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雨霖铃》
又是初春了。
繁华如许的东都,歌舞升平,怎知这一派华丽景象下,又藏着多少痴心人的痴梦啊。多少人大隐隐于市,多少人翘首苦盼,多少人饮不尽相思离愁。永远沉醉于纸醉金迷的表象,也就永远沉沦了。
陇西与四川自然是比不得东都洛阳,没有这许多的官宦子弟通宵达旦,没有这许多的璀璨炫目,也没有这许多的空虚寂寞。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那里是我求学的地方。在我的记忆中是那般平常,平常的不多加思索都想不起的一个地方。只因那时的我,习惯于习惯身边的一切,对一切都不理会,以至于现在想细细地去看一下那里的人和事,都看不到了。孤身一人漂泊无依,大概也只能发发感慨,哀叹一声罢了。
记得去年冬天的雪很大,东都银装素裹,一片纯白。当然,不必去揭开这一层面纱,去一睹隐藏在暗处的丑恶——已没有那份闲情逸致了。我好似游魂,飘荡在这世间,狂风挟夹着雪花,仿佛要将我掩埋。想哭,却欲哭无泪;想笑,人却越发憔悴,也就只好回到下榻之处——不是家,我没有家。
春风仿佛吹走了一些凉意,当然,天还是冷的。初春时节,街市的人又好似多了些,闲来无事出去走走,倒也有几分乐趣。看看天,那几朵白云,忽然想起紫烟,她最爱看云。离家这许久,虽也自由,但始终还做不到了无牵挂。但人生不就是如此么,求得什么,不要许久时间,必定看不起似的丢掉,但当丢掉了,却又想念起来了。世事无常,但永恒不变的东西是人的魂,人有了魂,便有了情,有了牵挂,有了束缚。
不知不觉漫步到黄昏,却还不想回那所谓“下榻之地”,孤身一人走过数条路,走到自己也不想走了,便坐下略歇一歇。这副身体出卖了我,但也让我感觉到我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会感到累,感到无助,感到彷徨。哪怕是我不再会向前走,它也在不断的提醒我:活下去。且在这红尘客栈中多留些时日吧!这便是人生了。
忽然,前面略暗一些的古巷,漫步走来的,竟是个妙龄女子。一身素白,腰畔横笛,足踏碎玉尘不起,素手轻抬渺无痕。想不到如此奢靡之地,尚能看到如此佳人。她好似不曾见我,只自顾自地叹道:“可叹这渺渺尘世,一场梦醒,爱恨不知。尚执着些什么呢······”说罢,玉手微倾,缓缓抽出腰畔笛子。借着月光看去,赫然一支玉笛,上有金镶阴文:青柳。天上明月洒下清辉,月光下,女子轻启朱唇,竟是那《折柳曲》。此曲并不长,但在我听来,已恍若隔世。无言,泪轻轻落下。待我回过神来,那女子已然不见,我快步走上前去,四下寻不见她。正怅然若失,忽觉地上似有一物,低头一观,正是那女子的玉笛。在天边玉轮的映照下,熠熠发光。我用颤抖的手拾起,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那白衣罗裙,于月下怅然独奏的情景。青柳,青柳,盼远方家人归来,送别时折柳,伤怀时折柳。或许那姑娘便叫青柳吧。也定是被这尘世俗事所扰,也定是有所悟,看破了种种因缘际会,种种故作姿态。看看天边的月,云朵衬染,分外清冷。紫烟,不知没有我在你身旁,你会不会也在独自看月······
无论漂泊多久,总有归家的时候。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