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半山寺,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庙会。烧香祈福、灯市、小吃、街头表演,延伸了几乎半个城。
这不,还没走多久,就已经望见远处人群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只不过——
方洛书悄悄瞥了一眼云箨。
这一路上,似乎都没怎么说话,最多也就是她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一脸兴奋地指给他看,然后他嗯嗯地应着。
不行,方洛书想,不能这么沉默着,要不然这一天光数心跳玩儿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略一停顿,问道:“公子为何突然想到逛庙会?”
他看着远处,被风吹起的头带一飘一荡,鼻梁挺直,眉睫如画。于是她心里就像开了漫山遍野的蒲公英,毛茸茸的一片白,等着风一般满心期待。
他低声道:“想着你该会喜欢热闹……”
呼——
不知是谁轻轻一吹,那蒲公英便纷纷扬扬地四散开去,撒着欢儿,呼吸间尽是沉醉。
“我……”
方洛书话还未出口,就见云箨忽地拉着她往路旁边退了几步,停在一排盛蔬果的箩筐边上,面前乌压压走过来一队人马。
领头的是个太监,手里举着幅画像,尖着嗓子高喊:“都不要乱动!宫中采女出逃!见过的若能给出线索,必有重赏!没见过的,老实呆着!”
一时间人群骚动,脚步虽是停住了,可嘴巴却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不必听,就知道大伙儿又在讨伐那好色的皇帝了。
方洛书皱了皱眉,小声道:“跑得好!是我的话我也跑。”
云箨本在想着什么,听了不禁低下头看她,笑道:“很讨厌皇宫?”
方洛书抬头对上他的眸子,一本正经道:“是,不过我人在宫外,还是没办法切身体会宫里女子的辛苦。”
云箨没有接话,抬眼看着那群卫兵挨个儿检查街上女子的脸。
方洛书顿了顿,自顾自接着说道:“比起皇宫,当今皇上令我更加生厌,为满足一己私欲,网罗这么多无辜人家的女孩儿,要么卑躬屈膝侍候,要么孤独老死宫中……”
话音未落,突然感到有人从后面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她连忙扭头一看,就见路边一只空箩筐里伸出一只手,一时心中大惊,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缩在筐中,满眼都是令人揪心的惊惧与焦灼。
心里立刻猜到了七八分,估计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怎么办?方洛书看了看渐渐查过来的兵士,又看了看女子瑟瑟发抖的身子,当机立断决定帮她。
现在跑肯定不行,一出来正好会被抓个正着;可是若这么干等着,眼尖的往这边一扫,那还不原形毕露啊?
不知不觉地,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手也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正当她苦恼得手足无措时,云箨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力道并不大,可她却不由自主地屈膝坐了下来,刚好坐在了那只箩筐上。一抬头,就见他收回了手,眼睛正望着别处,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顺势把裙子散开来整个遮住筐口。
她不敢坐得太实,腿上使着股力,不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了。于是,面前便伸过来一只手。
他的手微凉,可一碰,就像碰了块儿烙铁似的烧得她脸发热。方洛书抓着这只手,羞得不敢抬头,不过就算不看也知道,他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没有什么能在他心里荡起波澜。这么一想,又有些怅然,他好像都不用费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却怎么也看不透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流淌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那边那个!抬起头来!”一声喊叫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
方洛书乖乖地抬头,努力调动脸上肌肉扯出一个谄媚的笑。
“见到羽林卫为何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