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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四妹的等待

秋收即将来临,李银宝让李石满开着拖拉机,载着自己和李梅出发了。他们先去河水县城拿李梅的工资介绍信,然后去月亮公社卫生院报到。

清水河岸,八百亩稻谷低垂着头,连城一片希望的田野,稻谷的芒刺摩肩擦踵,发出唰唰声,像是等待着与镰刀秋收的约会。

田野里丰收在望,这亦是李银宝的人生丰收时刻。女儿开始拿工资了,这意味着女儿独立生活的开始,作为父亲,李银宝舍不得独生女儿离开自己的怀抱,她希望一辈子呵护着女儿,让女儿一生淋不着雨、沾不到风。可这世上没有一只家雀儿能关在屋里一辈子。

办完一切手续,把李梅托付给月亮公社卫生院领导,李银宝和李石满赶回了清水河。这一老一少如同父子俩一般,一路上毫无保留的唠嗑,唠着清水河的未来。

秋收开始,清水河畔又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今年的粮食产量比往年要高一些,大家都满心欢喜,干劳动也格外有劲儿。割稻谷的人们合着镰刀的节奏,唱起了山歌;挑担子的人们排成一行,宛如在田野间舞动的大蜈蚣;晒谷场上,谷芒飞扬。负责收马铃薯的生产组在田野里点了火堆,几袋子马铃薯倒下去,便成了大家的中午饭,青椒蘸盐巴,成了最好的下“饭”菜。

这是清水河有史以来难得的丰收景象,车轱辘全部动起来,牛马拉断了缰绳,汗水滴肥了土地。

分粮时,李银宝将之前人口占六份,工分占四份的分法,改为人口占四份、工分占六份,目的是为了体现多劳多得。这样一来,有人欢喜、有人骂娘,欢喜的是大多数、骂娘的是极少数。

这样的场景,霍山把它理解为物质条件匮乏下的和谐。

在粮食产量提高的情况下,这一年村里养猪的人家多了起来。到了春节时,清水河宰猪的人家也多了起来。

临近春节,杀猪声开始在村子里回响,像是宣誓丰收的嘹亮军哥。那时候,每家每户宰的猪,带尾巴的一半要卖到公社食品组,剩下的一半留在家里腌成腊肉。送春帖、灶神的外地人陆续来到村子里,他们从进门开始便满口吉利话,一直说个不停,一张春帖或灶神图换点粮食,这是吉庆的年礼。要是觉得这家人很穷,送贴人便直接换口水喝就离开,这春帖、灶神就算是免费送喜了。

村里精明的人们算过,送春帖、灶神算是个暴利行当,几十倍的利润是有的,哪怕是白送掉一部分,也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当然,他们忽略了这些送春帖、灶神的人跋山涉水、远离妻儿的辛苦,这也是一种劳动付出,正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催赶着年兽、催生着年味。若是年成好,人们对过年的期望就会更浓,欣喜也更甚。

但,四妹除外。

一年多的时光匆匆而去,相思的女人熬苦了心头的麦芽,盼啊,盼!刘远东还没回来,四妹心里开始着急了起来,但她不能说出口,只是心里盼着,而且这种期盼越来越强烈。

大家也都不说,其实大家知道,刘远东不会再回来了,谁会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到清水河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听到村子里的杀猪声,知道一年又到头了,四妹心里真慌了。她在大队卫生所坐立不安,配针水都慢了半拍。

思念已经快一岁了,一双大眼睛里边嵌着两颗美丽的黑宝石,甚是可爱,思念第一个学会说的字是“花”,说出了儿化的韵味儿,很是好听。

霍奶奶满脸笑容地逗着重孙女“小狗、小狗,苦熬出头”。四妹给霍奶奶打上吊瓶,抱着思念坐在椅子上喂奶。有了思念的陪伴,四妹的等待才变得不那么孤单。在给思念喂奶时,四妹会对着孩子说:“思念、思念,你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过不了多久你爹就会来接我们娘俩儿了,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圆了。”

思念仿佛听懂了四妹的话,嘴里不停地“爸爸爸爸、妈妈妈妈”的咿呀着。霍奶奶说道:“这孩子该断奶了”。四妹点点头,霍奶奶接着说道:“孙女,我看着刘远东是不会回来了,不讲良心啊!你也该早点为自己打算,等三妹结了婚,你在这个家就不好待了”。

四妹有些怪责、有些羞怯、有些埋怨,说道:“奶奶,我们不说这个”。

腊月二十八,四妹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三妹结婚了,对象是杨包狗的小儿子杨二能。因为霍大叔膝下是四个女儿,原本打算让四妹招家里的,可四妹出了这档子事儿,霍大叔只好留下了三妹。为了给三妹结婚腾房,四妹暂时搬到大队卫生所住,虽然没嫁出去,但却算是离开了家。

尽管这样,霍大叔家的三间茅草房还是显得很挤,霍大叔和霍大娘盘算着过年后和杨包狗说说,砍几棵树,家里再紧紧,再添一间大点儿的土坯房。

霍二叔跟霍二婶在家里合计,三妹结了婚,这杨包狗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四妹现在这情况,总得先让四妹有个稳定的归落处。

霍二婶说:“四妹现在这情况,找个合适的男人不容易,次一点的她又看不上,好一点的又难找,再说她还一直等着那个叫刘远东的知青呢!”

霍二叔边点着烟袋边说:“我看等过个一年半年的,咱们和霍老大商量一下,咱们也凑点儿,先给四妹单独盖间房。这三妹结了婚,一定是在家里当家作主,你说四妹现在这情况总和三妹她们挤在一起也不是办法”。

霍二婶嗔道:“你这人啊,就是心眼好,咱们自家孩子都舍不得花钱,你还为四妹花那钱”。霍二叔嘿嘿轻笑一声,“不过没法子,谁叫你嫁给我们老霍家人呢,这老霍家人啊,就是实在,包括你也是,脾气倔,心地好,不会算计”。

搬到卫生所住,四妹反倒高兴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有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这一年多,她已经很压抑了,现在,至少从早到晚自己可以自由支配时间,不用受人管束,也不用看人脸色。

四妹心巧,学医也特别快,张海莉有时会让四妹直接给人看病,再做些指点,一年下来,四妹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看着四妹这么用心学,张海莉心里很是高兴,她找老同学联系了河水县医院,想在过年后让四妹到县医院跟班学习一个月。

张海莉想着,等四妹到县医院跟班学习回来,自己就该离开清水河了。来清水河五年时间,清水河保护了她,她也回报了清水河。清水河需要一名能扎得下根的医生,有四妹在,张海莉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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