光底下英俊地让人旋目的脸孔,心中却是简明晖的那句话"魔鬼掩藏起自己凶狠的面目,插上了翅膀,也变不成天使",冷冷一笑,道:"在你眼里,郑子蕴就矜贵万分,旁人的性命却都是虫蚁草芥,可以任由你践踏**。"他以为是在无理取闹,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皱着眉道:"你胡说什么!"

她冷冷地道:"项振灏,你刚刚用沾满鲜血的手去握住郑子蕴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在玷污着她?黄瓜死了,可是你连小梅也不放过,项振灏,你还有没有人性?"

他的眼中寒光一闪,噤声道:"黎涵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嘴角绽开了一个稀薄的笑容,仿佛残冬末尾悬挂在树梢似坠欲坠的积雪,沉甸甸地负荷不起。

他渐渐缓和下来,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简明晖又跟你胡说了什么,你不要受他唆摆,根本是没有的事。"

她还是笑出声来,道:"冬至那天,我想和你一起吃顿团圆饭,所以去了你家里给你包了饺子,无意中听到了我本不应该听到的话,此后我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想着你答应过我的承诺,我总该相信你。可是,你却做了什么?

他的瞳孔渐渐收缩,又慢慢地放大,射出骇人的光芒,几欲将她吞噬,然而只是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强硬的力道,似乎是要捏断她的骨头,疼地她叫出声来,而他从牙齿缝里一字一字地道:"你总也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既然是不该听到的话,你又何必要听?难道就不怕给自己也招来杀人之祸吗?"

她猛然将头一扬,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着,没有半点退让,也一字一顿地道:"项振灏,你不是有一天连我也不肯放过吧?那好,随你的便。"

他攥着她的手渐渐有些颤抖,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电梯的门突然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有一种鬼异阴森的气氛弥漫在当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淌,他终于松开了手,有些无奈地道:"反正我没有做过,你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想不到前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变地象仇人一样,你要是总这么多疑,我们就是勉强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真是简单,分手也不过是这么简单。她一点都没有停留,便急匆匆地跑掉了,仿佛多呆一秒,真的有性命之忧似的。

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慢慢地渗出血丝来,也不觉得。突然,电话铃响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疯狂地掷在地上,一下子跌落成两半,如同已经分崩离析的两颗心。

她关上了手机,拔掉了电话线,将自己封闭在家里整整三天,稀里糊涂,浑浑厄厄,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只是想,胡思乱想。

一切都停止了下来,只有已经发生的事情却还是如影随形地缠绕着她,噬咬着她如同惊弓之鸟的神经,丝丝缕缕,牵牵绊绊,反反复复。她其实是想说服自己,也许项振灏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简明晖所做的并非是专业性的判断,也许一切都是阿虎的自作主张,也许是另有旁人在幕后掌握着生杀大权,也许…一切都是也许。

这三天下了好大的雪,天与地被包裹在晶莹剔透的白色世界里,凸显出异常地纯洁与宁静。她坐在窗台上,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玻璃上千奇百怪的霜花,只到指甲里塞满了冰屑,有一点沁骨的凉意,半晌才意识到是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青春是何其美好的时光,可是她却常常浸泡在泪水里,因为屈服于世俗偏见的执着,因为不明智的选择,因为性格中的软弱无能,其实怨不得任何人,没有人强迫她非要怎样做,只怪她自己心太强志不坚。

"嘭…嘭…",有人在剧烈地拍门,她懒地理会,仍旧呆呆地望着玻璃上的斑斓世界。一会儿,却是姚琳的声音在门外叫道:"黎涵予…我知道你在家里,快来开门。"她知道姚琳的急脾气,一旦认定了,必会契而不舍地狂敲下去。她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去打开了房门。

姚琳象见到鬼似的,叫道:"黎涵予,你在窝在家里孵小鸡呢?啧啧,看看你这幅样子,拍《惊声尖叫》都用不着化妆。"说完拉着她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镜子里女人邋塌的服饰,蓬着一头乱发,眼窝深陷,浓抹重彩的两个黑眼圈,的确有些恐怖寒怆的意味。

姚琳在身后道:"也不知道你犯什么病了,手机不开,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去巡视了一翻,发现电话线已经被拔掉了,又叫道:"黎涵予,是不是和项振灏吵架了?"她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淡淡地道:"你又知道。"

姚琳笑道:"女人突然变地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当然是与男人与感情的事有关。黎涵予,你能遇到项振灏,也就别再挑剔了,其实他为了你,已经替我们事务所抗了不少事,单就是前些时候的官司还有这次事务所高价出售,没有他帮忙,哪有那么顺利解决。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她低下头来,轻轻地搓着睡衣下摆的毛边,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姚琳并不认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还以为是正常的小打小闹,也不在意,道:"黎涵予,我要出国了,这个周末你有没有空,约你吃顿饯行饭。"说必,又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一辈子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可是倒了这把年纪才做到,而且还是嫁给一个外国人,也是我当初想象不到的。不过,说穿了,都是命呀。"

是命,就真的躲不过吗?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得红尘纷扰,万事皆有因果的命理循环,终究是无法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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