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8883700000003

第3章 狐狸的蓝色桔梗汁

不知从何时起,她看着地面上匆忙的花花绿绿,明明暗暗,竟开始可耻地期待在平行的时空遇见一个人,一个会吹奏口琴,有清朗面容,灼热拥抱……每当无助时,像是头顶的天空点缀了一颗只有自己才可以看到的星星。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前一秒还晴朗的天空一瞬间变幻。

行人没预料到这场秋雨,纷纷着急地寻找屋檐躲雨,也有用外套遮蔽身体疾驰向前的。

他们知道等待不是必修课,于是贸然前行,无意中成为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停驻难以胜过进步,就算一身湿哒哒的也好比空耗时间。

可她就是一个对雨敏感的人。

芳溪跑向街边水吧,点了一杯苏打水,坐在深褐色雨蓬下,看着街道渐渐空无一人。

‘‘是太难过了吗?’’绵软的问句。

男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衬衣,右手手指夹着一只烟草,脸庞的笑意耐人寻味,看不出他的年纪。

本坐在邻桌的他,走到了她旁边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来继续抽烟。

此刻,她的面颊泪迹斑斑,眼眶微红,却轻描淡写,‘‘不管你的事。’’

贺原看着她,觉得这个女生很有趣,倔强的样子多像他的康帕宁啊,一只喜欢果汁软糖却不爱撒娇讨要的小猫。

他平生第一次在外面玩通宵,聚会结束后告别朋友,独自一人在清冷的街道抽烟。

它慢慢靠近,停在他的脚边,蜷曲成一个毛茸茸的线团。

赶在圣诞节快要到来的冬季,它就像一份礼物,多年渗透在他心田的孤单在一刻钟散开,唤醒了感受温暖的本能,他抱起它,花花的胖身子,他用一个名字得到了一个朋友。

他暂且忘记了前几日的纷扰,讨厌有女生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的冷漠并未如愿,能无声地拒绝女生的追求,反而是变相召唤了她更深的依恋。

他将烟头熄灭,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想着与‘‘正元剑道馆’’的朋友不告而别,回去时一定要致歉。他无奈,被一个无聊的女人纠缠了那么久,这次出走正好当做旅行,只是得辛苦爸爸独自打理剑道馆。

他听说裴桐宁静优美,确实如此,夜市的景色不比泉北差,马津湾的海风让人真正感受到透心的凉爽,真想在这里盖座房子。如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小习练剑道是贺家的传统,在四十岁前,他要在正元剑道馆认真练习,冲击各个剑道赛的奖杯。因为文化课缺失的原因使他总喜欢在零碎的时间看各类书籍,他始终认为剑道并不是自己人生的全部,他不愿意在退役后继承剑道馆。

她回来了,面容憔悴,没有血气。

芳溪焦急地问她这半个月来去了哪里,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事,我不是回来了吗。’’

体育课,芳溪给体育委员欧宇请假,她要照顾丁晴的情绪不便去上课。姜迪搂着欧宇,递给欧宇一个魅惑的眼色,‘‘宇是我的女人,他都听我的。’’

欧宇一身鸡皮疙瘩。

‘‘芳溪,我姐又离家出走了。’’她语气抽噎,‘‘我爸……担心她,就满城去找。’’

‘‘……找到了吗?’’

丁晴点着头,‘‘她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就因为……我不是……不是她的亲妹妹?’’

诧异得如同触电,她不知如何回答。

方晴是她的原名,她的妈妈秦蓉在离婚后嫁给了泉北有名的商人丁义彦,方晴便随继父姓氏,改姓丁。而丁义彦已有一女,比丁晴大两岁,叫丁洁。在新妈妈和继妹来到家后,她不发一语,变得更为叛逆。

花好年纪被乌云笼罩,挥散不去的是越长越盛的怨恨。所有来自她们的善良好意在她看来都是心机、假动作。丁父减少了她的高额零用钱却使她越发夜不归宿,直至半月前偷拿家里的值钱物件离家出走。

血缘关系总是异常奇妙,怨恨敌对,漠视轻蔑,冷血无情都可以在知道离别的时分轻松消失。流淌一样的血就是一生一世的相连,坏的好的,难过的忧伤的,遥远的亲近的,分离让情意短时间就可以聚集。

可为什么自己等待的寻找就是飞鸟掠过,麋鹿穿梭,杳无踪迹呢。没有开始,没有发生,静悄悄地就割断了血缘纽带,那一声多年不曾开口的称呼,那份早已放手的亲情。

不在乎因为寻找姐姐而影响学业,但她现在真的不愿见到那张对她和妈妈恶心的脸。

对丁洁的好脾气被渐渐磨灭,她告诉爸爸她不会再来泉北了。

芳溪一直都憎恨破坏家庭的人,父亲便是被一个不要脸的风**人夺走,但她就可以恨丁晴吗,因为彼此是朋友的身份就可以让人改变存在已久,深入骨髓的恨意吗。

丁晴所说:秦蓉与丁义彦是真心相恋,秦蓉受着被丁洁恶作剧的委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对丁晴都未如此留心。好脾气的丁晴也对丁洁从不拒绝,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她,爱着她。但这并未打动丁洁的心,丁义彦一气之下要送走丁洁,让她回到前妻那里,丁洁死活不去,是秦蓉求丁义彦留下她。

感人至深的情节,充满奇幻的人生出场,丁洁会不会就是世界上第二个自己呢,没有父亲的疼爱,原本完整的家庭四分五裂,还能够鼓起勇气祝福他们重组幸福,余生安康吗。

既然不爱,为何当初要结合,彼此相守十多年的光阴,到最后只是一个玩笑?

“生命不留遗憾”的格言不知为多少负心人作了帮凶,难道不喜欢死亡就可以像电视剧的魔鬼一般疯狂地吸吮人血来自私地维持自我存活的时间吗。

沅琼的他们,泉北的他们,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的他们,想过努力挽回吗,珍惜过光阴吗。还是在许诺成为彼此的守护时分了心,走了神,然后糊涂地制造了一个即将残缺,受苦的生命。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蛇,而是伤人的蛇。丁洁是蛇,自己何尝不是,曾经偷偷在碎石滩握着石头许愿,而愿望是诅咒沅琼的所谓继母和继弟快快死掉,伤人不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怨怼萌生的胚芽即使没有成长结果,究竟也是突兀地存在着。

丁义彦来到复阳中学见了校领导,说明了最近小女儿不来上学的原因,也间接昭示了丁晴富家女的身份。

他对丁晴的呵护,她看在眼中仿佛肉刺,刺穿了她的自卑自怨。

多年来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他终究没来找自己,她早就忘记了一个少女的心思,成长的需要,不再是从前对她关怀备至的他了,时间将他的模样擦去,淡到只留下一个不规则的点,那个点渺小漆黑让人看着绝望。

她就这样哭了,捂着脸,在长长的怀念中伤感地哭了。

已近期末,测评考试是每学期一次的定时炸弹,它叫嚣着,嘶吼着,令复阳的每一个学生都绷紧了神经。

除了温书,芳溪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还有约一年的时间就上大学了。成人的世界会不会就从大学开始了呢?大学是惊喜还是另一种孤独的开始。

后来藏着一头能够吞没所有的野兽,它不断撕裂回忆,拉开遗忘的骨骼。

她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纯净的蓝天。丁晴背着曲谱,不知何时已睡去,明年初的艺考将会提前发布特长生的大学名额,丁晴注定会走与她不同的人生之路。所以她们会一起珍惜在复阳的时光。

贺原惬意地享受着马津湾的海风与阳光,在浅海尽情游泳,想起再过几天便要回泉北。

他祈求上帝放过他,被一个女人每天纠缠,真的是件比进监狱还要恐怖的事。

从未正眼看过她,但这般漠视的眼光也回绝不了她炽热的注视。

贺辛伦很不解一个美丽年轻的女子为何总是沉默地出奇,像是上瘾一般追逐儿子的踪迹,馆里的学生劝不走她。谁也拿她没办法,他了解她的背景后,才知道他是泉北大商人丁义彦的大女儿,只能任她来去随意。贺辛伦不想拉关系也不会结梁子,这是研习剑道的人之心性,见招拆招,招招利落。

马津湾凉爽的海风浮动着她的柔发,遥望远处风平浪静。

她把车篮子里的课本拿出,认真地看起来,功课渐渐不太认真的自己还会考到年级前三十吗。在自己眼中学习是自我深情的对望,将喜悦悲伤合二为一。自己曾骄傲的身姿,是穿最廉价的衣裙也不觉愚笨也不会认为有所不足,只因有一个人的无条件赞赏。

“你是……”

正看到立体几何的笔记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他!她努力回想那天的相遇,他怎么会在这里?

发间淌着水珠,像是刚游泳的样子,他是做什么的呢?像学生的样子但又没有稚嫩的气息。年纪一定不会超过20岁,上衣低调的标志,掩盖不了他的身价。

在明星杂志上总会有相关品牌的推荐,简洁的广告效果,但却因为明星效应就得到很好的宣召。

她也曾向往《少女小渔》中刘若英的红色宝珠纹灯笼袖长裙,而省下两个月的早点,满城搜索相同的裙子。最终裙子买到了,但她却无论春夏秋冬都不敢穿出,那裙子就像一个裸露的笑话,鲜艳的红色赤条条蔑视着她轻薄泛白的青春。

她是少女却不是小渔,在别人眼中孤陋寡闻,在自己眼中苍白如纸。她买来裙子的那晚,紧闭着双眼在月夜中,偷偷上身试穿,才遗憾哀怨地觉察到那红色不属于阳光,也不是梦寐。

他面对芳溪,席地而坐,一把拿过芳溪手中的书,貌似仔细地看起来。

‘‘看来你是个好学生。’’

她回过神,想夺过书,他却把书藏在身后。他是个怪人吗,彼此不熟还如此玩得开。

‘‘把书给我!’’

‘‘陪我躺会儿,不然别想拿到你的书。’’第一次觉得逗女孩是这么好玩的事,特别是逗像她一样的女孩。

一向好脾气的她被彻底惹怒,脸上是久违的怒火冲冲。但这样一个陌生人却仿佛将她拉入了曾想挽回的时光中,又变回了那个熟悉又无数次诀别过的自己。

她使劲拉这个无赖的手,可他未被挪动半分。他睁开眼,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嘴角勾起更深的笑意。

突然,他反手拉住芳溪,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两人顺着垂直的弧度跌倒在碎石滩,碰撞出沉闷的响声。

宽阔的胸膛,悠悠飘扬的烟草味,她的视野剧烈摇晃着,下颚的痛感逼着人惊讶地战栗。

被他掠夺的思考,禁锢的关节,此刻唯有焦急防备,眼前是他右臂暴露的麦色皮肤,她想都没想狠狠的咬下去,牙缝间瞬间溢出的一丝腥味刺激了她的感官,他受伤了?

并未料到她会这般还击,他下意识吃疼放手。

她连忙起身,捋平裙摆的褶皱,看着他龇牙愤恨的样子,脱口而出,‘‘流氓,活该。’’

掌着车把头,瞥了一眼坐起身来查看自己受伤手臂的无赖,那鲜血像一朵娇艳的花毫无悬念地开放。

‘‘罗芳溪,我会记得你的!’’

贺原苦笑,数学书上的扉页写着:

复阳中学

高二(七)班

罗芳溪

听到身后的警告,她的心跳开始杂乱无章,自己居然忘记了数学书上有写个人信息,为什么又是数学书,好不容易在冯音艾那里拿回,现在又落在无赖手里。

‘‘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顾南晨吗?’’

临窗的黄兆兰从枯燥的数学习题中抬起头,浓浓的黑眼圈,厚底的眼镜框,嘴角一颗青春痘粉里透白。

怎么从来没在学校见过这样气质出众的美女,她咬紧牙关,拼命抹杀脑海中构想的丰盛晚餐,该减肥啦,不然一辈子都要败在自己那个堪比悟能的胃口上,家里排着队等着的漂亮衣服早已凝固成过去式。

顾南晨并不在教室,美女这么有礼貌,黄兆兰不想扫她的兴,‘‘美女,他可能去打篮球了,暂时不会回教室。’’

她点了一下头,笑容甜美,微卷的中长马尾,弥漫着类似栀子的香气,活脱脱的电视剧女主角,‘‘谢谢你,我和他约好时间的,他应该要回教室了。’’

什么,不会吧,自己长时间关注着顾南晨,却从没有见到过他和哪个女孩有什么联系。自己还傻傻地以为等到自己减肥成功的那一天,打扮得赛过台湾第一美女萧蔷,然后无比骄傲地对他告白。

她嘟嘴打量因为早上吃下三份红豆饼,两份加辣生煎包外带大杯奶茶的肚子,它圆滚滚的样子,想要脱离皮带的约束,只有衬衣早已对它放纵,乖乖放行。

‘‘喂,同学,帮我叫你们班的罗芳溪。’’

被一种奇异的语气拉回神,看向说话的人。他没穿校服,是校外的人,衣服的配搭相当低调却看得出值价不菲,自己学习服装多年,这样的穿着媲美于当红歌星。看不出他的年纪,棱角分明的相貌,长得真耐看,左耳戴有一颗泪珠大小的黑色耳钉。

‘‘芳溪,有人找你。’’

正在写作业的她应声转头,看黄兆兰的手指指向窗外,却并未看到窗外那位找她的人。她疑惑点头,合上笔盖,走出教室。

就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她立刻后悔,是那个无赖。

转身欲回教室,但却怕他会再次犯神经做出像那天一样大胆的行为,她便鼓起勇气,展开笑颜,拉住他的手臂往楼道走去,‘‘大表哥,怎么到学校来了。’’

他会心一笑,极其配合,揪她的脸颊,‘‘表妹怎么长胖了。’’

她狠狠打开他的手,看着楼道没人,透水的眼底火星上窜,‘‘你有病吗?到学校来干什么!’’

‘‘来找你算账,罗芳溪你太……’’他察觉到眼前的女孩在一瞬间的失神。

时间像是被施了咒语般凝固,也仿佛身处音乐厅在一首钢琴曲中茫然承受耳语中的吻痕,轻柔回环,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个女孩,发间筛落着暖暖日光,雕塑般的身体完美驾驭纯情的校服,潘如薇正和顾南晨并肩往楼道走。

芳溪与顾南晨四目相对,气氛渲染成暧昧,被发觉的片刻她急忙别开脸,轻轻低头,像是要错开阳光照射的位置,却恰恰被贺原的臂膀遮挡,看起来如同被他抱在怀中。

顾南晨显得很不自在,走在女生前面,步出了楼道。

‘‘你男朋友?’’

‘‘你到底想干嘛?我没时间陪你闲聊!’’

他不顾她的不耐烦,‘‘我要回去了,你的书我拿走了,我也给你一本,这样我们才不会断了联系,书会从泉北寄过来。’’

‘‘我会再来这里的。’’

他看着头也不回走向教室的她,一直以来平静的心,竟被搅动得洒满失落。

袁丝敏又开始展示她的八卦本领,她明显很生气,但还是露出一张看着无邪的笑脸和后排的女生叽叽歪歪。丁晴也在听,不过她失望了,袁丝敏此刻讲的是顾南晨,和石景轩无关。

潘如薇是高二(二)班的班花,才貌双全,成绩优异,在校时间很少,是不参加高考的学生。她在高三念完后就会留学,这样被命运眷顾的女生“理所应当”遭到袁丝敏的流言蜚语。

‘‘这个潘如薇真的很搞笑耶,卖画不收钱就要别人的信息!’’她嘲弄潘如薇的奇葩做法。

另一个女生更加激动,‘‘听说顾南晨就是这样被她骗走的,下午他们好像还在操场约会呢!’’

顾南晨就这样被潘如薇收服,袁丝敏恨得直咬牙,她可不会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男生被抢走,那心情就像是曾经因为有一次模拟考被罗芳溪夺走了班级第一名。

她知道荣耀光环一旦被摘下自己就会分文不值。

‘‘石景轩也有女朋友吗?’’

芳溪掩饰着内心的跌宕,挤出一点笑颜,‘‘怎么会呢,石景轩这么聪明可没顾南晨好骗。’’

几天后,传达室外的信件栏上有用彩色粉笔写下的名字:

高二(七)班罗芳溪。

一定是那个无赖捣的鬼,她索性不理会,故意装作没看见。

疑惑的丁晴看着她奇怪的举动,‘‘芳溪,写着你的名字呢!’’

芳溪不想引起她的好奇心,“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我马上去取。”

书籍散发着柔和的纸香,她触摸着书皮,指腹传递着微冷的温度,心中得到了一种厚薄适中的感动,这个无赖居然买了《安房直子童话选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喜好。

她紧张地翻开书,像是要打开潘多拉的宝匣,脑海盘旋着电影中的诡异一幕。

不会暗藏鬼魂吧,有没有侵染毒液,一碰就晕掉或是吸进鼻中就被鬼附身……她微闭双眼,颈部缓缓滑落的一滴汗珠啪嗒在地,溅出一朵无声的水花……深呼一口气。

并没有恶作剧,她习惯性地挠起刘海,顺在耳后。

扉页上的一段话:

罗芳溪

你是个怎样的女孩呢?对帅气优异的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以为你还没拥有情商,但你的数学书上却写下了让我感动的话:在哪里有狐狸的桔梗汁,染蓝我的指甲,能搭起一扇梦的窗户。

我想你喜欢安房直子,我和你一样也欣赏她的作品。

我十九岁,住在泉北,很小就和父亲经营一家很有名气的剑道馆,我希望我们还会再见。

贺原

原来他是个研习剑道的社会人员还是家族事业的继承者,如此有背景,对于她来说不能存在交际。

她赶紧将书丢进垃圾桶,却又觉得难以舍弃,便半跪在垃圾桶旁,看着那本书,自言自语:万一他找到我,要我还他一模一样的书怎么办……

潘如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从不搭理女生的顾南晨对她如此不同。每天放学,他会在单车篷等待她,这让多数女生十分羡慕。

如此劲爆的校园热点,很自然地传到了办公楼,秦老师疲累的心情远远超过买小菜时被顺走钱包,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学期自己的班级有这么多问题。

顾南晨和潘如薇被通知到办公室,秦老师盘算着必须好好整治,还学校一个清静。

‘‘老师,我和顾南晨没有谈恋爱,而且我都要出国了,这种事不会成为现实。”

‘‘好啊,你既然说你们没有谈恋爱,那以后不要在学校交往亲密。’’言语强硬是她教导学生的一贯作风,她打心眼不喜欢这位叫潘如薇的美貌女学生,觉得她过分自信,有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清高感。

‘‘老师,你怎么能这样要求我们,学生之间难道不能自由交流吗!’’

顾南晨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讲话。

‘‘秦老师,我会注意的,请您放心。’’

‘‘潘如薇,你回去上课,顾南晨留下。’’秦老师起身拿茶杯去放热水。

她显然不愿离开,但看到他的神色全然不在她的身上,便不满地走出办公室。

‘‘顾南晨,你到底怎么回事!上一次你和罗芳溪的反省报告,我给你们交上去了,这一次你还想让我交一次!’’

他突然想起刚开学的时候,秦老师以为他和罗芳溪在交朋友,便以此来解释她被误解成小偷的事,但事实是他没有同罗芳溪和潘如薇中的任何一人谈过恋爱。

要说喜欢,他在心中承认对罗芳溪有了他分不清楚是什么的感情,那种可以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在心底漂浮彩色泡沫的心情。

要训练的下午,在休息时间,他依然待在球场,等待路过的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目光轻轻落在这偌大的操场。不用训练的下午,他等着全班学生都走完后,会注意她是否会在走廊尽头,在一片绿荫前与风伴读,光晕修饰着她的侧脸,手中的书本被风拨动……

木质相框中的一张单词表是他第一次收藏女生的物品,也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

他刚转学到复阳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一天的体育课,同班的女生都在做拉伸运动,唯有她一人请假。她坐在操场的草坪上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他也因为想休息便坐在了她背后的篮球场边缘,透过她的背影看着远方矮矮的落日,他并不知她的姓名,只知道她和自己一个班级。

夏天将尽的余风呼啸,突然撩起她的身影,向他跑来。

他看见她在追逐一张吹向自己的纸张,那一小片薄薄的暖黄。他给予帮助,起身替她捕捉。彼时,一只白色蝴蝶莫名从他的身后摇曳而出,她的目光被蝴蝶携带,微笑着随它的飘扬忘记了本来的意愿,竟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

风渐停,他继续前行,伸手拂过她被风吹乱的短发末梢,握住了跌落的纸张。她猛然回头,看到一个高大身躯穿着的24号校队球衣。她被浓浓的男生气息包围着,像被他拥在怀中,她不敢抬头,脑海的血液在奔腾,连忙慌张逃离。

仿佛是属于彼此的空间,没人起哄,没人议论,静静地发生后又静静消亡,只有手中的单词表凝结了这一场如梦似幻的相遇。

泛黄的笔记本纸张,写着工整复杂的单词,她是怎样的女孩呢?真的很想知道。

对于潘如薇是欣赏,是趣味相投,话题和谐。

他知道自己很难喜欢谁,也不会表达,以至于会让很多人误会,他想不到办法改变自己的思想,或许在感情方面智商为零,像姜迪和夏博佑所说,真的是个傻子。

他做出再也不与女孩亲密往来的保证。秦老师看重顾南晨的真诚,希望他好好念书,认真练习篮球,他的未来无可限量。

潘如薇放学后来到高二(七)班,想等顾南晨一同回家。

‘‘这位美女,太不凑巧了,今晚我们哥三个有正事要办,你还是走吧。’’姜迪快人快语打发她。

她露出谅解的笑颜,‘‘顾南晨,有空我们继续聊莫奈。’’说完,摇起带着花香的发辫离开。

姜迪转头好奇地问夏博佑,‘‘莫奈又是谁?’’

夏博佑白了姜迪一眼,回座位收拾起挎包,要考试了,带点课本回家复习,免得考得太差,不好拿零用钱。

顾南晨无意间看向了芳溪,正好她也看向了他,四目相对。

‘‘你喜欢罗芳溪?’’姜迪终于觉察到了他的异常,他体会到气氛的尴尬,想要不甘心地讨问,即使知道会亏欠。

夏博佑见机想转移话题,扯着姜迪的衣袖,‘‘喂,怎么啦,不是说今天去我家玩通宵的魂斗罗吗。’’

‘‘我喜欢罗芳溪。’’他说出了自己从不敢从不会想到要说出口的话。

他知道姜迪也喜欢她,但他害怕错过,不想再隐藏。

当那天他在楼道看到她和一个男生谈话,便开始心不在焉。失去和错过不同,他从小便失去了母亲这个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女人,他不愿再失去第二个,也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沉默就会错过,而错过便引发失去,他会极力挽救。

正在与值日小组一起扫地的她听到他的回答,无法相信藏在心底的感情会被他赞同。

她看惯了美丽的女主角被求婚,被承诺,却不知有一天渺茫如尘埃,黯淡成黑夜的自己也会获得彩虹的降临。这就是爱情吗?对自己而言是该流泪还是感慨,为何想象实现的过程却让自己觉得变成了那件宝石纹的红裙子,买到了,穿不出,被锁在冰凉的衣柜中,期望也烧成了懊恼。

姜迪惯常的幽默顷刻间荡然无存,从未想到自己的兄弟会与自己喜欢上同一个女孩。他惨淡的脸色透露极端不悦,走到她面前,扯下她手中的扫帚,丢在地上,拉着她走向顾南晨。

她内心忐忑,想挣开被拉住的手。

‘‘罗芳溪,我和顾南晨都喜欢你,但我们是好兄弟,会公平竞争。’’他对着顾南晨说完这句话,转头对芳溪说,‘‘你实话说你喜欢谁?’’

她害怕得发抖,被握红的手腕麻麻地胀痛着,她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个犯错的罪人在哀戚地等待法官的宣判,从未见过这样脸色的姜迪,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现在的她孤立无援。

教室里的同学扫着地,用余光看着落魄的罗芳溪。丁晴欲去拉走芳溪,可她没那样做,她想看看芳溪真实的想法,毕竟姜迪是真心喜欢她的,给他一个交代是最好的结局。

窗外余晖犹在,她轻轻拉开姜迪的手,克服着喉间的苦涩,‘‘对不起,我不喜欢任何人。’’

她逃出教室,听见身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很想回答,但真的没有一点说话的力气,不知道跑向哪里,只想一个人找个寂静的地方整理自己的心绪。

她漫无目地跑向前方。

忽然间,她感觉撞到了一个固体,带着温度,额间没有疼痛,鼻间充斥着草木清香。她抬头,一张带着暖暖笑意的脸凑近了她。

芳溪吓得后退几步,定神一看,居然是他。

‘‘怎么哭了?’’

‘‘你怎么在这里?’’一脸泪渍,委屈的表情被惊讶取代,面容狼狈,这让石景轩不禁失风度地笑起来。

她的哀伤转化为气愤,不受控制地对曾经着迷过的他换上一副“你有病”的态度,不再理会他,向前走去。

石景轩收起失礼,跨出步子,拉住她的手走向艺术楼二楼的器乐房。

‘‘去哪里?’’

‘‘想带你去的地方。’’

蜜色的光透过洁白布帘,悠悠洒洒地落在他身上,白皙修长的手在琴键的黑白之间跳跃,琴声在空旷的器乐房回荡。他直直的背脊,彰显着高贵的气质和遥不可及的修养,他就像是童话中的贵族,而不再是帅气的拓海。

她竟然想到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词,这是不是就是性感呢,不觉羞红了脸。

‘‘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肖邦的《夜曲》。’’

手指停止演奏,他起身将琴凳放好,走近她。

‘‘萝卜,谢谢你让我找到你,再次遇见你。’’

‘‘你到底是谁?’’听到“萝卜”时,她感到一段已搁浅的回忆正侵蚀神经,迫切想知道根源。

‘‘冬瓜,萝卜。’’他炽热的目光充满期待。

‘‘冬瓜……你是冬瓜?’’

‘‘罗芳溪,我是冬瓜,曾经胖到没有朋友的我遇到你,你告诉我你是天使。’’他疯狂的想念在一瞬间难以抑制,紧紧抱住她。

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法想象如今情书不中断,搭讪告白是家常便饭,号称青春版费云帆的石景轩,居然是当年那个傲娇的小胖子。

那些年,她还住在沅琼,和他同校的石景轩还用着石雨一名,四年级的她总会在学校看到胖胖的、傻傻的、独自一人的他。

当年的她恨张扬,很胆大,脑筋特直。她想尽办法拿到了器乐房的钥匙,在一个放周末的下午拉着木讷的石雨进了器乐房,充满神秘地对他说,‘‘我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来做你的好朋友。’’

痴呆般的他听到这样的话,好奇地用肥胖的小手摸摸她,一言不语。

她打开器乐房笨重的录音机,拿出衣袋里的磁带,按下播放键。

她在街头音像店听到了这首歌,便毫无犹豫地用存了很久的钱买下它,一直珍藏。

‘‘我这个天使叫……叫……罗,对,是萝卜!我很喜欢你,以后你就做天使的好朋友吧。’’她心虚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就是个骗子,‘‘你以后就叫冬瓜。’’

石雨主动拉起她的手,‘‘萝卜……天使,你真的愿意做我朋友?’’

她第一次听到石雨说话,激动地狂点头,‘‘会的,我是助人为乐的天使啊!’’

“我从小就得了肥胖症,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我,是奶奶从小把我养大,可她却在我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去世了。’’

他眼中装满怀念,‘‘那年,我真的相信你是天使,我一直都希望有天使带我去见过世的奶奶……’’

‘‘对不起,我骗了你。’’

‘‘当年的事我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心中有了寄托和牵挂。后来,我接受了治疗,父母还给我改了名字让我忘记往事,重新生活,你说只要存够钱就能给我天国的车票,我就一直努力存钱。’’他轻轻拧了一下芳溪的脸颊,‘‘当我以为我存够了钱,去找你时,你却不在了,我才想起来你住在天堂,我便开始等你,找你。’’

‘‘是啊,天使当然要住在天堂啦。’’她不好意思地低语。

‘‘虽然找不到你,但你送我的蒲公英,我一直都留着,还在自己的花园里种了很多。’’他扯出脖间的项链。那是一根牛皮绳项圈,坠子是以原木作底用水晶玻璃压住的蒲公英标本。

‘‘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物品,我相信它一定会为我找到你和奶奶。’’

无意中拼凑出了一个瓶子,它有着透明的颜色,牢固的质地,坐落在心上,不管走到任何地方,经纬相同的,温度适宜的,频率一致的它都熟络地蕴藏。

曾经一个小女孩,不顾一切拿到了器乐房的钥匙,帮助一个没人搭理的陌生的胖男孩在钢琴曲中打开了心扉。多年以后,离开家乡的小女孩并不知道,当年那个小男孩爱了她这么多年,女孩随手摘下的蒲公英,被小男孩放在书本里珍藏,直至做成项链挂在脖间。

他在心中许下愿望:等到自己能买车票的那一天,一定要找到萝卜和奶奶。

蒲公英是约定。

“近来我们班发生了很多影响恶劣的事,导致我们班长久以来的优秀形象严重受损,老师怎能眼睁睁看着呢……”余光扫过讲台下的某些座位,冷气弥漫。

“期末测评即将到来,为此,顾南晨,姜迪你们两个以后所有的自习课都要在教室复习功课。”

姜迪不耐烦,“秦老师,我犯什么事了!”

“就你事儿多,你消停下很难吗,你看你成绩多差,你妈为你担了多少心啊,上自习没商量……”

秦老师看着一直无话的顾南晨,他双手揣在衣兜里,面前摊着一本课本,好似在仔细阅读。

顾南晨,顾南晨,秦老师叫着他的名字,但没能将他拉回神,直到姜迪用胳膊肘碰他。

他突然站起来,看向秦老师。

“顾南晨,你病了吗?”

半响,他才回答:“我没事,秦老师。”

秦老师点点头,挥手示意顾南晨坐下。

罗芳溪紧握在手中的笔停止滑动,慢慢转头一瞥他的身影,像相机按下了快门,然后迅速回头。那天他是深情吐露还是与姜迪的玩笑。

她该相信一句她可以为之付出所有的话吗,明明就喜欢,明明想温柔回应,但没有勇气。

“今天我和各科教员商量,觉得有必要对困难学生付出关爱,所以今后下午的自习课,班长,学习委员,语文、数学、英语课代表分别给全班后五名的同学单独补习,都知道自己的排名吧!”

话一出,全班倒吸凉气,看向最后一排的座位。

这种“变态辅导”只听说过,还从没亲眼见识过。班上后五名可都是男生,而且没一个把考试当回事,只有姜迪的妈妈总是为他跑办公楼,谁让他妈妈就是裴桐的教育协会副会长呢。

姜迪再一次大声抗议,“我不同意!”

秦老师怒气上头,狠狠拍讲桌,如砖块撞击的巨响,“我要不是为了班级的荣誉,我还真懒得管你,你看你妈……喂,你走哪去!”

姜迪竟然当场给了秦老师一个难堪,没等秦老师说完话就起身走出了教室,她万万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她眼中姜迪从来都是个傻里傻气、贪玩幽默,但一直很有礼貌的阳光男孩。

下午的自习课,顾南晨没有参加球赛,例行训练后居然回到教室认真上起了自习,秦老师让英语课代表卢小翰给他补习语法,这个瘦个子眼镜男从一开始坐在顾南晨身边就不敢和他说话,居然用类似递纸条的方式,询问他哪道题不能解答。

顾南晨看过纸条后就径直还给他,依旧默然。

本来班长袁丝敏是要给名次在最后一名的姜迪补习,但现在他或许因为上午的事情早就赌气回家了,她正好得空。

她在挎包中掏出小巧的化妆镜,粉色的唇膏层叠在唇瓣,在仔细确认脸部是否有瑕疵后,微笑着拿起英语课本走到顾南晨身边,“顾南晨,我帮你辅导吧。”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翻过下一页,“我受不了你身上的香水味,也不需要任何辅导。”

面对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娇美的微笑支离破碎,她忍住想骂人的本质反应,气急败坏地踱着矫健的步子走出了教室。

罗芳溪头痛得连睁眼都觉得劳苦,她耐心地给王亦阳勾画语文复习重点,奈何身旁的他只知道看枪械杂志,毫无感情地接受着这份帮助。

“重点给你勾画好了,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期末测评了,有空就复习吧。”

没任何反应,她十分无奈,秦老师委托她一定要帮助整日沉湎于军事世界的王亦阳。他并非是坏学生,对于物理学科,他常有独到见解,至于其他学科,态度却是不完成作业,逃课,书本自然崭新。

“你喜欢哪个明星,有想去的地方吗?”晴朗蓝天中的惊雷。

“……王亦阳,现在是给你辅导的时间,你能先看会儿书吗。”

他明显不悦,原本淡漠的表情背负失落,竟难受到放下刚才还津津有味翻阅的杂志。他拿出背包,丢给芳溪一个榛仁面包,“罗芳溪,你休息会儿,吃点东西。”说完,他拧开果味汽水的瓶盖,把剩下半瓶喝尽。

他将凳子送入桌膛下,撩起背包,径直走出教室。

罗芳溪看着他这般特立独行,不愿有人约束的样子真是不可理喻,却也讨厌不起来。

为他整理课桌,替他理顺书角,按文理科分类的方法将书本细心堆放在桌膛,手背来回间无意摩擦到桌面背后的凹凸,常常收拾自己的课桌,那原本该光滑的背板绝不会粗糙,会是什么?

她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背板,那东西像是和棉麻质地相当,翘起的边缘没有胶水的粘合,轻易就可以撕下。

发现秘密是猎奇心理,不该探求却本着想了解他人的背景、助人为乐的情感,一步步接近。

果然她依旧心机深厚。

是创口贴,旧旧的,贴了很久的样子,表面的肌理已然斑驳。无聊的他在不见阳光,目光注视不到的地方陈列着自己的心思,摆放着自己秘密,这样幼稚的行为。

我爱罗芳溪。

黑色字迹赫然布满创口贴的背面,清晰固执。

她的右手捂住因为震惊启开的唇瓣,呼吸憋闷,慌张地将手中的秘密碾碎在迷惘一刻,匆忙走回座位。

放学的铃声响起,校园开始嘈杂,一场大雨铺天盖地而来,天色愈加灰暗。

窗外,远处绚烂的灯光在雨雾中微弱地跃动。她将手伸出窗外让雨水滴落于掌心,胆怯地感受着像是过敏的难受感觉,她记得小时候在回家途中遇到下雨,不敢再走,便在路边的大树下躲了一夜,直到下夜班的父母发现家里没人,惧怕到报警,哭着四处寻找。

雨就像眼泪,强迫人们去接受潦倒狼狈,感染莫名悲伤。

幸好自己的雨伞一直放在教室的雨伞架上里,教室里上自习的同学也渐渐离开了,她不需要和别的同学共撑一把伞。

她整理好课桌,拿起藏起一个骇人秘密的笔袋塞进挎包里,扣好钉扣,走出教室。

刚走下楼道,她便看见底楼走廊上的一幕,一些女生大着胆子凑近顾南晨,将伞递给他希望与他一同撑伞回家,但一直望着远处的他,连别过脸拒绝的兴趣都没有。

她故作忘带东西的样子,躲着跑回了教室,拘谨地坐在凳子上,握着雨伞的双手更加冰凉。

“芳溪,怎么还不走啊,不是带着雨伞的吗?”值日生马芮检查完教室,拿起挎包,“芳溪,我有事先走啦,你记得关门哦。”

空旷的教室,阴暗的底色渐渐转换成明亮,好似又重新投掷蜜色的柔光,给予静谧的时间,送还夏天滞留的极尽深绿。

她触摸着这张曾承载过他睡梦的课桌,记忆顷刻间充溢在脑海,给她吹奏口琴曲的是他,在她被误会的时候拉她出险境的是他,在最失魂落魄时第一个想到的男孩是他……

他依然站在原处,默然远望,她不敢眨眼,怕这样的场景只是一个醒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梦。

枫叶回旋的季节,湿哒哒的花期,雨并不冷,在这倔强的南方。

他感觉到她的停驻,慢慢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罗芳溪,你真的好慢,等了你好久。”

“顾南晨,你是傻子吗,我根本就不值得你等。”她说完,然后流泪。

他是红裙子,他是费云帆,他是格斯……他是幻想,是甜梦。在这茫然的年华中纵使迷恋究竟也拿不起,读不懂,像昂贵的高级单车,有着数不清的性能,鲜艳的喷漆,轻便却抬不起脚,行不出微小的路程。

错愕的他,目光坚定地落在她的眼眸,浓浓深情。

她走近顾南晨,将雨伞塞给他,一下子奔进了大雨中。

如果非要承担一份悲伤,来自顾南晨就好。

互相喜欢着为什么要畏惧走近?

“爱上你是不是天生的宿命,深夜里梦里都是你的背影,而心痛是你给我的无期徒刑。”黑色磁带兜兜转转,唱出人们的心思,于是追问,相遇了会不会放手,他是不是漫长时光中等待我的那个人。

温润年轮中的光影交错,如果握不住你摊开的掌心,该是一辈子的心痛……十七年,她第一次在雨中扬起心底的微笑。

她停下奔跑的脚步,步伐缓慢,望着洁净天色。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臂弯,是顾南晨从身后环抱住她。

雨水空濛,晶莹的水气氤氲。透明的蓝与白,透明的黑与绿,透明的一切,她发间滴落的雨珠,破坏着睫毛的弧度,模糊了视线,湿衣勾勒着少女的酮体,而背部汲取的温度稳稳当当得如一件厚被,

他轻轻埋下头,温柔耳语,“我们在一起好吗?”

在一起,不管生病落魄,幸福成功,电影中情真意切的告白,是一个需要付出一生才能抵达的彼岸。

她不敢说任何情话,沉默转身拥住他或许也是一种完美的应允。

顾南晨紧紧地抱住芳溪,心中不再没有温度,真正拥有了此生第一个怀抱。

她的眼眶再次涌满泪水,在心底默念着要守住这一刻,用记忆的锁牢牢连接自己的命运,以后会不会永远不怕淋雨呢,像路灯盼到了一个回家的人,像雨天因为有了一个怀抱便不再惧怕雨水肆意的包围。

可她也想起了父亲离家出走的那一晚,母亲在不开灯的房间,喝着从不敢下肚的白酒。她不明就里地问她,爸爸还会回来吗?

她醉醺醺地答道,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回来?

她不解,妈妈你不是就坐在这里吗,难道你也要走?她开始大哭。

那个一直温柔的女人,骂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然后倒在地上,喃喃自语,罗恩浦,我输了,把我的命还给我好不好……

从那一晚开始,她就成了一个毫无声息的女人。

“顾南晨,你害怕失去吗?”

“我信天长地久。”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青涩的吻,温柔地为她拨开耳边的碎发。他在裤袋中掏出一枚铂金戒指,没有钻石的镶嵌,像一幕没有离奇剧情的平淡故事。

但她的心依旧在会为它沸腾。

“它丢了一颗钻石,等我找到它的那天,你愿意和我走到永远吗?”

Adamant,完美无瑕,坚硬不可侵犯。

杂志上频繁出现的DeBeers,海报上浪漫的异国字符“The diamond is forever.”

它真的会像传说中月老的红线,丘比特的神箭,巫婆的同心锁一样,让相爱的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吗。

那什么又叫永远?

顾南晨,我不会回答你,也说不出什么情话,因为我知道那些话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埋没,轻易说出口的许诺不值得眷恋,不会热烈到红眼。

长久的岁月后我们怀缅的是一把利刃还是在思恋那一瞬间只会充斥拥抱与亲吻的光与影……怯弱的我在心底为你留存:顾南晨,我爱你,我把我的生息也赠予给你……

是顾南晨在叫自己吗,她拖着沉重的身体,颤巍巍地走到窗户前,使出仅有的力气推开它,面容憔悴的她低头向下望。

一脸焦急的他看到她衰败的病态,心脏像被割裂,弥漫着无法言说的疼痛。

她开门,他一把抱住她,想要用体温让她苍白的脸立即恢复血色。

“顾南晨,我只是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我不允许你生病!”

“那我也不许你老是抱我。”她微笑着脱离他的怀抱,将门关闭,没好气地询问,“这个时间应该是上午第二节课,为什么不在学校好好上课?”

他突然抱起她走向客厅,稳稳地将她放在沙发上。他从挎包里拿出一盒感冒药,“罗芳溪,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她睁大眼睛连忙拒绝,“顾南晨,你干嘛说这样的话!”

“把药吃了,全部都要吃完!”

他握着盛水的玻璃杯,摊开掌心的药片,掠夺式的目光不容拒绝,她悻悻地接过杯子,听话吃药。

“芳溪,我们长大了也要这样,好不好?”

她看着半跪自己面前的他,用渐渐回暖的右手触摸他亚麻色的头发。

她轻轻俯身抱住他,靠在他的右肩,喃喃低语,“谢谢你。”

“以后不要对我说谢谢,也不要说对不起。”

“顾南晨,回去上课吧,我们还有好长的以后呢。”

“不行,等你病好了我才回学校。”

她换上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微微一笑,“病人就是需要休息啊,你在这里我可没办法安静。”

“还有啊,你成绩这么差,我就算病好了也不会理你的。”

“罗芳溪,你……”

顾南晨开始报复性地捏芳溪的脸颊,直到她求饶。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响起。

她紧张地拉起顾南晨到楼梯口,对他说,“快去我房间,不要让我妈看到你!”

“妈,今天怎么回来得……”

节骨分明,干净白皙的手举着一盆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的盆栽,恰恰遮住了他的脸,一身校服整洁,英气,周身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味。

“请问,你是?”

他放下遮住脸的盆栽,递给惊讶的她。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病好点了吗?”石景轩说着用手背感知她额间的温度,想知道她病情的好坏。

她尴尬地拉开他温度柔和的手,“站在门口有些冷,进来坐吧。”

意识到刚才的举动过分亲昵,他脸上泛起一丝微红,踏进屋后将门关好,远远看见茶几上的纸药盒。

她将绿植放在茶几上,刻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给玻璃杯倒上水递给他,“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玻璃杯中的水冒着丝丝热气,他并未立即回答,静静喝那杯水,在挎包里拿出很多种药和一些奶糖。

“今天做考勤,看到你不在,我想你一定是生病了但不知道你是感冒,就买了各种常见病的药,你看有你需要的那种吗?”

“不用麻烦的,家里备了些药,谢谢你。”

他敲了敲她的额头,打趣道,“原来天使也会生病啊。”

“喂,你不要过分啦!”作势要还手。

他反应灵敏地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扑倒,居高临下地放话,“你最好快点把病养好,你可是答应过我要一直陪我的,不许反悔啊!”

芳溪想起曾经答应过小冬瓜要一直陪着他,但那是曾经轻而易举说出的玩笑啊……

“石景轩,你不要幼稚好不好?那是小时候的话,你怎么可以当真。”

他渐渐收回温柔的微笑,脸色让人不能琢磨,松开紧握她的手。

冷冷看着茶几上的盆栽,他语气苍白,“这是我刻意为你找的四叶草,我一直想给你,今天终于有机会送给你了。”

她不忍看他,思绪混乱,不知如何作答。

此刻,他踏着楼梯下来,一把拉过她,生气地瞪着诧异的石景轩。

石景轩慢慢站起身,望向芳溪,满含疑惑,“他怎么会在你家?”

满脸黑线的芳溪只期望石景轩脑电波失常,混乱,短路,这般绝望的心情就像小时候在回家的路边看见一只大黑狗,自己居然愚蠢到学动画片里诡异的狼嚎与它决战。

她正要解释,却被他抢先,生生把即将出口的话咽进心里。

“我不知道你和罗芳溪曾经有什么关系,但我要警告你,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是真的吗?”他面对这样明了的局面心有不甘,有喷薄欲出的愤怒,有无法言喻的一种落败感,他收回如春风化雨的微笑,冷酷凛然的背影在表达,他对此不在意,没必要浪费时间欣赏他们炫耀的表演。

“为什么要让石景轩知道我们的事?”

顾南晨拉过芳溪,再次将她拥在怀里,炽热的体温述说她对他的分量,这样的关系他认为有必要像国王宣布领地一样严肃。

她靠在他心跳声回荡的胸膛,他给她可贵的信任与安全感,她也深深依赖着,但却惧怕着他强烈的占有欲。

“芳溪,请你原谅我害怕失去。”

他是因为没有母爱这一缺陷,便潜移默化地在身体中植入了一些多疑的坏习惯吗,但他努力用尽自己所有的温柔想让眼前的女孩相信他的所有。

“顾南晨,别怕。”她紧紧抱着他。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爱他,爱到怕自己不会爱了,什么都没有的她遇见这样深情的他,是她的不幸还是花光一切可贵才等到的幸运呢。

未来有看不完的风景,她会使出全身力气握紧他的手。枯叶难免凋零,不要悲叹循环,逝去的年华即使无效,依旧可以珍藏,他说的永远,她默默为他实现。

“阿晨!”夏博佑看见在副食店买牛奶的他,无比激动,好似分离了几万年终于重见一般,从街道右边急速滑到他面前,眼见着就要相撞,他立即死命拽紧刹车。

顾南晨递钱的手吓得一哆嗦,一块钢镚滑溜溜地掉在地上,弹起一丝粉尘。

“你这几天都去哪了,给你家打电话也没人接,我给你说出大事儿啦!”

他懒得捡那枚硬币,将牛奶塞进挎包,忙问夏胖子什么事。此刻,早自习铃声响过,两人只好快速骑车进校。

在车篷停放单车时,夏博佑累得直喘气,“走……回教室说,等我回下真气,快喘死我了!”

“这件事是真的?姜迪脑子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要转学,他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找他!”顾南晨简直不敢相信这位从小和他一起念书的好兄弟会离开,多年的友谊是一块磁铁把他们紧密相连,他一定要问清楚原因。

夏博佑搽着汗,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尽量一脸从容,“他现在不是还没退学吗,这事儿不是重点,让人生气的是他脑子是真受刺激了,我又不敢给你说什么原因。”

一记重拳扣在夏博佑的心口,顾南晨略显不悦地吼道,“我们三个的交情,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告诉我他是真想要把罗芳溪追到底!”

“顾南晨!你说什么呢,迪仔是那样的人吗,罗芳溪说过不喜欢他之后,你见过他去烦她吗!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变得这么陌生,你有看重过迪仔这个兄弟吗!”

他气得站起身,怒不可遏地盯着顾南晨,随即又无奈地叹气。

班上大多数同学疑惑地听着,窃窃私语,芳溪和丁晴也听到了。苦涩的滋味溢满她的鼻尖,不再有复习考试的心情,眼神落寞地看向窗外渐渐明朗的天空深处。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放在桌上的挎包打开,拿出早上买的牛奶,竟没有勇气拿给她,随手将它们放在地上,装模做样地准备上课,心中一直后悔刚才的话。

一个小纸团蹦跶了几下,跌落在他的课桌上,他回过神,抓过纸团拆开,“阿晨,这个礼拜考试结束了就去看看姜迪吧,他脑里长了肿瘤,已经转到泉北仁爱医院治疗了。”

顾南晨的眼眶隐隐发红,他握紧拳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夏博佑。他始终不会想到姜迪,这个与他有十多年友谊的朋友会被上帝遗弃,肿瘤在他看来就是死亡的象征。

他怒不可遏,将桌上重重叠叠的书本推向地面,好似这些堆成山的书就是阻碍人生的路障,推掉了才会平坦。

同一时空该是缘分,又何必满怀悲伤呢,当后来的后来想起这年的颤抖依旧会觉得心惊。

因为一种另类的离别,竟有了像看见大海流泪的错觉,海变成了雨,雨落泪为海,反反复复,兜兜转转,难过便拖延成疤痕,历历在目,傲冷入骨。

芳溪,明天考试就结束了,礼拜六,我们一起去泉北看望姜迪,好吗?”

她紧紧握住电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迪他……他……脑子里长了肿瘤。”艰难地说出了这个事实,手握成拳重重击打在木桌上,颓废地握着电话靠在墙壁,开始漫长的放空、呆滞。

恍如晴天霹雳,她被彻底吓到,并非害怕疾病,只是无法想象幽默阳光的姜迪会在一瞬间换上病号服在泉北医院昏迷不醒。

“好,我们礼拜六一起去泉北,相信姜迪吧……他会没事的……”

各自沉默,好似这方小小的电话会把手心的温度,心中的想念随着电流传送到对方身体里。

复阳中学的大榕树里,蓝色大喇叭再一次响起嘹亮的广播:“复阳中学广播站通知,复阳中学广播站通知,今天下午最后一门科目考试结束后,请高二各班学习委员到校会议室开会,通知完毕!”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她拿起记录簿走向会议室,路途中遇见了石景轩。

他微笑依旧如此令人着迷,总觉得曾经的他是个弟弟般的孩子,现在却是大哥哥样的魅力人物,彼此打过招呼后一同走向会议室。

好似他丝毫记不清那天发生的事,举止尔雅,是她的期望起效了?多怕伤害这位旧友,这位带着幼时记忆、携着沅琼时光的故友。

“同学们好啊,这次召集大家来,主要还是为了每学期一次的班风整治,各班班主任都采取了额外辅导差学生的措施,这是正确的!”

校长圆脸不停抖动,利落洪亮的讲话:“不管做什么事,学习永远第一位,成绩就是复阳中学强大的招牌,现在大家还有一年多就要参加毕业联考了,优秀的班级风气十分重要,所以现在正式通知一件事,那就是以下点到名字的问题学生,相应的学习委员就要和班主任去他们家中进行家访!”

“什么啊,以前不都是班长去的吗,为什么这样啊……”一些学习委员开始抱怨。

校长和蔼地解释:“大家安静,听我讲,这家访啊,也不能总是班长去,对吧,做好事啊,复阳的学生可都是爱乐于助人的啊!”

千万不要有自己班的同学,她暗自祈祷。

“好啦,可爱的同学们!相信大家都愿意帮助同学,协助老师的工作,现在我来念需要家访的问题学生:(二)班蔡乌拉,刘楚惠,(五)班曾镕,(七)班王亦阳,(八)班苏可……”

当校长念到王亦阳的名字时,她心中一咯噔,然后运转大脑酝酿怎样推掉这个任务。

说自己生病了,明明没有病态,说家里有事,又想不出有什么事,就算真的申请不去,谁又会代替自己去呢,白白找别人麻烦,正当郁闷时,不知谁胆大包天拧了自己的脸颊,她略有恼怒面容,抬头看这个家伙。

石景轩!芳溪低下头,调整表情。

“在想什么呢?人都要走完了,你还要待在这儿吗?”

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走吧,和我一起。”

近在咫尺的草木气息,心跳渐渐加速,该对他怎样呢,总是这样轻易接受来自石景轩的温柔,这般自己太犹豫和不真实,小冬瓜的从前她参与了,而如今也要负责吗?

“你和丁晴是好朋友吗?”

“啊,是啊……你认识她?”

他笑而不语,凝神看向某处,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教学楼三楼的走廊上,一些女生正说着话,不时看向他们。

丁晴也在其中,她想起了一些事,瞬间神经紧绷。

“看来,你知道她喜欢我?”

“什么……你怎么知道丁晴喜欢你?”

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缓缓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封心形叠纸递给她。

难道丁晴瞒着她给石景轩告白了!

“你在想什么?”

她拿着粉色的桃心叠纸,觉得太沉重,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或许丁晴知道了她和石景轩的一些关系。

“石景轩,你答应丁晴了吗?她真的很喜欢你!”

“她喜欢我,我就得答应她吗……就像我喜欢你,可你也拒绝了我。”

一时语塞,她鼓起勇气,顽固追问,只为帮助这位在裴桐唯一的朋友。

她抓住他的衣袖,十分诚恳,“丁晴是很好的女生,她和我不同,她能带给你很多快乐,而我是个悲观的人。”

“顾南晨对你来说是什么?”

他面容藏着怒气,尽力压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罗芳溪,我不是当年那个被你彻头彻尾欺骗的胖男孩!”

他一把扯下芳溪握在手中的心形叠纸,随意扔在地上。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没有权利决定我喜欢谁。”

“罗芳溪,我知道你已经不在意冬瓜了,所以请你重新认识我,我是石景轩。”

她眼前的他,眼眶微红,像个孩子天真地以为撒娇就能得到糖果,哭泣就可以被人拥抱,可是她并不为所动,默默听着,静静看着,即使话就在嘴边,也拼命咽下,多么残忍的她。

“我会填补我们之间空缺的这些年。”

石景轩,我终究不是从前那个自己,我们之间也没有需要填补的空缺。

天色不再明朗了,是又要下雨了吗。

芳溪一进教室,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淡下来,同学们的神情让她猜不透,她忐忑地坐回座位。

丁晴伏在课桌上,像是在沉睡。

秦老师来到教室召开期末班会,她轻轻拍着丁晴,想唤醒她。

“芳溪,你别管我了,我想睡会儿。”她埋着头回应提醒。

“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会我简单说些事,说完就放学,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都给我坐下啊,我开始讲事情了。”秦老师指着坐在课桌上的后排男生。

她转头看向顾南晨,他目光淡淡回应,如同掉进冬日寒冷的冰洞里,看来他明显误会了。

“今年学校照例组织了假期家访的活动,我们班本来有两个同学,但一位同学住院了,大家都知道是谁吧,希望同学们有空结伴去看望姜迪,他现在在泉北最大的医院里治病,平时同学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不能挑食,好好锻炼,千万不要生病,听到了吗?”

听到啦,有力的回答,一些同学们感慨着这个总是动力无限的迪仔,总会带给大家快乐的幽默男孩,他能让每个靠近他的人都如沐阳光。

“王亦阳!说你多少次了,不要整天看那些对学习没用的杂志,至少老师讲话的时候你该认真听吧!”秦老师说完作势要走下讲台收缴他的书。

他从容不迫地合上书,依然懒懒的目光。

“今天考试正式结束,成绩单依旧在七天后寄往各位的家里,看到成绩再决定这个假期怎么安排,本学期班上发生的违纪事件,老师希望下学期不会再出现,假期作业一定要认真完成!好了,就讲到这里,值日的同学打扫完卫生记得关闭门窗,电源。”

同学们蠢蠢欲动,正准备抓起包起身。

“这么激动,你们很情绪化啊,我都没出教室门呢!”她笑着边说话边走出教室,走到教室门口时,“祝同学们假期愉快!”

同学们欢呼,放假了,高中第二个寒假,这一年是1998年,并没有漂洋过海,流浪四方,只在慢慢感受着细水长流,这属于十七岁青春平凡的一年。

迟钝的短发,厌烦但又习以为常的白色校服,骑车到校的路上不会背“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而是哼唱流行歌曲。午餐的选择就像是面对一个男孩的求婚,踌躇,迟迟下不了决定,梦里的费云帆,迈克尔,张学友,刘德华……脑海依旧是地球只有一个,节约用水,西方文艺复兴的影响,三角函数的列题每天要看三遍,不定式是一种非限定动词,时间状语有:Always,usually,often……

丁晴淡漠地拿起挎包,撇着脸,刻意不看芳溪。

看着走远的她,她心中充满酸楚,默默整理书本,什么都不愿想。

“芳溪,你在和石景轩谈恋爱吗?”前座的陈惠月问道。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陈惠月笑,“和校草级的男生谈恋爱真的好幸福啊,你们谁先告白的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着急看向顾南晨的座位,果然,平日会等待她的他早就走掉了。

“惠月,我真的没有和石景轩谈恋爱,你能告诉我,你听谁说的吗?”

“我看到的啊,刚才袁丝敏叫我们出去看你们,说你在跟他告白,好像他也喜欢你的样子。”

一个人的愤怒到了顶点时,必然会学电影的八婆问候坏人全家,可恶的袁丝敏!

“我发誓真的没有和石景轩谈恋爱!”

就在高二年级的单车车篷里,她看见明艳俏丽的袁丝敏,淡淡的妆容,logo突出的昂贵衣服,故作淘气地捉弄帮她解单车车锁的外班男生。

低沉的摔倒声,袁丝敏被推倒在地,美丽的裙子走失一点风景,掌纹沾着灰尘和摩擦在地后的血珠,众人一片唏嘘。

她无辜又气愤地想要看清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敢让她难堪。

“袁丝敏,你惹到我了,如果你再说我和谁谈恋爱这种话,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从未想过眼前这位在她记忆中柔弱,透明的罗芳溪居然顷刻间如此面目全非,她害怕了,但大小姐的她不会忍下被人推倒在地的羞辱,狠狠地欲回击。

白皙修长的手掌有力地抓住了袁丝敏扬起的右手。

石景轩嘴角勾勒出优雅的弧度,突然,厌恶地甩开她的手,邪恶的眼神,不容辩驳的语气,“你敢动罗芳溪的话,我保证你会很惨!”

她吓得不敢说话,心里却撕心裂肺地怒吼,她一定会让罗芳溪加倍偿还。

为了目标不顾一切是她的准则。她对于罗芳溪她也可以用尽手段,让她后悔今日举动,让她彻底绝望。早已认为活在世上除了不断得到自己所想,是没有力气和时间对任何事低头,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

同类推荐
  • 爱你笑若暖阳

    爱你笑若暖阳

    “同学,你迟到了。”一个是成绩好爱迟到的小女生,一个是有着暖暖的笑颜的已婚男老师,竟不知不觉在乱七八糟的相处中爱上对方?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的两人都擦出了什么样的火花?
  • 安然拾光

    安然拾光

    安然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他叫李熙泽。他们曾是恋人,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两人变得不知所措。后来,一张死亡证明,生生地将两人分来了。“可是,尽管如此,我也从未放弃过找寻他。”
  • 还会不会错过

    还会不会错过

    中考失利,她被父母安排进T市的一所三流中学,她在这里遇到了他。成了学校里面令人羡慕的一对欢喜冤家。但可悲的是爱变成了恨,往昔变成过去。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 傲娇少爷的笨丫头

    傲娇少爷的笨丫头

    她,因一场大火,与自己家人分离她,父母离异,自己一人孤独生活她,父母外出工作,常年在外没人陪她她她,遇上了,他他他
  • tfboys之纯洁的爱

    tfboys之纯洁的爱

    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的酸,甜,苦,辣,的感人故事,。
热门推荐
  • 绝世雨浩

    绝世雨浩

    再续绝世前缘,无敌雨浩,斗罗乾坤,神界大难
  • 家有儿女的世界

    家有儿女的世界

    前期是童年温馨的回忆,后面延伸至是宇宙战争时代。本文是系统文,带入游戏风格。
  • 蓝鬼

    蓝鬼

    一段民间传说,揭示了一个鲜有人知的故事;一曲山民绝恋,引发了一场人鬼纠缠的恩怨;一路亡命打拼,解读了一种催人泪下的人生。情义恩仇、前缘今命,交织成一部山民社会的演义史。当年,在桂北的越城岭上,一名迷路的蓝眼睛鬼子及其后人的故事由此展开……
  • tfboys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tfboys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两个女生,为了爱,来到了这个城市,又为了爱,离开了这个城市,但是,还是逃不出。
  • 成沦

    成沦

    张心尘本为一平凡小子,本应过着平凡的日子,奈何世事无常,在一次变故之后,他开始奋发努力,后终有所成,平内乱,荡外敌。且看他如何位临巅峰!
  • 王先生:我的手机萌男友

    王先生:我的手机萌男友

    陌冬尔,新时代中二学渣少女一枚。原本霉运连连的她,却天降奇缘。上课迟到,被手机爆头,却意外捡到一个来自未来的机器人。———王:“你永远都是我的小耳朵。”陌冬尔:“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002。”———中二少女遇上呆萌暖男,甜蜜进行时.......———“可是,当梦想照进现实,我只想抱抱你,我亲爱的女孩。”——————【王先生:我的手机萌男友】
  • 指碎乾坤

    指碎乾坤

    江湖血雨乱,一刀碎山河,一指定乾坤眨眼间,灰飞烟灭,问天地,谁主沉浮武之极,掌轮回,控生死,知天启,破苍穹一刀一指,风云变色,天地俱焚,弹指灭世
  • 销售中的心理学

    销售中的心理学

    多拿订单,提高业绩可以说是每个销售人员的心愿。然而,在实际工作中,不少销售人员付出了辛苦,却收效甚微。其实,与客户打交道的过程就是攻心的过程。作为销售人员,不要畏惧客户,也不要担心自己搞不定,只要能把握客户的心理,与其结成心理同盟,那订单就是唾手可得的了。本书通过对概念的阐述和翔实案例的分析,旨在指导销售人员学会正确认识自我,提高心理素质,运用心理学的知识看透客户的内心,更好地促进销售工作,实现成功销售。
  • 我的绝美董事长老婆

    我的绝美董事长老婆

    会点小医术的杨非凡来到大城市寻找宝鼎,却发现宝鼎隐藏在绝世美女的体内。“啥?要想得到宝鼎必须和美女行床事?”当纯情小帅哥知道其余的宝鼎都隐藏在绝世美女体内的时候,他该如何抉择?是和美女……还是放弃……
  • 再上无苍

    再上无苍

    万年造化护你十年清闲与淡,天地路远尔命起伏翩翩;天崩狂浪难撼傲骨铮铮;千秋尘世唯有一心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