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朝阳初升。
一艘破旧的船漂泊于海上,霞光融汇于波光粼粼的海面,煞是好看。海上分辨方向并非容易,初次出海的青年自以为是东方,它或许是西方,可能是南方,也会是北方,但绝不可能是东方。
破船随着波浪前行,前方未知东西南北,只见海面的霞光愈加晃眼,太阳不知不觉升上半空。
船尾的渔夫身披蓑衣迎海风拨弄着桨,向前接着向后最后转回,所穿之物并不能称为“衣服”,似是渔网编织而成,易于磨损之处多是补丁遮身,脚上未着一只布片。
风吹向南方,渔船顺着海风飘向南方,渔夫悠然歌唱打渔的号子,和着南风吹向深处的海洋。
“玉伯,此番旧地重游想起什么趣儿事了?”
船舱踱出一人,踩着破洞的渔网徜徉而出,一身黑衣如墨般深沉,面如满月,声如流水击石一样悦耳舒服。
玉伯舞手跳脚,对着一望无际堪比苍天的海洋大呼小叫,尽是一片怀念感慨之意。跳累了,将桨随意搭在船头,回味着如酒香醇的回忆,道:“三十年了,当年我和您这般年轻,卷起行囊渡过这片没有边际的大海,漂泊数月日日以鱼虾为食,以鲸鲨之血止渴度命,几乎困死在这海上……”
黑衣男子轻巧地一笑:“苦难终将过去,玉伯您非但没死,并且险处逢生,寻得了一处安稳生存的所在!”
玉伯颇为欣慰,脸色微红似是难为情,说:“幸得公子慷慨相救,否则玉某将葬身于海水,如何能苟活三十年,重游昔日故乡?”
黑衣男子点点头,远处的海面波纹聚集,一群海鸥腾飞于海面觅食,时而落下时而盘旋于高空,鸟嘴衔着一条粗壮肥美的大鱼!
“今时再回东昌国,可有什么不同?”黑衣男子淡淡地问。
玉伯喟然叹息,瞭望着三十年依旧滔滔的海面,说:“并无不同,若说不同只有心境不似以往,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再无青年时长剑在手,苍天尽可一搏的壮志豪情……”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蹲下掬起一捧海水托于掌心,流水果然漏出指缝堕入汪洋之中。
“你可知此海定为何名?”黑衣男子放目望去,海天交接处露出一丝葱绿,东昌国就要到了。
玉伯立即回答:“说来奇怪,这片地域明明是大海,百姓却取名为青河,实在难解!”
黑衣男子转身聪颖地一笑,问:“你可知此地人人皆知的传说?”
“传说?”玉伯一头雾水,“王子常年居于王宫之中,也知晓民间口耳相传的无稽之谈?”
黑衣男子道:“玉伯当真老了!世间之事千奇百怪,人穷其一生所知也不过十之一二而已,如今你愈发骄傲了!该打,该打!”
空中飞过一对白鸽,朝朝阳升起之处飞去。
黑衣男子合上双眼,悠悠地说:“相传青河千年前不过池塘大小,一日天降大雨、电闪雷鸣,人们只见空中一声炸响,池塘燃起熊熊大火!雨水淋下好似火上浇油一般,火势愈来愈大,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人们再来看时池塘已经变成汪洋大海,一条青色巨蛇遨游其中,掀起翻天巨浪!从此之后天下年年风调雨顺,世人猜测是巨蛇施法的缘故,为纪念感恩巨蛇便以其颜色命名,取名为青江!”
玉伯听得瞠目结舌:“竟有这一番离奇的遭遇!”
黑衣男子微微顿头,目光朦胧莫辨,道:“青江奈我何,倾天下之力填平也无不可。”
东昌国,越来越近了。
宝华殿上。
东昌王默坐于案后,长案之中照旧摆放着地图,只不过今日另增了两样。一则是西进国王子夜紫行的画像,另一则是西进国递交的约战书,分置于长案两侧。
这一坐,已有三个时辰。
初时朝阳升起,此时阳光正盛,渐生西沉之象。
东昌王的脊背愈加佝偻,面部的皱纹几如雕刻,那双眼睛愈加暗淡昏沉,与那沉沦的落日颇为神似。
“华儿……”
一声温情的呼唤,一声忧心的叹息,目光落于画像之上,璃华可莫钟情于他啊!
世人皆痴恋于他的容貌,为西进王子之权而屈服,殊不知屈服的原因另有他故,俊丽容颜之后的阴毒才是“屈服”之源!
东昌王黯然一叹,可惜璃华一身才情局隘于女儿身,若身为男儿才是两全其美!既不必纠缠于男女之情,又可上阵杀敌,东昌国后继有人!
唉……
东昌王郁闷不已,苦于天命如此,唯有郁闷而无计可施!
正当此时,一名婢女端着托盘趋步走进大殿,托盘之上放置了一盏青瓷茶杯,热气自杯口袅袅升起。
“王,璃华公主吩咐奴婢送来菊花茶,公主特别嘱咐奴婢见王喝过后才能离开,请王品尝!”婢女垂头,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递上。
东昌王并未多疑,端过茶杯轻轻吹拂吹拂,抿了一口。
浓郁的菊香立刻充满口腔,东昌王顿觉浑身清爽安泰,不由多饮几口,意犹未尽地放回托盘。
眉间的纠结松解些许,对婢女温声说:“转告华儿,寡人感怀她一番孝心,菊花茶很好喝!”
婢女领命而去,行走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