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受伤不是什么大事,花叶宫中的杀手没有几个不是身上带伤的。问题是,绝对不能让师傅知道,我被武林盟主的公子救了,也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关于沈墨璃的事情。
刚到花叶宫,就看到师傅在正堂前的庭院中站着。一袭白衣,点缀着墨云的纹理,整件衣袍似乎都晕染开来,淡淡的,仿佛沾染了仙气。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虽然看不到其中蕴藏着什么瞬息变幻、波诡云谲,但我感觉到他很不高兴。
我赶紧上前,低声说:“师傅,徒儿回来了。”
他的嗓音如梦如幻的,有些漂浮:“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为什么完成了任务没有马上回来?”
心中好奇,师傅怎么会知道,我是在完成了任务之后还在外逗留的?一刹那,我抬眼,师傅已站在我身前,把我吓得往后退了一下,险些跌倒,又赶紧稳定下心神站好。
他没理我,又接着说:“你大师兄完成任务的时候,恰好从那里经过,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一剑封喉,出剑又快又狠。这明明是你的做法。可是,为什么两天后才回来?这期间,你去哪里了?”
我迅速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思路,镇定地回答:“师傅,怪徒儿一时大意,不料中了埋伏,那个人似乎早有准备,在屋内燃了迷香,还带了一群流苍派的人,所以被耽搁了。”
他睁开眼直直看向我,不含一丝感情地说:“迷香,什么迷香?”
我老老实实地答道:“听他们说,叫醉丹香。徒儿未曾见过,所以疏忽大意了。”
他又向我靠近一步,有些咄咄逼人道:“接着呢?”
我努力站直身体,说:“徒儿中了迷香,知道事不宜迟,所以声东击西,趁他们不注意,把那个人杀了,然后跳窗户离开了。”
我抬起眼,见他还在看着我,于是接着解释道:“我不知道走到哪里,直接拍开了一扇门,然后就昏了过去,是一个老婆婆收留了我。所以醒来后,徒儿不敢耽搁,就急急赶回来了。”
他眯起眼睛,说:“就这些?”
我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说:“就这些。”
他盯着我,若有所思,我被看得有点心虚,突然他凑到我耳边,乌黑的长发散下来,与我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那股冷冷的香味一下子盈满了我的鼻腔,他暖暖的鼻息吹在我的耳畔和面颊,我突然心如擂鼓,骤然不能呼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撤回身子,伸出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眼神像利剑一样射进我的眼眸,有些不悦地说:“这是谁的衣服?为什么上面不是你的味道?”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有想到心细如师傅,竟然会对我的味道都体察入微。还有什么是他不留意和不怀疑的呢?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说:“是那个老婆婆的儿子的。徒儿中了迷药,头晕眼花,所以用剑划开手臂,把原先的衣服给弄脏了,所以就借了他的衣服。”
他继续盯着我,眼神冰冷,我快要被冻僵的时候,他才缓缓地说:“那收留你的那个人家,还挺有权势的,这衣服那么华美,可是上好的云锦软丝织成的,据说,这样的衣料就是皇家的人也不会有多少储藏。”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可是每说出一个字,都像在我的心上狠狠地凌迟一样。我惊恐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将我一眼看穿,我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理由。
他掐住我的下颌,脸贴近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从他那平静的外表上,我竟然感觉到了他滔天的怒气。他说:“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救了你?”
我突然之间就不想反抗了,既然他能识出我的谎言,既然他早早地就在这里等着我,说明他心里一切都很清晰了,只等我傻傻地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竟然还异想天开地以为逃出升天了。
我笑了,有些轻蔑:“师傅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又何必在这里问我呢?”
他的手指微微使劲,我却感觉我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
他的声音像是沉进了数九寒天的皑皑雪野里,找不到一丝温度:“江月明,你曾经对我许诺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在心里回忆着,我对师傅会是永远的信任和服从,永远不能有所欺骗,永远不能有所隐瞒,否则,否则,后果是我想不到的。还会有什么后果呢?有什么后果会比死更可怕呢?
他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嗤笑着说:“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这世界上,你在乎的人死了,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