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只有望不到头的空旷白,没有坐标,没有人烟,不知自己是躲在浩白的极乐世界,还是深陷困顿绝境。亦或自己只是置身事外的欣赏者,也许,自己就是那个无助者。
辨不清,看不明,想不通,猜不透。梦境中的人儿总是最调皮,装填全部欲望,不带半点假装,没有其他人真正的指手画脚,一切都随心所欲,真实的。也许,这场景仅仅是内心所思所想的折射,谁知道呢?又有谁愿意停下,想想昨夜的梦境暗示了什么?除了,以解读他人梦境养家糊口的人。
四周开始响起孩子奶声奶气的呼喊:“小熊,小熊,小熊……”
童稚的声音难以辨明话语中所涵盖的感情。不知是自己在仰头,盯着那纯白的上空,看着一黑点渐渐接近慢慢变大,还是仅仅在观赏眼前的场景。感觉到的只是紧握的拳头,却又不晓得是恐惧还是愤怒。一切似乎都不清楚。一切又似乎那么真切。心,不安,想叫,但无法发声。而当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呼吸变得急促,仍不明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可能撞击,还是为了那坠落中的物,或者说是“人”!
那震慑人心的凄厉呼喊响彻整个白色宇宙:
“不……”
是人吧?那女子带有无奈,含着不舍的呼救让人不由得松了拳头,是解脱还是恐惧极致的近于晕厥?
那个高空坠落的女子又是谁?是自己,还只是一个梦境中的虚拟?可,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是在提醒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虚幻?
她醒了,如同以往,被恐惧再次叫醒,松开紧握的拳头,观察周围人们的反应。地铁中,如常的生活继续着,谁会在意一个女孩的噩梦?而她,又是多么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不管别人关注的原因是什么。
嘴角上扬,只因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双手交叉在身前伸个懒腰,毕竟也是睡了一觉,还做了个不大不小的白日梦,虽然不比别人的甜美,可总是青天白日脑海显现的波澜,这样算是安慰自己吧,梦中的情景永远也不会出现,多好!
停了,下一站就是学校。人们来往于车门之间。她小心地抱紧胸前的小包,害怕影响过往的行人,左边的空位置有人坐下,她本能的向右边的栏杆靠拢。
“佴儿,你还怕人吗?”卫诗的话又在耳边萦绕。卫诗是佴儿姑姑家的独生女,虽然姑姑比佴儿爸爸小四岁,但佴儿却比卫诗小三个月,所以是妹妹。因姑姑在卫诗小时候就离婚,所以小时候奶奶、姑姑、卫诗与佴儿住在一起。
怕人吗?怕的吧,佴儿苦笑,想来刚才自己靠向没人的栏杆,远离左边的生命体,还是怕人的吧。
人不可怕吗?每一个笑容都隐藏着不同的寓意,想接近,就必须读懂。里面有厌恶,有不屑,也许还有点滴的无意识嘲弄。熟能生巧,看得多了,就知如何辨识,进而也就怕了。不想被人鄙夷,不想被人利用,远离,就免得偷偷擦拭伤口。
可,那样是孤单的吧,没有停靠的肩膀,没有温暖的胸膛,有的只是无尽的遐想与奢望。没有人愿意隔离自己,只是迫不得已。
人总是孤独的个体,没有人能长时间守护你,只能靠自己,这样安慰自己。可如果自己不是可靠的生命体,孤独感从未远离,又该怎样面对自己?
疑惑埋在心底,从不祈求有人解疑,因为时间太长,忘了希望在何地。
希望真的可以忘记?还是不想不敢记起?
轻轻叹口气,走下车去。旁边的年轻男人注意到她心底藏着不如意,却没有提起,只因与他毫无关系。
多可惜,多年后他时常这样暗暗的埋怨自己。如果和她一同下车,如果和她一起走向校园,如果安慰一句,在她轻轻的叹息里。可,什么都没做,又不具备重回过去的能力,多年后只剩微微的遗憾无法重提。
人们早已习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哪里有额外的关心留意?太过靡丽,太过不可思议,不想被认为是与社会脱离。不知何时起,善良指挥下的行动不那么讨喜,你我都不想触碰惹人生气,冷漠似乎更合乎情理。
佴儿是这个城市的新来者,如同所有的新来者一样,渴望归属,羡慕手牵手的幸福。可她隐隐知道,不是每个十指相扣都在书写欢乐,有的只是排遣一时的孤独寂寞,给自己的身体找个临时的归处,独留灵魂漂泊四处。
以前,佴儿不想让精神与肉体四散分离,就算逃避也要守护完整的自己,也许,这个世界,有一个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地。新的城市,新的环境,是不是也有别样的心境?佴儿违背心底弱弱的抵触,穿过大半个城市为卫诗和她男朋友劝架,结束战争,头戴橄榄枝,坐着贯穿整个城市的巨龙地铁返回学校。
一路小跑到教室,空空的。佴儿看了又看教室号码,是和鸣A的605,没有错,可偌大的阶梯教室没有一个人。惨了!肯定下课了,肯定手机的时间不准了,一定被记过了。转身,瞥见黑板上的字:
由于多媒体故障,本节课暂时调到本楼的201。
上课时间马上就到了,研究生的第一次课就迟到?那老师和同学得记多清楚呀。佴儿冲向楼梯,恨不得楼梯变滑梯,一下子从六楼到二楼。心急总是容易出状况。脚下踩空,完了,肯定是去不成了,弄不好还要暂时休学。闭上眼睛,各种可能性在脑海流动,没有想过会死,也没有想过会有人帮忙。
身体被人牢牢地抱住,耳朵传来清晰的心跳声。不是佴儿自己的,而是必然会遇见的那个人的。
“还好吗?”磁性的声音传来温柔的话语,佴儿以为自己肯定会惊慌失措,但,那个声音,似有不可知的魔力。恐惧瞬间消失,安全感伴着血液流经身体,是那么安稳,是多么安心。
佴儿睁开眼睛,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他。那是一张迷人的笑脸,单眼皮并没妨碍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上扬的嘴角使得红润的双唇那么显眼,令人不由得想在上面留下印记。
好像在哪里见过,在梦里?多么古老的歌词,竟在此刻想起。即便熟悉,也不能和自己有半点联系,没有人愿意,就连……就连……父母……都……讨厌……自己。
幻想之所以美,因为可以称心如意,因为可以随心所欲,但,却从来无法持续。高度上扬的嘴角猛然收起,双手放在胸前,轻声说句“谢谢你”,只想自己听到知悉。
“真的没事吗”关切的声音再次侵袭。奇怪。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好想陷进去,就算是逃避也可以。
扶住楼梯扶手,头,随着上下的几个晃动,缩短了与地面的距离。想,他会走的,像所有人一样,只是偶然的驻足停留,不属于佴儿,不属于现实。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抬起深埋的面孔,好温柔,佴儿想这样描写这一瞬的接触,可,轻轻地才是最合适的措辞。
眼眸里带着怜惜,面容中含着疼惜。如果他属于我,如果感受到的情感属于自己,那心中所有的秘密,都不用再逃避,他愿意听,又愿意懂,更愿意爱着自己。多美丽!某一刻,佴儿这样痴心着,下一瞬也知道只是妄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