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紫晶云海号缓缓驶入缙灵府港口。芝霞与孝敏一同站在船头,看着已经灯火通明的缙灵府,还有远处规模宏大的灵河王宫。缙灵府为同心三环结构,内城为王宫,中城为商铺和贵族住宅区,外城为平民住宅区,每个区域均以围墙相隔,外城连接到了码头。
四条主干道始于王宫的东四南北,贯穿中城和外城,一直延伸到了缙灵府边缘,码头位于缙灵府正北,北街连接了码头和王宫,直接通往王宫北门。
“果然很壮观,毕竟是曲玉大陆最为古老的王宫。”芝霞的眼神中闪动着异彩。
“可惜不是曲玉大陆最有势力的王室。”孝敏淡笑道。
“目前的灵河郡王宇玦是旁支入继,是在雪莲王室的大幅支持下登上王位的。众多老贵族对他不以为然,除了直接管辖的地区外,对老贵族的封地,几乎没有影响力。对他还算忠诚的,就是沙海督政府了。”
听孝敏这么一说,芝霞再次想起了朝熙云,心中的某个地方跳动了一下,但马上安静了下来。
宇玦派了思宇去迎接来自紫元洲的朝贡船,紫元洲虽是岛屿,但确是整个帝国重要的灵力矿石产地,量产雪晶石,而且有发达的造船业,并一直积极参与甘渊贸易,实力不可小觑,因此宇玦也不敢掉以轻心。而且思宇听闻紫晶云海号的气势,更打点好了礼数,带上了三辆王室马车及王室仪仗队,并准备好了卸货的人力及仓库。
孝敏领头,芝霞与兰竹夫人以及一干随从随后,缓步走下了悬梯。思宇与孝敏客套了一番,便请众人上马车前往紫元洲别馆。
但孝敏拒绝了思宇的建议,道:“能否请司丞大人引领这位女公子及随从先一步前往别馆,我需要确认卸货及保管。”见思宇一愣,又歉然道:“在下不是信不过灵河王室的处事,实在是责任所在,帝君那边紫晶王室不能有半点疏忽,相信司丞大人也能明白。”
听到这里,思宇连连点头,道:“那是当然,送往虹霓大陆的贡品,的确不能有半点差错。”
于是孝敏正式向思宇引荐了芝霞,思宇突然明白这便是炎灵郡王钟意之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道:“原来您就是芝霞仙子,炎灵郡王送来的东西,已经搬进了别馆,仙子之事便是在下的事情,尽管吩咐。”
孝敏看到思宇毕恭毕敬的神态,心中直摇头,但又想炎灵郡王的存在或许对芝霞是一个很好的保护,于是决心放下心中对芝霞的恋慕之情,对思宇道:“女公子与炎灵郡王是旧识,还请司丞大人多多关照了。”
思宇听见“旧识”一词,表情变得更暧昧了。
芝霞听着孝敏与思宇之间一来一往,知孝敏是识大体之人,心中多了一份感动,又觉紫蝶雨倚重孝敏,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那么烦扰司丞大人了。”芝霞谢过思宇,与兰竹夫人坐上了第二辆马车,关好了车门。
思宇坐上了第一辆马车,由王室仪仗队开路,一行人慢慢向紫元洲别馆出发了。
灵河王室的马车以黑色为主,车厢外侧轮廓,皆以银丝包裹,古朴典雅,又不失庄重。路过中城时,芝霞听见车外一片喧嚣之声,便从车窗望了出去,看见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酒楼内人声鼎沸,不时飘来美食的味道,更有几处万紫千红的去处,似是艺馆之类,传来悦耳的唱词。
万年古都情郎会云雨深处见霞影
灵河迷雾迷津渡花海入梦心不失
唱词虽俗,女声却婉转动听,在繁华市井中听来,更添了别样的情趣。
“入夜后在酒楼中听闻此曲,我也会起了酒兴。”
芝霞眼神中带着笑意,对兰竹夫人道。
“到底是缙灵府,的确连市井艺妓的唱词也是不同于一般。”
兰竹夫人也真心感叹道。
接着马车又经过了商铺区,从各种名贵的宝石到产自遥远地区的特产,应有尽有,生意繁荣,不由得赞叹此间的繁华。
过了商铺区,进入了贵族住宅区,只见每处宅院四周都种满了各色挺拔的树木,更有一些宅院能看到院中高耸的假山和小瀑布。
芝霞关了车窗,对兰竹夫人道:“到了别馆,就得请姐姐管管府中的杂事了。”
兰竹夫人先是愣了一下,但马上点了点头,面有喜色。
孝敏留在码头指挥卸货及搬运,看着远去的一行人,想起紫蝶雨曾经与他说过,芝霞看似处事淡然,与世无争,但心如明镜,关照常人难以注意的细节,并非一般女子。
到了紫元洲别馆,思宇就告辞复命去了,芝霞谢了思宇的关照,又拜托思宇向灵河郡王致歉,就说等孝敏到了别馆,自会正式拜会郡王。
思宇回到王宫复命,宇玦见他神色有兴奋之情,便问道:“何事如此兴奋?”
思宇与宇玦说了芝霞的身份,又说此女子看似平淡,但气质妩媚,怪不得炎灵郡王下如此一番功夫等等。
宇玦听了,不觉之间被点燃了心火,道:“如此人物,我倒是急着见见。”
思宇见宇玦来了兴趣,反而觉得不妥,道:“此女子,是炎灵郡王钟意之人,主上与之亲近,怕是惹了炎灵郡王的脾气。”
宇玦怒道:“炎灵郡王现在又不在此,男女之事原本自由,我现在与之亲近亲近,他能奈我何。”
思宇忙劝道:“并非是不能,而是需要选个好时机。”
宇玦余怒未消,冷哼道:“什么时机?”
思宇答道:“但凡女子变心,得有个值得心动的理由,那便是时机。”
宇玦想了想,突然大笑了起来。思宇见他如此,慌了神,忙问道:“主上何事大笑不止?”
宇玦正色道:“原本我就叫你物色一个贵族女子,这不就是送****来的吗?”
见思宇疑惑,宇玦又道:“虽说此女子出身高贵,但墨晶府乃是紫元洲的前王室,说白了是罪臣之后,我听闻紫晶王室对墨晶府多有压制,对于墨晶府,岂不是更需要外援。此时我予她一些好处,想必不会完全不动心。”
思宇又问:“炎灵郡王待她也极为用心,如何与之相比。”
宇玦一脸放心,道:“以目前幽元大陆之形势,凭炎灵郡王的为人,又因为他与紫晶王室的关系,决计不会对墨晶府提供任何帮助。对于女人的心意是一回事,但政事上炎灵郡王决然不会动了私心。”
思宇听了连连称是。
两人说着说着,宇玦越来越觉得尽可将芝霞拥入怀中了。
兴奋之余,竟忘记了这也无法保证肯定能生下儿子。能够拥有炎灵郡王看中的女人,这事情本身,已经挑起了宇玦积压多年的火气。
别馆坐北朝南,内部分为东西两个部分,分别组成了两个独立的院落,但西院大、东院小。孝敏让芝霞住进了东院,自己选了西院。东院与西院之间还有一间中厅,是用来招待访客,举办小型宴会用的。进入别馆正门,对面即为中厅。芝霞走进去,看见中厅上方挂着牌匾,以古语写着“芝草堂”,字迹朴实无华,倒也与芝草堂这个称呼相称。进到中厅,对面为一副落花流水图,纷飞的粉色花瓣飘然落到流水上,在旁还有一首题诗。
莫谈情意深婵娟本无期
回眸顾盼间未见有情人
在落花流水图下方放着一个黑色大理石方桌,配上了两张乌木靠椅,靠椅上放着黑色金丝软垫。在方桌前方的两旁各有四张柳木椅,椅子之间配上了柳木茶几。
芝霞见兰竹夫人也跟了进来,便跟她道:“倒是清雅之所。我们去东院看看吧,炎灵郡王送来的东西,听说原本就放到了东院。”
两人从中厅走了出来,向左移步沿着铺着鹅卵石的过道,来到东院。东院结构与整体别馆相仿,也有中厅,叫做“映霞厅”,南北两侧各有五间厢房。芝霞对兰竹夫人道:“我住北面中间的厢房,姐姐及贴身的侍女们就住北面其余四间,剩余的人就安排到南面吧。兰叔带来的人自会由司丞大人安排,住到西院。但南面的厢房,最好能空出一些,留给司丞大人当做急用。虽然西院比东院大,但带的人较多,怕是没地方放一些急用的物件。”
兰竹夫人点了点头,说到炎灵郡王送来的箱子,原本放在了南厢房,该叫侍女们拿出来,分门别类,按照用途妥善处置。芝霞听了,点了点他。
芝霞坐在映霞厅中,看着兰竹夫人在院落指挥侍女打开炎灵郡王送来的橡木箱子,每拿出一件,兰竹夫人就会大声向映霞厅报备。
产自龙华大陆的云中戏水图摆件、产自极北之地的麝香、镶满甘渊玛瑙的檀木首饰盒,以及数不胜数的衣物依次被搬入了芝霞的房间,另外一些箱子里还有几套精致的被褥以及洗漱、烹饪所需的各种香料、器皿等等。
兰竹夫人慨叹道:“但凡是女子所需之物,一样不缺,样样是上上之品,还考虑到了女主家的脾性,真是用心之至。”
芝霞对这满目华彩感到有些无奈。
“用心之至,求的自然也是极致之品。”芝霞顿了顿,接着道:“这是个很贪心的人,我怕会让他失望了。”
见兰竹夫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芝霞笑了笑,又想起了某事,道:“以后姐姐就随这里人的习惯,叫我仙子吧。”
兰竹夫人应了一声,继续打发侍女们将剩下的物件收拾利落了,就上厨房准备晚膳去了。
过了一会儿,孝敏带着人回来了,芝霞将拜托思宇遣散原有仆从之事,说给了他。虽然这是明显的越权,孝敏却未感觉有何不妥,仿佛原本就是芝霞的权利。
孝敏笑道:“即便不是情侣,做事也能有此番心心相印,倒也是人生另一种得意之事。”
芝霞听孝敏如此说,便放下心来,也笑道:“此番行程之间,多蒙了大人的关照。”
孝敏略有歉意,道:“在下以陋室试女公子,在承诺尽心帮扶后,仍未给女公子换个像样的住处,却未见女公子有一丝不悦。实在难得。”
“陋室之事,估计是女王授意,大人自然不敢妄作主张。再说,让侍女们体会一下陋室空堂的滋味,也是好的,免得吃不得一点苦,遇事便坏事。”
说到这里,兰竹夫人赶了过来,通报可以用膳了。
孝敏和芝霞一同在芝草堂用膳,其他人也在各自安排下用饭了。
用膳之间,芝霞问何时去正式拜会灵河郡王,孝敏想了想,觉得今日太疲惫,决定还是明早进宫。
结果,用完晚膳不久,思宇就遣人送信,说灵河郡王召孝敏和芝霞进宫。
孝敏听了信,打发了送信之人之后,对芝霞道:“灵河郡王为人并不如此勤政,怕是有所图。”沉吟一会儿,又接道:“不知女公子对灵河郡王有哪些了解,我与他是旧识,此人心气不洁,虽然继位以来未有什么恶迹,但我一直觉得早晚是惹事生祸之辈。今天看到新的司丞,更觉擅起祸端之时快了。今日进宫,不管有何事情,无需委屈了女公子,虽然墨晶府与王室之间多有嫌隙,但女王陛下决计不会容忍外人胁迫紫元洲之人。”
芝霞听得分外仔细,神色依旧淡然,道:“哥哥说,作为君王宇玦此人为下下品,如果遇不到上上之品的辅佐之才,必然是无能之辈,却也惹不出大事。但以贪得无厌之人为辅佐,则会变得狂妄自大。”
孝敏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此事倒不是我所担心的,我是怕最近几年他心火过旺,看到女公子,动了非分之想。”
芝霞苦笑道:“我姿色平庸,再者帝国之内男女之事,哪有强迫之理,他既是君王之身,自然知道这是何等罪行。”
孝敏见芝霞如此说,心中叹道:“男子之事,自然是我更清楚。暗箭难防啊。您还是涉世未深。”
但又想自己肯定不会离其左右,便不再多说,叫人准备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