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照在赵政的脸庞上。
赵政猛然惊醒,甩了甩有点昏沉的脑袋,昨晚所有的记忆尽数回归,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睡着了。
举目四望,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非常奇妙的所在。
周围群山环绕,自己所站的亭子立于山谷中心位置,脚下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周围生长着无数的花草树木,‘之’字形的木制走廊尽头正是那一排木屋。
空气中冰冷的气息提醒着自己,现在依然是深秋时分,但四周那些落叶树木、以及本应枯萎的花草,都是郁郁葱葱,花儿也开得正艳。
这处的繁荣与邯郸西南方的那个地方截然不同,那里的绿色是死气沉沉的,没有半分生机,这里的树叶花草全都显得生机勃勃。
这儿绝对不是道家的地盘,道家最讲究顺应自然,绝不可能做出如此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
“这里是医谷。”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下间的势力,除了位处世俗巅峰的七国,就是世俗之上的十五个大势力。
七宗七圣一书院。
七宗为七国宗室,全都高高凌驾在七国王室之上,是真正的掌控者。
七圣为七大圣地,儒家的孔庙、孟府,道家的论道岩,法家的万法殿,名家的留名处,兵家的不归路,再就是医家的医谷了。
一书院则是传承书院,里面收录了自周武王以来所有的书籍典藏,还有各家经典,诸子言论,象征着九州大地的文明传承。
赵政扭头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又迅速转过身子,背对着那人。
少女也不生气,悠然道:“待你回到大秦,除非被列入宗室,成为宗室子弟。否则,终将与命修一道绝缘,即使不被王室内部倾轧而死,也只能修习治国理政之道。现如今,我就是你最后、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让你以弟子之礼相敬并不为过吧。”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师生之间的关系,是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关系之一,有时甚至超越了亲情。
弟子之礼,则是俗世最严格的规矩。
老师讲学过程中,除了提问之外,学生不得发出任何声音,要毕恭毕敬地立于一旁,认真倾听。
学生只有在老师指定的时间之内才能提出疑问,一旦擅自发问,老师发怒,拂袖而去都是最正常不过的,有时甚至会直接把提问的学生逐出门墙。
或许,是自己与老师在一起轻松自由惯了;又或者,是由于对方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使自己在下意识中忘记了弟子之礼的严格性。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八旬老翁向年轻人请教也是屡见不鲜的事,儒圣孔子在立命之前就曾经向两名五岁孩童请教过问题,在当时也是传为佳话的。
年龄上的差距,从来就不是理由。
思及此,赵政顿感羞愧难当,转身过来,深施一礼道:“对不起。”
低头施礼的赵政,自然无法看到少女脸上那隐忍的笑意。
赵政也是忽略了对方的身份,道家弟子拿儒家礼法来训斥人,本就显得滑稽可笑,又何况训斥的人将来有可能超脱世俗,进入命修之门。
当然,若对方是一名古板的儒家弟子,在昨晚可能就会伸手奖赏赵政一个耳光,然后愤而离去。
少女脸色恢复平静,眼中仍带一丝笑意道:“嗯哼,若再有下次的话,我就是一巴掌把你拍死,也是不用承担后果的啊。”
赵政脸色一僵,但被对方抓住痛脚,加上对命修之道的向往之情,无奈道:“知晓了。”
少女转过身去,边走边道:“走吧,看看婉儿妹妹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早饭。”
走到木屋前面,赵政停下脚步,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入昨晚母亲入睡的房间看看。
少女轻声道:“她的意识受损,刚刚服了药。你最好不要打搅,让她再睡一个上午,才不会留下后患。”
少女身形极快,片刻间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赵政不再犹豫,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绕过这一排木屋,是一片整齐的树林,中间用青色石条铺出一条弯曲的小路。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广阔的空间最里边是一栋高大的白色石屋。
石屋的前方,右边是一个种植着各色花草的圆形花圃,扎了一圈低矮的篱笆;左边是一个方形水池,池水乌黑无比,水面像翻滚着的开水,剧烈地冒着泡沫。
虽是那般糟糕的情形,池水却没有发出什么古怪的气味,也不是很深,只到膝盖的样子。
膝盖,赵政猛然醒悟,方才意识到,原来水池中还有一个小女孩。
此刻,她正弯腰在水池里摸索,似在寻找着什么。
小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长得非常俊俏,只脸色少了几分红润,带着病态的苍白之色,及腰的秀发扎成一个大辫子,这会儿落在脸的一侧,末端则有一部分浸在乌黑的水中。
身上、衣服上沾满了黑色泥浆,连脸上也有那么两点,整个就像一个小黑人。
但是,小女孩的神情却极为专注,坚韧的眉峰和坚定的眼神昭示着其坚强的性格。
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脚边,清声道:“这就是我们的早餐吗?婉儿妹妹。”
听到声音,赵政方才注意到水池边的草地上放着四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上面长满半指长的红色鞭毛。
小女孩并不答话,一边移动脚步,一边在水中仔细摸索。
半晌,站起身子道:“我这里可没有施舍给不速之客的口粮。”
声音清脆中带着些许稚嫩,异常的好听。
此时,她的两只手里各自握着一个黑色球体。
回到岸上的小女孩,提起衣服的一角,做成一个兜子,把六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球体包好,就向着石屋走去。
少女笑吟吟地跟在后面,毫不在意小女孩的冷漠。
看着高大的房门,小女孩瘦弱的身体,赵政心道,幸好是木头做的,不然她怕是连屋门都打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