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两总早上在办公室干一架后玩失踪,宋朝阳及卢意莎一整天都没联系上两人,只能尽职尽责将卫家仁当天的行程全部取消。老板不在,窃窃私语八卦了一天的秘书们到点就下班了。宋朝阳经过看见卢意莎仍端坐在座位,用手敲敲她的桌面,说:“卢秘书,你今天的状态很差,不舒服早点回家休息。”
被惊扰的卢意莎神思恍惚抬起头,见是宋朝阳很快又垂了下去:“宋助理,你先走。我再等会看卫总会不会回来,要跟他确认明天的行程。”
“卫总今天应该不会回公司了,工作上的事电话沟通也可以嘛。早点回家休息,你面色真的很差,要知道你可是秘书室一枝花,挨坏就得不偿失了。走啦、走啦……”
“嗯。”心不在焉的回应。宋朝阳走后,卢意莎也收拾东西关门下班,电梯里只有她一人,墙面光滑可鉴,无论转向哪个方向,没了职业的微笑,如镜的墙面,是一张木然的脸,她真想拿手袋砸向这张脸。
不久前才换的新车被她开得磕磕碰碰,一不小心还差点冲上绿化带。拖着好像跑完马拉松般异常沉重的躯体回到家,卢意莎朝客厅有气无力循例说一句:“妈,我回来了。”
刘淑怡正在客厅煲电话,难得见她这么早回来,捂住电话招呼她:“哦,莎莎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老板全天不在,不用伺候。”卢意莎打开鞋柜拿拖鞋,低头换鞋,把高跟鞋放回鞋柜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刘淑怡随意“哦”了声继续煲她的电话粥,卢意莎换了鞋便上楼。她家是一间小复式,她一人住楼上,卢惊涛夫妇住楼下。进了房,人软软的往床倒,双脚无力的垂在床边,右手臂无力的搭在额头。
楼下大门又开了。刘淑怡头见是卢惊涛咦了声:“老卢,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匆匆搁下电话,饭是煮下了,菜还没开始做呢。身为职业师奶,失职。
卢惊涛焦躁的皱眉摆手:“我一会还要赶着出去。你电话怎么老打不通?”
刘淑怡赶紧迎上前:“手机没电正充电呢,家里电话我刚不正在跟人聊天嘛,所以不通咯。我说你两父女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这么早,我还没炒菜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煲电话粥……莎莎呢?我看她车在车库,刚换的车,车头又刮花了,这个月第几回了?”
“莎莎在楼上歇着呢。”刘淑怡并不太心疼被刮花的车。
卢惊涛一脸厉色:“你叫她下来,我有话跟她说。”
“孩子工作了一天也挺累的,有话好好说别大声吼她。莎莎、莎莎,下来,你爸回来了,找你呢。”刘淑怡朝楼上扬了两嗓子,随口问:“又有啥大案子?看你心急火燎的,是不是今晚又不回来?”
卢惊涛把衣服脱了扔在沙发:“嗯,是有那么件案子,搞不好,我们局就得换人,好几重压力呐。我赶回来拿点东西马上要去外地,今晚是不回来了。莎莎怎么还不下来?你上去催催她。”
“换人不正好?这回该轮你坐正了吧。”刘淑怡喜滋滋的说。
真是妇人之见。卢惊涛疲倦的仰头坐在沙发,接过刘淑怡递过来的茶,却是喝不下去,心塞啊。
他有野心,可是光有野心,没有人脉、机会、能力有什么用?这些年他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区域派出所小警员一路顺风顺水爬到市局副局长位置,谁都以为是他运气好加能力超群,连破好几个大案,所以得到上头赏识,谁知道他背后有人提供关键情报疏通关系,否则就凭他自己?能混上个区域派出所所长当当就很不错了。眼下正是关键时候,能不能由副转正全看这几个月,却偏偏出了这一茬,搞不好他也是危危乎。什么人不好绑,偏偏绑了他姐姐?
卢惊涛自诩也算阅人无数眼光独到,这次也得承认小看了八年前那个毛毛燥燥的黄毛小子。
当初那宗校园劫杀案派出所查来查去查不出,最后都不愿再花大力气在这件案子上了,他不过利用职务之便帮他留意进展提供点可有可无的信息之类,这几年居然青云直上,个中关系大家心照不宣。这次绑架就发生在他的辖区,禺城这会暗里都找翻了天,局里还破例给立了案。没事尤可,如果有什么冬瓜豆腐,前途就这样了,人家既能拉他上去,自然也能把他弄下来。
“爸,找我?”卢意莎终于没精打采的下楼。
“嗯。我问你,你跟原张副市长家的丫头这段时间还有来往吗?”
“偶然见过。怎么了?”卢意莎拿不准她爸说的是什么意思,低头看地面不吭声。张秀妍她爸妈刚落马那会,卢惊涛是说过要她与张秀妍避嫌,她有她的小心思,所以并没听进卢惊涛的话。
对于他这个宝贝女儿,卢惊涛也是头痛。虽然不至像张家的丫头那样三天两日弄点事出来给自己爹妈收拾,可到底是自己生的,他是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像表面看来的那么纯品乖巧,胜在她从来不会出格更不会要他帮忙收拾烂摊子,所以也就开只眼闭只眼由得她。
卢惊涛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说:“不是爸爸要干涉你交朋友,实在是张家现在正风头火势,稍有不慎,难免要被牵涉进去。你没跟她来往就好,就算有,你也得说没,知道吗?”
“爸,张家又出了什么事吗?”卢意莎试探着问。
“工作上的事你不要问。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还有你,淑怡。”
“我?我怎么了?关我什么事?”刘淑怡见矛头突然转向自己,一脸茫然。
“你们娘俩的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以前是懒得理。如果不想咱家落得跟张家一样的下场最好给我收敛收敛。”卢惊涛教训了娘俩一通,进房换衣服。
刘淑怡心惊肉跳的低声问:“莎莎,你爸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能知道什么?顶多就是收点小钱花点小钱的事,你不是说不怕吗?”卢意莎一脸镇定。
“话是这么说,可是……”
卢惊涛换了衣服出来,见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气打不上来:“现在知道怕了?我早前说的当耳旁风。别说我没教精你娘俩。谁没做过一星半点见不得光的事,关键什么做得什么万万做不得,真要做也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做了知道找人背、知道什么时候收手才好。”
卢惊涛走到玄关处,想了想又说:“莎莎,你爸我一步步爬到现在不容易,我丑话说在前,你以前背里弄的小把戏从今天起给我收拾干净。淑怡,我走了,这两天应该都不回家了。”
卢惊涛撂下话匆匆忙忙走了,全然没留意到脸色煞白的卢意莎。
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握着电话在地板颓然坐了半天,连刘淑怡喊了几回吃饭都充耳不闻,直到天黑透,窗外万家灯火,才从地板爬起来,从手袋夹层翻出一片小东西,往马桶一扔一冲,一切就这样完结吧。
卫家仁从G.S.C科技出来后匆忙赶回大宅。
他没跟随俞快他们赶往江市,也没阻止卫家明随同前往。高立与卫家明见面已不可避免,现在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赶在卫家明知道整件事情之前先告知卫国栋与宋美黛。
在外游玩的卫国栋与宋美黛接到他的电话已飞扑赶回家,狂喜令宋美黛趔趄连连,卫国栋扶都扶不稳,两人一心直奔卫家仁住的小楼,连卫家仪在后叫他们都没听到。
“家仁、家仁,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他吗?!”宋美黛仍不敢相信,攥着卫家仁衣襟的手激动得直发抖。
卫家仁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灯光照不到他的脸,灰暗一片。从手机调出下午偷拍的相片,放大,然后递到宋美黛的眼前:“像那个人吗?”
宋美黛只看一眼便握着手机跌坐在地,卫国栋及卫家仁连忙把她扶到沙发坐下。
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她怎忘得了?!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与恶魔般的他确有几分相似,不过更年轻、更深沉,那狠厉得像野兽一样的双眸,即使不能亲身确认,宋美黛也可以肯定,就是他,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念念不忘的孩子。她有多厌恶那个男人就有多牵挂、多爱那个孩子,当年如果不是有了他,可能她已经化为一捧灰烬,那个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孩子,她终于是找回了他。
把手机贴在心脏位置,奔五的宋美黛孩子一样哭得唏哩哗啦十分没有仪态。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卫国栋也激动,背负了多年的包袱终于可以放下,他迫切的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可是,家明呢?家明怎么办?。”卫家仁残忍的把问题摆出来。
是的,家明,这个即使不是亲生,毕竟也是如珠如宝的放在身边养了二十五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份感情早已超越了血脉,要一下割掉,如何舍得?在刚失去孩子的漫漫长夜,是这个可爱乖巧得不像话的孩子给了宋美黛慰藉与希望。想想找回自己孩子的同时又要面临失去另一个孩子,宋美黛哭得越发厉害。
可是能怎么办呢?
“说吧,把该说的都说清楚,这么多年,早该坦白赎罪。我们害得他与家人离散二十五年,害他再没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啊!家仁,你因为我们这一辈的事,背着个包袱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放下了。说吧,都说,等家明回来后,全部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留在卫家是再好不过,如果……”卫国栋眼一闭咬牙说:“如果要恨我们,我们也认。只求他给个机会我们弥补当年犯下的错。”
“你们现在说的是什么?什么叫做离散二十五年?什么叫做没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些与家明哥有什么关系?谁犯了错?大哥为什么要背包袱?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吓、吓?!”书房门口,卫家仪失魂落魄含泪大吼,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始末她虽不清楚,可是她并不是傻子。
卫家仁从未这般头痛。
从小家明与家仪的感情就特别好,她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家明要如何接受自己其实与卫家毫无血缘关系,并且一切缘起这个家的阴暗自私。
千头万绪,要如何说才能减低伤害?
耳朵听到是一回事,感情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卫家仪木然的听,止不住的流泪:“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怎么可以?!家明哥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