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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死许

转眼已到深秋。

红叶秋霜,潇潇如画。瑶姬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狐裘。她骑在一匹白驹上,从容地望着楚国的公卿贵族皆是一身戎装地驾马立于围场。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望向人群中的宋玉。他白衣白袍,衣襟迎风,在人群之中宛若星辉般显眼璀璨。

宋玉不经意地回望过来。

瑶姬立刻转移视线。

而她身边的楚王元也是一身戎装地驾马而来,身边的乘广禁卫如影随形。诸位公卿贵族皆是连声呼喊兴旺楚国的口号。凉风飒飒,红叶飘飞。楚王元因秋高气爽而喜笑颜开,他对着围场中央的贵族们高声说:“今天的猎场中可放了一只猛虎。”

众卿异常兴奋。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楚国,秋场狩猎是一个传统的习俗,就好像初春耕田一样。口中食,身上衣,乃是国家赖以生存之本。楚王元身为一国之王,在享受着臣民纳税的同时,自然也要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于是,春耕秋猎,逐渐演变成一种贵族荣誉的象征。

祭天。

狩猎之日在国都的南郊举行。

楚国多年来依循周礼,而在狩猎前,自然要先祭天。周朝最重视的是实体崇拜,对天的崇拜还体现在对月亮的崇拜及对星星的崇拜。具体崇拜达到固定数量之后,才抽象为对天的崇拜。据说,这礼仪是从殷商时期传承下来的。

楚王元行祭天之礼。

而公卿贵族跟在他之后,再行祭天之礼。

每一年的围场狩猎会比初春耕田更加隆重,因为它不仅仅是意义上的象征,还有更深层次的贵胄之竞争。倘若有人能一箭就射中本季的老虎,就会被楚王封官加爵,成为沙场中一名战将。就像楚国的景阳将军那样的。于是,围场中从来不缺野心勃勃的人。

秋风萧瑟。

整个狩猎场都被乘广禁卫围得水泄不通。

大监吉安首先击鼓。

楚王元的神情庄重而肃穆,他牵着瑶姬的手,一步一步走上碧绿如玉的石阶。瑶姬将青丝挽成黑色的髻,白色的狐裘帽几乎遮住她白净的额头。两个人站立在高高的祭祀台上,享受着来自满朝公卿贵族的跪拜。本来,如这样的国之大事,应该由楚王和王后共同主持。但是,就在两个时辰前。王后突然称病不能前来,只好由瑶姬现身来配合。

楚王元挥挥手:“起来吧。”

百官整齐地上马。

击鼓三声。

就连楚王元和瑶姬都已经勒缰上战马。本来楚王元还有些担心瑶姬的安危,所以特意给瑶姬挑选了一匹特别温顺的白马。但如今,他看着瑶姬还算颇惬意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不曾想,你竟然还是一匹天生的野驹子。”

瑶姬清雅而笑。

楚王元不放心:“你真的没问题吗?”

“说不定今天的老虎是被妾身射中的呢?”瑶姬示意楚王元,她身后背着的数枝弓箭和檀木箭篓。话音刚落,瑶姬就狠狠地一拉缰绳,策马而去。当年,她还在云梦泽时,就曾经母马而生。一看到这样辽阔的围场,竟让她顿时有了自由的错觉。

射老虎。

无数战马匆匆驰过。

虽说这些国家都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但是射中猛虎显然不是一个只靠幸运的事情。瑶姬自由地在围场之中奔驰。她用力拉动缰绳,马身一个斜转,又奔向了密林里。不远处,有动物细碎的声音,瑶姬顺着敏锐的听觉缓缓而行。

不远处。

有一抹白色的影子翩然而过。

阳光顺着密林的秋风筛下来,稀稀疏疏的枝桠,在不远处有一大片的光亮。瑶姬微微有些刺眼,她用手遮住阳光驾马跟过去。然而,一支隐藏着的弓箭正在瞄准她的背影。而更深处的草丛中,似乎能听见老虎喘息的声音,它正蓄待而发。

‘砰!’

是弓箭放弦的声音。

这时,瑶姬终于驾马来到了树荫处,她刚刚放下遮阳的手。然而,宋玉就恰好停在树林的不远处。她惊讶地望着他,还在考虑是否要调转回去。然而,宋玉却不像以往般清淡,他眉头紧蹙,急声大喊道:“瑶姬,不要来,你快闪开——!”

宋玉立刻拉弓射箭。

在瑶姬的身后,有两个弓箭直直地对准她的背影。一切宛如定格般,一支黑色的箭飞出去,从瑶姬的狐裘大衣上擦身而过。而宋玉的离弦之箭以凌空破风之势,一箭就直接贯穿那黑衣人的胸口,鲜血四溢。他颓然而倒下。

瑶姬完全被吓住。

楚王元和景阳也闻声骑着马赶来。

而另一支箭也在同时被急速地射出去,一直对准的是瑶姬。可瑶姬却呆呆地望着那支箭凛冽而来,她竟忘记了该如何闪避。时间宛若定格,一切出奇地安静。而白驹的嚎叫声打破这一切。不曾想,那支箭竟射中白驹的后腿。

白驹纵身跳跃。

顷刻间,将瑶姬从马背上甩向半空中。

狐裘飞舞,瑶姬挽发的两枚玉簪悉数散落。瞬间,一泓三千青丝宛若瀑布般倾泻而来。她从空中坠落,而整个世界都仿佛是旋转的。而宋玉猛地一踢马背,几乎凌空而起。他向着这个白色的身影本来,再一次在半空中徒手地接住瑶姬。

万籁俱寂。

瑶姬的双眸漆黑如墨。

而景阳的反应却更加迅速。他立刻飞身下马,身形如疾风。一晃眼,他就已经徒手抓住还隐匿在草丛中的刺客。景阳狠狠地掐住刺客的嘴巴,防止他想吞咽毒药的动作。景阳直接从箭篓中拿出一支弓箭插入刺客的大腿,刺客痛苦地哀嚎一声。

“饮毒自杀?”

“就凭你这样的身手,做什么职业不好,还偏偏要做个刺客。”景阳的目光凛凛地望着他,阴森森地逼问道:“说出来吧,是谁派你来刺杀瑶姬夫人的?你若是不说,我军中可有成百上千种方法,绝对让你的后半生活的畅快淋漓。不信你就试试。”

话音刚落。

景阳又一支箭插在刺客大腿上。

而这时,附近的人们都闻声赶过来。那些公卿大臣都急忙询问楚王元,当知道他并无大碍时,全都稍稍松口气。而楚王元正在检查瑶姬的伤势。瑶姬苍白地摇摇头。她虽然没有受伤,但却有些惊魂未定,不解地望向那黑衣的刺客。

刺客痛苦难忍。

他声音嘶哑地喊道:“是王后……”

这个刺客脱口而出的一声指控,立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而瑶姬的脸色惨白,瘫软在地。她回眸望着楚王元,极其凄凉无助。

尤其是楚王元。

他不可思议地指着那个刺客,全身都颤抖地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心中早有此想,但是还是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半天,只听见楚王元近乎撕裂的暴怒声:“把王后给我抓起来,准备镬鼎,寡人现在就要烹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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