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明堂是侯府的祠堂，里头供着祖宗牌位。沈云珊这一次被禁足在这儿，可见沈峰是动了真章。
周槿自请陪着她一起受过，无非是想让沈峰顾念她腹中的孩子。
福明堂小佛堂内，满地的宣纸书页。
沈云珊气得眼睛发红，手里还蹂躏着一本《般若波罗密心经》。
咬牙切齿地叫着：“贱丫头，贱丫头。”动作太大，牵动了脸颊上的伤，伸手一碰，火辣辣的疼。
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都是拜沈云谣所赐。
“珊儿，你别再撕了。”周槿也恨，却明白眼下处境艰难，不能再出差错。
沈云珊一把将手里的心经扔掉，冲着周槿吼道：“娘，你现在就找人杀了那个贱丫头！”
吴嬷嬷被这话吓了一跳，光天化日的，若是叫人听了去该如何是好！
于是顾不得手里的东西，转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为她顺着背：“三小姐这是气糊涂了。”
“三妹妹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沈云凰猛地扫了珠帘进来。
见她来了，周槿明显瑟缩一下。
就连一旁哭天抢地的沈云珊也在看见她之后，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紫玉忙在前头趟出一条路来，沈云凰莲步轻移越过倒在地上的沈云珊径自在椅子里坐下来。
沈云凰紧紧抿着唇，眸光越来越冷。她的锦绣凰途，她苦心孤诣造就的美名，一夕之间销毁殆尽。
她越是沉默，周槿和沈云珊就越是不安。
沈云珊渐渐地也不哭了，一双红肿的眼睛在沈云凰的衣裳上转来转去，始终没有勇气抬头。
沈云凰将案上堆放的纸片推开，冷哼一声：“你们倒是好宽的心！”
周槿看着她狰狞的模样，一张脸上的狠厉和疯狂让人不忍直视。踌躇半晌后，艰难开口：“凰儿，你妹妹不是成心……”
沈云凰对她的态度厌恶至极，狠狠捶了一下桌面，冷声道：“不是成心的就毁了我的一生，姨娘还想怎么成心？”
“凰儿，你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你妹妹现在已经知错了。”周槿被她疾言厉色的模样吓了一跳，却还是下意识地维护着沈云珊。
沈云凰忽然抚掌大笑：“好得很，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她苍凉一笑，眼底写满了悲哀。
周槿头一次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一痛：“凰儿！”
“你别叫我！”沈云凰扬手掀翻了面前的炕桌，桌上的宣纸洋洋洒洒散了一地。
沈云凰狠狠捏着拳头，眸子里闪着凌厉的光芒，周身杀气腾腾：“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八岁你就将我送到周家，可知我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周槿和沈云珊吓了一跳，忙起身往后退，望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惊恐。
那眼神深深刺痛了沈云凰，好似她是那洪水猛兽。
“侯夫人的位子我会为你争到手，也请你管好你的女儿。若是再有今日之事发生，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沈云凰冷冷扫了沈云珊一眼，眼底阴霾重重。
“凰儿，凰儿！”周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慌，高声叫道。
沈云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眼神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
周槿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搂着沈云珊的手紧了紧，一个踉跄跌坐在榻上。
吴嬷嬷长长一叹，想劝慰两句，却又无从开口，只好沉默着。
晌午时候，执素来报，说是青玉出去了一趟。
沈云谣缓缓一笑，大姐这是要狗急跳墙了。也是，错过今年的大选，她的美梦就算碎了。
青玉是吗？
入夜，沈云谣穿着身半旧的衣裳从屏风后出来，站在流珠跟前转了一圈儿：“怎么样？”
“小姐这身打扮也好看。”流珠瞧着眼前打扮清丽的沈云谣，面上含笑。
沈云谣俏皮一笑，眼珠一转冲着流珠行礼道：“见过流珠姐姐！”
流珠一愣，转念想到她存心打趣自己，脸色微红嗔道：“小姐越发顽皮了，这会儿没什么人，奴婢送小姐去青玉房里。”
“走着！”沈云谣摆摆手，摸着发上的丁香花银簪笑了笑，这个青霞还挺有钱的。
流珠轻轻推门，侧身让沈云谣进屋。
彼时青玉是侧身躺在榻上，背对着门口。听见看门的动静，只当是青霞回来了也没吱声。
“青玉，还不起来见过小姐！”流珠见她仍旧躺着，沉声说了一句。
青玉身形一顿，而后匆忙翻身下榻。
瞧见屋里站着的沈云谣一身丫鬟装束，就连发饰都和青霞差不多，心里诧异之余又不敢怠慢。
鞋都没穿，忙跑到沈云谣脚下跪下诚惶诚恐地磕头谢罪：“奴婢该死，请小姐责罚！”
“你是青玉？”沈云谣看了一眼这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有些讶异。
青玉今年不过十四，身形瘦小，生就一张老实本分的面相。身上的衣裳很干净，头上只戴了一朵樱桃红的绒花，不见任何配饰。
“奴婢不敢！”青玉心生惶恐，她毕竟做了亏心事。
如今沈云谣半夜穿成这样出现在她房里，她的心早就提了起来。
流珠见她这样也不成样子，温声道：“还是穿上鞋子再来回话！”
青玉不敢怠慢，匆忙转身找了鞋子穿上。一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垂首盯着脚尖。
沈云谣见她不肯坐下，也只好随了她。
流珠见她迟迟不肯张口，只好说了一句：“你当真以为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青玉两眼一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沈云谣见她泪水涟涟，忽然想到流翠的那番话。看着她道：“你与飞烟情投意合倒是难得，只是别被蒙了眼。雪青和你们也是同乡，听说他们两个私下倒是多有往来！”
青玉身子一晃，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沈云谣：“小姐说什么？”
“雪青和飞烟本是同乡，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流珠在一旁添了一句，语气平淡。
沈云谣冷笑：“天真。”
青玉猛地抬头，对上沈云谣沉静幽深的眼眸，一下子就泄了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