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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

?二十三

她走在孤寂的乡际公路上,慢慢地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只觉得心里都要被掏空了,身体沉重地再也无法负荷,她只得在马路沿上坐了下来,将头伏在膝上,双手围拢,象蜷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泪水如决堤汹涌而下。

已经快三十岁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结婚对象,也被她发神经似的赶离了身边,从前在大学里时候,同学们都说她是最适合做贤妻良母的材料,她也自以为是的,可想不到如今还是嫁不出去,一次次的机会蹉跎而逝,沦落到今天的可怜境地,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傍晚的时候的风渐渐地冷清起来,直吹地脊背上一阵阵地发凉,她抬起头来,暮色以一种缓慢而又不容忽视的速度向她逼近,宽阔的马路上偶然有车经过,也都是急匆匆的,她只有靠自己回家去。

虽不是爱运动的人,可也不会因为看了两个小时的保龄球就累地迈不动步子,但现在分明是脚底下灌了铅的感觉。马路两旁种着叶长垂地的柳树,在灰暗之中静静地散发着阴森森的杀气,此刻正处于恶劣情绪顶端的她,虽然是无畏的,却也禁不住打起寒颤来。抬腕看了看手表,大概是六点多钟的样子,按照她这个速度,估计很难在八点以前回到家里,今天可是跟母亲通电话的日子呀。

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回身看了看开过来的稀疏车辆,没有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她从来没有搭便车的经验,不知道在这荒郊**向陌生人寻求帮助的安全系数有多少,所以还是有些犹豫,但考虑到天色越来越暗,再徒步走下去,也很难保证不出问题,况且她根本是很严重的"路盲",压跟儿就不认识回家去的路,而此时也确实已经疲乏地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倒底还是有一辆越野车一个迅猛地急刹车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郑子谦。

他的确有些吃惊的样子,道:"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马路上?"

她就是再累再乏,也不能和他有更多的接触,于是便道:"没什么,有事也不关你的事。"说完便径直向前快速地走去。他当然不会轻易罢休,一把拽住了她,道:"你跟我哥吵架了?"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向前走着,急地他在身后大叫:"黎涵予,你要一个人走回城里去吗?"

她突然转回身来,冷冷地道:"就是万里长征,我也要一个人走回去,因为,我不想再和有你半点牵扯。"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似乎有些生气了,她却并不气馁,依旧很镇定地回视着,他果真气地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拉着就向往回走,到了车边,打开车门,道:"上车。"她也不看他,站着不肯动弹。他突然打横将她抱起,吓了她一跳,叫道:"郑子谦,你这个疯子。"可那个疯子根本不受威胁,很利落地把她抱进车里,系好了安全带,然后自己才上了车。

她依旧倔强地将头靠在车窗上,态度没有半点软化,他发动了汽车,叹了一口气,道:"黎涵予,你总是这样,让人如何是好?"

夜色朦胧里,车子开地并不是很快,他和她,却是心惊胆颤的,过往的点点滴滴在飞驰的速度里又一幕幕地回到眼前,自从三年前分别后,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在一起,上一次是他结婚时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两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匆忙地只顾着撕扯嫉恨,完全没有时间表露内心深处的渴求与思念,总是要这么相互折磨着,折磨之后才生出无尽的悔恨与心痛,可惜,他和她,却没有在同一时间作出让步。

或许,这就是他和她的命!

她禁不住流下了眼泪,落在手背上,冰凉一片,心中惊痛翻滚,只得紧紧咬住了嘴唇,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倘若还不了结,此后的余生便再无翻身之地。

分明知道她在流泪,他却连看也不敢看,因为他很清楚,肯定会心软,说不定会不顾一切作出什么不合情理的事来。她是大哥要娶的人,泾渭已定,是他自己先松开了手,她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也是活该。

两个心思繁乱的人,只顾在自己的痛苦挣扎,谁也没有注意到从迎面疾驰而来的奔驰车。

他将车熟门熟路地开到了她以前居住的小区门口,她才反应过来,苦笑道:"郑子谦,我早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停顿了片刻,又道:"你以为一切都停在原点不会有任何变化吗?"

他怔怔地望着她,无法回答。失去了她的音讯,只得在傍晚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等待,或许会凑巧遇上她回家,可是再难相遇,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下了车径直走了路边,连头也不曾回,招手拦着过路的出租车。他一直在努力把持着自己,这会儿在昏黄的路灯下看着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弱身影,一步步,渐行渐远,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迫切地催促着:"快,快,追上去,追上去。"他握紧了拳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终于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灯光底下只见他眼中跳动着异样的光芒,似乎要喷出火来,心里禁不住也是一阵害怕,呆呆地望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欲言又止似的,喉头一紧,许多话辗转反侧地不知从何说起:"那个…那个…黎涵予,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因为她爱他,因为他明明知道她爱他,却仍然和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子谈起了恋爱,甚至在有机会扭转这一切的时候,还是选择和那个女孩子结了婚。

她冷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定定地道:"你如今已经是有了妻子的人,今天下午却对我做出那样的举动,你还问我为什么?"

他脱口而出道:"其实我已经在办理离婚了。"

她"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郑子谦,我现在才知道当初没有选择你是多么地正确,你竟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离婚,你才结婚几个月,就如此轻易地说出离婚的话来?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选择结婚呢?如今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却仍然和当初的毛头小伙子没有半点分别,莫怪我当初嫌你不够成熟。"

她真的恨着了,他真够狠,前后折腾,如此这般,要的就是让她觉悟,让她屈服,谁让当**为了"荒唐可笑"的理由拒绝了他。

他想要解释,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可是又如何分辩,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再解释也只会她让认为是他的自私与卑鄙。

半晌,他才道:"是我做错了,难道你不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况且,我大哥他,并不是一个可以…他有那么多的女朋友,有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欢他,而他一直喜欢的人其实是…我并不是有贬低他的意思,我只是说,今天这种情况,他竟然把你一个人抛在大马路上,或许,你们之间并不合适。黎涵予,你要想清楚呀。"

她笑了笑,在漫天的繁星中,绽开了一个冷艳凄美的弧线,看地他心里渐渐地有些绝望,一切再难回头了。

果然,她静静地道:"他不过是把我丢在马路上,也比不上你那么决绝。如今,我已是经历了千锤百炼的人了,这点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尽管他有那么多的女朋友,却独独把结婚的机会给了我。郑子谦,你听好,不管我是否能和你大哥结婚,或是今生不再结婚,我都不可能和你发生任何瓜葛。你继续你的婚姻也好,决定离婚也罢,都与我无关,我所受的教育以及多年以来所尊奉的道德观念,都使我不可能和一个离婚的人结婚,甚至成为一个第三者。"

她终于将所有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无非是想彻底地摆脱捆绑在身上的是非纠缠,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重新开始。

可是往往愿望都是美好的,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越是风平浪静的生活,越是让人不安,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人了,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岂是说断就能断地了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地尾随着她,仿佛一场灾祸正在暗暗积蓄着力量,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隐隐而来。

又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她正在办公室里起草审计报告,姚琳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急道:"黎涵予,出事了。"

她悚然一惊,手里握着的铅笔"叭嗒"一下掉在了计算器上,强笑道:"是谁出事了?"姚琳一把拖过她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道:"是海飞公司。据说是世纪豪庭的那块地上出了问题,还牵连了不少人,最后查到了海飞公司,老李已经被叫去协助调查了。"

她怔怔地,不敢再深问下去。而姚琳却是个忍不住的,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能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其中几个人名,有听说过的也有从来没听过的,一概听地她心惊肉跳,后来渐渐听不进去了,人有些恍恍惚惚的,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吗?

几天以后,有警察找上门来了。

姚琳引着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个警察来到她的办公室,很是严肃地道:"黎涵予,警察同志想要了解一下海飞公司的审计情况,你接待一下吧。"

她不动声色地安排万恬调出海飞公司的工作档案,可是那老警察却让那年轻的女警察一个人去翻阅材料,竟然对她道:"黎小姐,我们能单独谈谈吗?"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而那个女警察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老警察还有她,不过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跟着万恬去档案室了。

老警察的年纪或许并不是很大,顶多五十来岁,可是样子有些沧桑,皮肤黝黑,皱纹纵横,眉目分明,却有一种凛然生威之势,端着茶杯向室内缓缓地浏览了一番,才道:"会计事务所的工作应当很繁忙吧?"

她不知是何意,只得答道:"还算可以吧。"

老警察突然笑了起来,冷峻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亲切和蔼的态度,倒让她有些生疑。老警察接着道:"其实,我老早就听说你了,听说你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孩子,也很正直很善良。可是,整治起人来,也是半点不留情面。"

初次见面的人说起这样的话,应当是很失礼的,但是话中有话,不由得她的心里一动,也不回答,射出去的目光却在平静之中渐渐地隐含着探询之色。

老警察将茶杯放到几案上,道:"茶的味道很不错。噢,刚刚忘记了仔细介绍,我叫徐铁昆,是简明晖的朋友。"

最后两个字的落音加重了许多,显然是故意的,她亦就明白了。隔了半晌,才道:"他最近还好吧?"徐铁昆道:"似乎并不太好。"

她的心里一阵急促地乱跳,犹如出征前的战鼓擂声阵阵。疆场之上生死由命,莫可推测,惟剩的只有惶恐,真实而又可怖。好一会儿,才强做平静道:"他…他是不是…出了…出了…什么意外?"零碎的言语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担忧与焦灼,徐铁昆的脸色渐渐地黯淡了下去,黯淡地她是心惊肉跳,直直地盯着老警察的表情,生怕漏下了一点细节。

终于,徐铁昆道:"是黄瓜出了事。两天以前,他被人发现吊死在一处荒废的建筑工地的房梁上。"

她的手里正握着的茶杯"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幸而铺着地毯,白底淡描青色竹叶的瓷杯滚出了好远,一杯热水散落在脚面上,犹如不计其数的蚂蚁在慢慢地噬咬,竟木肤肤地,无关痛痒。

上个星期还接到黄瓜的电话,一起吃了饭,在座的还有一个年轻羞涩的女孩,黄瓜乐滋滋地介绍说是未婚妻,叫小梅,已经登记了,准备月末的时候举办婚礼,因为新娘子是农村的,请她帮忙担任伴娘,照应周全。她想都没想,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那样淳朴美丽的女孩子,静静地坐在未婚夫的身边,浑身上下散发着幸福的光芒,让人不由得满心喜欢。可是,才不过一个星期的光景,竟成了未亡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呀!她的眼眶里渐渐地湿润起来,心里充斥着震惊与悲伤,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铁昆静静地望着她的反应,好一会儿才道:"或许,你去看看简明晖吧,他受了很大的打击,总觉得是他连累了黄瓜。哎,其实也是我太大意了。"

良久,她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等那个年轻的女警察敲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冲斥着一种哀伤肃穆的气息,不由得顿了一顿,道:"徐老,已经差不多了。"徐铁昆站起身来,她也站起来,徐铁昆道:"算了,不用送了。刚刚我说的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她微微笑了笑,惨淡的笑容比倾堕于地间的青青竹叶还要哀婉,不禁让那女警察也呆了呆,怎能不放在心上?

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到简明晖的家里去了,于惠兰咋然见到她很是高兴,旋即情绪又低落了下去来,拉着她的手道:"小黎,你说怎么是好哟。明晖在你的帮助下才振作起来,不知为了什么,又变回以前那个样子了,还偷偷地提了家里的五万块钱,刚刚和他爸爸又大吵了一架,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去劝劝他吧。"

门并没有关,她抬手欲敲,想了想,还是径自走了进去。夕阳西下,一层浓浓的绛色云彩缠绕在灰蒙蒙的天际之上,仿佛刮砂之后皮肤上泛起的鲜紫,竟有一种杀罚戮辱式的凶残与魄力。

他孤独地坐在藤椅里,以手支颐,血色残阳下只见一个凄凉的背影。她慢慢地走上去,俯下身来,轻声道:"我来了。"半晌,他才道:"我知道。"竟有眼泪顺着面颊滚了下来,道:"黄瓜…他死了。"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脊背,道:"我知道了。"

他顺势靠近她的怀里,泣道:"黄瓜前些时候认识了一个女朋友,那女孩子不嫌弃他过去的事,一心一意地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结婚的日子已经定好了,可是那些人却把他活活地吊死了。如果他不是为了帮我,就不会有这一天。黎涵予,我是个灾星,谁靠近我,都不会有好结果。就算是我隐姓埋名的那些日子里,也得到了…那些人…可是我却出卖了他们,最终把他们一个个都送上了绝路。"

这种身心分裂的生活,的确会造成一些感情的障碍,她从前听他谈起的时候很平静的,原来在心里隐藏了这许多的无奈与伤感,还有欲罢不能的情义上的沉重包袱。虽然是为了工作,可人倒底是感情动物,并不是输好了程序的机器人,只忠于既定方针,没有内疚与自责。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抱着他,安慰着他,心中思潮起伏,手心里湿腻腻的,竟是一片冷汗。

忽然,他硬生生地推开了她,猩红的眼睛里全是恐惧与急迫,噤声道:"黎涵予…不要…你不要…再趟这淌浑水。"

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艳丽的晚霞渐渐地淡了下来,在她明朗如月的脸上投下浅浅的一道阴影,有些颓败之意,可她的声音却在冷风残阳间清脆如冰:"如果真的这样,那么今天老警察就不会藉着查帐的因由找上事务所来。"

他没有惊诧的表情,自然是知道这一切了。

她站起身来,脸上已是寒霜笼罩,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我偏不相信,真的与他有关。"

他长叹了一声,紧紧抓住了藤椅的扶手,已经起毛了,在掌心里簌簌发抖,仿佛悬崖上苦苦挣扎的小草,外表娇弱柔顺,及待人的呵护,却因生错了地方,又加之行格刚烈,不耐于寻常的妥协,屡屡迎向暴风骤雨的挑战。矛盾与忧虑撕裂开重重闭塞的心房,本应做崖上的青松,为她挡风遮雨的,却为了不得已的理由,要将她置于火烹油煎的危险境地,未尝不是令人唾弃的小人行为。他又紧了一紧,只让竹制的藤椅骨架隐隐生危,似要坍塌,却终究未再出言阻止。

银行里的人可真多,她抽了一个号码,前面还有十四个人在等待,想想还是在导引小姐的微笑指示下到休息区坐下,拿起当天的早报翻阅起来。

一旁大堂经理的办公桌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样子有些拘谨,头发有些稀疏,正很认真地询问着有关银行保险箱业务的具体操作规程。原来,那人的父亲突然去世了,留下来一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至于其他的细节,家里人却一概不知,言谈话语之间流露出是寄期望于什么值钱的宝贝,很想尽快提出来。

银行的大堂经理,也很耐心地解释着,开启银行保险箱,必须要有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与银行方面的钥匙一起启动,而象这个男人的这种情况,还必须办理相关银行保险箱的申请人已经去世及继承的公证文件,否则银行方面是不会擅自开启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那个男人可怕的智商深刻地考验着大堂经理的职业精神,然而尽管问了无数遍,回答了无数便,却丝毫没有半点不悦之情,真真叫她佩服。

她又翻了一页报纸,正好是家庭生活版面,说的是兄弟姐妹为了争夺老父亲遗留下来的一处房产对簿公堂却将老母亲置之不理的新闻,另外还附有许多读者写来的谴责感言,好不热闹。她心里一阵感叹,这也许就是生活的原貌,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和金钱比起来,是如此地不堪一击。金钱的魔力,诱使着人们放开胆量,痛下狠心,疯狂地作出一切能为和不能为的事情,也不管这后果是多么地可怕,也不管是没钱的人,还是已经非常有钱的人。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钟了,银行的储蓄窗口本来就开地少,又遇上前面几个储户的服务项目进行特别繁琐,便一概地拖沓下来。幸而有许多人等不及了,早早地离开了,所以当她还在抱怨的时候,红色指示灯上已经在显示她的号码,而她的业务非常简单,只不过是提两万块钱。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甚至也没有征求简明晖的意见,只是觉得应当如此。然而到了医院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安,寂静的走廊里,偶尔走过几个穿病号服的人,惨淡的神情,只让人有些心惊肉跳,生命走到这样的一步,总难免有些难以控制的无力颓堕之态。

按照简明晖说的房间号码,她缓缓地寻了去,在不远处却遇见徐铁昆和另外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还有上次的那个女警察一起走了出来。徐铁昆一怔,回首低低地跟那个男人耳语了几句,那个男人竟很注意似的看了看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与那个女警察先行离开了。

徐铁昆笑道:"你也过来了。"她点了点头,道:"我去看过简明晖,知道小梅住院了,所以…来看看她。您…是为了工作吗?"

徐铁昆略微停顿了片刻,道:"其实黄瓜之前就帮助我们破了不少大案子,多少次危险都挺过来了,想不到这一次…不久前,他来跟我说,因为我也快退休了而他跟完这个案子也不想再干了,想和未婚妻一起回老家做个小生意,不想让老婆孩子也跟着担惊受怕。我已经同意了,这个案子也让他放手,只专心准备结婚好了,可是想不到…还是出了事。我猜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才突然遇害的。"

她看徐铁昆的脸色暗淡无光,瞬间仿佛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纵横地更加深刻了,禁不住心里也是黯然。半晌,徐铁昆才道:"今天只是受组织上委派,和我们大队长过来慰问一下家属。只是局里的资金也很困难,所以只能适当地给予一定的抚恤补偿。噢,你进去吧,安慰安慰她,我先走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谈。"

其实,他们有什么好谈的?她只怕自己承受不了如此的重责大任。可还是点了点头,送别了徐铁昆后,慢慢地走了几步,才来到小梅的病房前,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地推门进去。

小梅半倚在病床上,脸朝着玻璃窗,一旁坐着两个中年男女,亦是沉默不语。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小梅…"小梅听到呼唤后,慢慢地转过脸来,红肿着双眼,泪雨滂沱,伸出手来,泣道:"黎姐,黄哥…他被坏人给害了。"

这样地咬牙切齿,仇恨分明,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心,惊魂莫测。其实,她亦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才会感到内疚与自责,此时此刻方才真正体会到简明晖痛苦愤慨的深切感受。如若不是…可是什么都无法说,只能上前去握住了小梅的手,小梅顺势倒在她的怀里,嚎陶大哭起来,她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斯人已逝,独留伊人于世上,如何让人不悲痛伤感。

一旁的中年男女也跟着哭起来,那男人念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亦懂得这个道理,却不能任由这个局面持续下去,于是便拍拍小梅的背心,柔声道:"小梅,别哭了,你该坚强些才是,否则,黄瓜他…他会放心不下的。"

小梅擦了擦泪水,慢慢地放开了她的身体,平静了一下情绪,道:"姐姐,你坐,这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大老远从老家赶来,本来是来参加婚礼的,可是…现在却要参加女婿的丧礼。"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一时之间,病房内又是一阵惨然。

过了一会儿,小梅的爸爸道:"虽说这喜事变成了白事,可是阿们心里也是很安慰的。娃是寻了一个好人哪,今天有政府的领导专门来慰问阿们,阿们可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大的领导,说的都是表扬阿女婿的好话,还给娃送来钱。虽然阿们不清楚倒底是为了啥子事情,可也知道阿的女婿是和坏人做斗争才没有的,虽说苦了阿们的娃,可是这世上有坏人,就总得有人去惩治,阿们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阿们女婿是为了这个才没的命,阿们也只得认了,可是阿们也觉得光荣呀。"

她呆呆地望着这个木讷纯朴的山里人,穿着有些破旧,满面风霜,平时在大街上遇见也许都要避之而行的,可是却说着这样朴实动人的话语,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灵,一个普通的农民都能体会的道理,为什么她就做不到呢?

于是,她向小梅道:"小梅,你有什么打算?"小梅擦了擦泪水,道:"我爸说的对,黄哥是为国家干事情的人,他是牺牲了,却死地光荣。"这样说着似乎也是想给自己增添些力量,又轻轻低沉抚摸着腹部,眼泪又涌了出来,半晌才道:"我要把黄哥的骨肉好好地抚养成人,等他长大了,告诉他他爸爸是为了和坏人做斗争才牺牲的,让他好好念书,将来考警察,去做他爸爸没做完的事情。"

她无法抵挡那母亲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布满血丝的眼中除去凄婉,更多的却是骇人的执拗。瞬间,豪情壮志充溢在病房之中,连一直低头哭泣的小梅妈妈也抬起头来,怔怔地盯视着前方,仿佛未来已经近在眼前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金钱利诱之下,还有这样笃定的情感,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小梅怀里,小梅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诧异道:"这是什么?"她淡淡地道:"只不过是两万块钱,是我…和简明晖的一点心意。"小梅惊恐地向外推辞着:"不能,我怎么能拿您那么多钱呢?况且,晖哥已经给我们送来不少钱,刚刚他们领导又给送来抚恤金呢。"

她却一把按住小梅的手,道:"黄瓜是我和简明晖的朋友,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是谁都不愿意发生的。现在你还有了孩子,将来生孩子住院都是不小的费用,你又没有医疗保险,况且以后一个女人独立抚养孩子长大更是需要一定的经济能力的。我的收入还可以,所以这点钱算不了什么,你就收下吧,否则我不会心安的。"

当然无法心安,因为那不能说说不得的理由,将她陷在其中,倒好象真的是她亏欠了这许多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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