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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元宵佳节,情窦初开

在满城官兵搜捕可疑之人的两天后,小尧当着满街官兵的面回了医馆。身上的伤虽未痊愈,遮在衣衫下也看不出来。崔大夫和周简看到小尧,甚是高兴。这两天可让这两位担心坏了,崔大夫听了小尧对伤口的叙述,立即亲自去熬了药,这两天谁也没敢从医馆开药,所以用的都是沈岳江走江湖使的金疮药。药准备好,崔大夫递进去,就退了出来,还好钱庄的廖婶一起跟了回来,这整个医馆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女婢,总是有许多不方便。

自打小年过后,伙计们虽陆陆续续回来,但是总有些家乡远的,告了假,现在上善医馆的名声在外,患者比别家多了近一倍,崔大夫和周简也不敢怠慢,先去招呼病患。待大家处理完手上的活,晚饭时才有时间坐下来说说话。过几日就是元宵节,小尧说春节好多伙计回家乡,虽然给大家发了红包,但是年前过于忙碌也没能招呼大伙一起吃顿饭。这个提议周简是举双手赞成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城中哪家酒楼最合适,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又不会太铺张。崔大夫本来乐呵呵的,听了这个提议露出为难之色。在沈鹤身边待久了,小尧也学会了观人颜色,忙问道:“崔大夫,元宵节的这顿饭,只图大家伙热闹热闹,没什么的。”

“不是,姑娘多心了。元宵节本来是跟大家热闹一下的,但元宵节也是卫将军的生辰,过往每年元宵节,我会托岳江大哥带些南方特色的东西悄悄送过去。今年我人在京中,自然是希望能亲自去祝寿的。可是…….”崔大夫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

“您的心意,将军和夫人都是感受得到的,我的意见和将军的一样,您还是不要去的好,卫将军的生辰就算只办家宴,怕也有各府送礼过来,当日卫府定也是门庭繁盛,一个医者出现在卫府的宴会上,多少都会令人起疑,若大家知道你就是上善医馆的崔大夫,那就更会在市井流言锦上添花。”

崔大夫听了小尧的话,也是重重点了头。他本是想让卫夫人身边的齐婶,把自己的想法跟夫人说一下,就算夫人不同意,也可以托齐婶带礼物给将军,就不用劳烦岳江大哥了。奈何,彦植事发之后,齐婶竟一次都没来过,连周简都觉得奇怪了。将军的腿疾开了春就好的差不多了,本也不是可以根治的病,但是夫人的隐疾怎么会不治了呢?

看崔大夫有些失望的表情,小尧道:“崔大夫,不必太担心,这次没有卫夫人,彦植的事情,我们也办不成,虽然将军生辰我们不能亲自去问候,但总要有所表示,回头让我们的沈庄主出点血,如何?”

“听姑娘的就是了。”崔大夫,微微一笑点点头。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鹤就来医馆了。他现在已经不再偷偷摸摸走后门了,现在城中无人不知这上善医馆是沈家的产业。当初瞒着,是不想着医馆刚开业就太出风头,现在医馆门庭若市,大夫们的忙的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巽州药草丰富,每次沈岳江的马队除了运钱粮也会运一些药草补记上善医馆,所以小尧也从来不愁草药不足的问题。这开张后的小半年里,城中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几乎无人不知上善医馆。在这期间,周简也跟很多官家的管家结交了下来,换来的消息即准确又及时。小尧和沈鹤商量了一下,给周简专门拨了一笔银子,用于跟各府管家做客情。

沈鹤屁股还没做热,周简就带来了彦植的判书和死期,不到一个时辰卫府也送来了消息。出了正月行刑。皇帝念及年幼时彦植对其教导,彼时赐其毒酒一杯。听到这个消息,小尧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那毒酒是崔大夫的父亲在世时研制的,本无解药,对心脏和肝损伤无法复原。崔大夫对于无解之毒一直心存不安,很想找到办法能解此毒,以免日后遗祸后人。直到小尧带来了红丹果,才解了崔大夫多年的心结。小尧给彦植的那颗药就是她和崔大夫重新配置的专门用于解毒酒。

小尧的心思还是单线条的,这么多事情堆积到一起,不免皱起了眉头。小尧单纯的心思,在沈鹤面前跟透明的一样,他揉了揉小尧的脑袋,说道:“这么几件事儿就把你为难成这样。还是欠长进。伙计们吃饭的事儿,让周简去张罗就好了,我们不必操心,到时候你给银子就行。彦植的事儿,我们得给郡主通个气,这个好办,你晚上跑一趟就好了,但是安置彦植确实是个问题。哎,你说那个妙然现在躲在哪儿呢?”

“妙然?彦植和刘雨入狱前就没有她的消息了,现在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很好啊,把彦植送妙然哪里去。”

“你知道妙然在哪儿吗?”小尧一脸疑惑。

“不知道啊!”沈鹤倒是答的爽快。小尧倒是气的直翻白眼,说了等于没说。沈鹤看小尧气鼓鼓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道:“我的傻妹妹,她除了一个地方还能去哪儿啊?”

小尧恍然大悟,也不得不佩服哥哥的机敏,自己的愚钝。

元宵佳节,整个长平的街道热闹非凡,满街的花灯和人群,绚烂又喧嚣。犒劳了医馆的伙计们,沈鹤又急着赶往钱庄的宴会,想来岳江大哥今天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临走前向小尧讨了两颗解酒的药。小尧不是一个好雇主,不喜热闹、不善言辞,不过好在小尧大方,伙计们兜里揣着银子心里十分知足。所以沈鹤一直说小尧不是经商的料,没把自己赔光已是万幸。

周简带着大伙儿热闹,崔大夫还是心里惦记着卫将军的寿宴,虽说白日里沈鹤已派人送了一柄宝剑过去,依然抵不过崔大夫诚意满满拜寿的心。小尧也不拦了,只是嘱咐了一切小心。话说那柄宝剑,小尧见到也甚是喜欢。说是宝剑,但是剑鞘完全没有一颗宝石装点,不识货的人看了会觉得送这柄剑给将军未免寒酸了些,懂剑的人看了定是不肯撒手的。剑身薄厚适宜,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小尧拿到手时都有些舍不得送出去,问沈鹤是哪里买来的,他却死都不肯说,只说若小尧喜欢,到时候找那人要一柄。

小尧不喜热闹,也提前离席,走在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让习惯了飞檐走壁的小尧很是不习惯。不过街边各式各样的花灯,小尧从没见过,一路走走停停看的倒是十分欢喜。

“噹!噹!噹!”一个年级轻轻的小武生敲着铜锣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心台子上,台子被粉饰的格外艳丽,高高的竹塔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十分应景。随着武生的铜锣敲响,台子下聚集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小尧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奈何被人群赶到了看台旁边,挤都挤不出去。心想反正也没猜过灯谜,看看有无无妨,选了个还算宽松的角落站了下来。

此时武生开口道:“各位公子小姐慢下脚步,今晚的猜灯谜大赛,凡猜中灯谜者都有大奖拿。最高奖是清音阁送出的绿绮古琴,是司马相如就是用这把琴弹奏了举世无双的<凤求凰>,才赢得卓文君小姐的心,此琴价值连城,各位公子小姐万万不能错过此等千载难逢的机会。”武生小哥不仅生的一张巧嘴,更是一副好身手,一个跟斗翻过去,随着大家的一声叫“好“拉下第一个花灯的谜语。

“第一题,出水芙蓉,打一花名。”武生掷地有声的念出来。“荷花!”第一题简单,很快就有两位公子同时说出了答案。

武生将两位领上台,继续出题。一题比一题难,领上台八位公子后,出了好几道谜题竟无人猜出。

小尧在旁边看得十分起劲儿,本来也想争一争这奖品,“绿绮古琴”沈鹤一定喜欢,不过可惜自己学艺不精,除了前三道题,后面的竟都答不上来。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竟然都未察觉。

“你想要那把古琴?”看台下人头攒动,声音嘈杂,这个人说话的声音掷地有声,几乎把所有杂音都刨除在外,每个字好像都要说到人的心里去。

“想!”小尧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答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啊?

没等小尧看清此人面貌,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身旁走过,自带十足的气场,让人群不自觉的让出一条小路,那人身后跟着比他矮半头的跟班。这两个男人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武生站在台上也看得出奇,待此人走到近前,便问道:“公子是知道刚才谜题的答案?”

“自然知道。”那人自信的回答。

“那您请说。”武生客气的请他回答。

“是不是答对你们每一关的谜题就可以拿到那把古琴?“那人如此嚣张的口气,让众人吃惊不小。

“公子说的是,不过我们也是有比赛的规矩的,公子若想得到古琴,还是得先答对题才行。”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是‘日’字。“

“公子答对了,请上台。”也不知这武生是哪家调教的,如此有礼。

那人上了台,小尧这才看清楚此人的面目。浓眉大眼、高鼻厚唇,一脸的英气,肩宽腰窄、手厚腿长,肯定是练过武的人。此人一上台,顿时把台上的那几位文弱书生比了下去,台上的公子们抢这把古琴,说白了跟那人的目的一样,是为了博得台下姑娘一笑。

台上已经凑足了十人,现在就是淘汰赛,武生先出了十题,按答对的题目排序取前五名,再以相同方式淘汰两名,最终前三名角逐胜负。除古琴外,二、三等奖的珊瑚盆景和玉兔也是价格不菲的奖品。那人自上台就一题未错,一直闯到前三名。

最后一题甚是奇特,只有一个字“雪”,此时第三名已经决出,只要谁赢了此题就是古琴的拥有者。不过看来这谜题还真是难倒了这两位公子,那个男人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条。很不情愿的看向小尧站的方向,另外一位公子看着台下的女伴摊了摊手,女孩没有恼怒,以微笑回应。武生看了看沙漏,说道:“看来今晚是没有人能拿走这把古琴了。”

“等一下!”那人突然叫道,说:“是夏天无,是江南一带的一味草药。”

台上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待武生揭晓答案,武生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么奇怪的词汇估计公子都能想到,小人佩服,不过!”武生说道不过,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武生环视了一圈,确认足够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才缓缓开口道:“公子答对了!”

所有人都欢呼了,就连刚刚被比下台的几位公子也是手舞足蹈,十分欢喜。那人抱着古琴匆匆赶下台子,拉起小尧飞奔逃出人群。那人的随从脚力不足被甩在了后面。

那奔跑的过程,小尧无论何时想起,都不仅泛红了脸颊,那是一种既羞涩又甜蜜的幸福,那时她就知道,此生必然会和这个陌生的男人有某种联系。

他带她跑到了河边的一个僻静之处,诚意满满的将古琴双手奉上。那么干净的眸子,那么憨痴的笑容,给人莫名的好感。小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再看看他手上的琴,心中似有小鹿乱撞,整个人在那一刻几乎无法思考。

“你不喜欢吗?”那人见小尧迟迟不接琴,窘迫的问道。

“啊?”小尧也意识到自己的失仪,慌乱的伸出手去接琴,却不小心将琴掉落。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也刚好握住了小尧的手。四目短暂相对,小尧慌乱的缩回手,夺下了琴。转身就想立刻落跑。小跑了几步,发现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落跑?这琴是人家送给我的,为什么好似从他手中抢夺来的。小尧立刻停下脚步,回了头,那人不仅没走,还就在她面前,还是那般痴痴的笑。

“你笑什么?”小尧问。

“啊?我在笑吗?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人回答。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是大夫,可以给你治治。”

那人不客气的伸出手腕,递给小尧,说:“那你帮我把把脉。”

小尧也没想到此人如此厚脸皮,既然说了自己的大夫,不把把脉也不合适,可刚才碰到他的手,小尧已经感到呼吸不畅了,现在要给他把脉,真是头大。就把他当一个正常的患者好了,小尧尽快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但是还是听到了自己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声音。

“我的病能治吗?”那人问道。小尧摸到的脉象,沉稳有力,此人身体十分健壮,只是跟自己一样,扑通扑通……

“能治,也好治。”

“哦?那这样就好,你在哪家医馆,我一定去拜访。”

“上善医馆,听说过吗?”

“听说过,就是哪家开业没多久就名满长平的上善医馆。”

“你还是消息很灵通的吗!”

“呵呵!”那人还是憨笑,看起来样子傻傻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朱……诸葛寿。”

“你是诸葛亮的后人吗?”

“额,不是,诸葛先生若是有我这么一个愚钝的后人,定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好好教训一番的。”

“哈哈,”小尧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人,不自觉笑出声,也反省自己今晚失仪连连,实在该早些回去,忙道:“诸葛公子,时辰不早了,我要先回了,谢谢你今天送给我的古琴。”

诸葛寿看了周围的人群也确实渐少,心中有不愿也不敢表露,说道“是我的失误,不该留姑娘这么晚的,古琴赠佳人,月色配美人。姑娘说要给我治病的,不能赖账。”

“原来你早就看出我是个姑娘。”

“姑娘肤若凝脂,双眸晶莹,在下愚钝,但眼神还是好使的。”

“算了算了,我自知这身装扮是哗众取宠。不过,我医馆大门敞开,自然不拒病患,若你真的病了,我自然会竭尽所能医治,若你没病,华佗在世也不会医治。”小尧说完,转身疾走,生怕再多留片刻会出差池。诸葛寿抬脚想送小尧一程,随从边跑边喘的与小尧擦身而过。叫道:“公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会被夫人发现的。”

小尧未走远,他们说的话都被听了见。诸葛寿责骂道:“发现就发现,又能奈我何?”说完还是要上前去追小尧。

“我自己认识路,不用你送。”小尧斜抱住古琴,娉婷转身,递了一个不容人抗拒的眼神,回身转过街角,消失在了诸葛寿的视线里。

彦植的行刑之日已迫近,妙然还未找到,周简和小尧一个明察一个夜探都没查出个眉目。连一向稳重的沈鹤这次也有点急,不过他更急的是发现小尧最近很不在状态。从元宵节那晚,抱回来绿绮古琴,就开始嚷着要学琴。沈鹤也打听过,当晚是一个相貌俊朗的公子赢得了那把古琴,当时满长平城的公子哥都在,居然没人能知道那人的来历。期初,沈鹤还以为是小尧抢了那人的古琴来送自己的,后来才发现小尧把这古琴当蓝宝一样护着,想必是姑娘情窦初开了。沈鹤试探了几次,小尧倒是嘴紧,什么都不肯透露。想那人能在众多公子中,猜谜夺冠,才学应该不弱,样貌大家都有见证据说也是不错,只是这身家背景尚未知道,想必非京中达官显贵家的公子,若是外地平凡人家的小公子,只要能对小尧好,家底薄一些也是无所谓的。沈鹤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发觉自己越来越有当爹的潜质了。自己没娶妻生子先惦记嫁妹妹了,还真是操心的命。

沈鹤一把将乱弹琴的小尧从琴椅上拉起来,放到茶座上,说道:“我不管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都麻烦你尽快清醒,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找到妙然,不然彦植救出来,不是你养着就是我养着,到时候要是烧着了,咱俩都跑不了。”

“哥,我现在觉得你越来越有当爹的潜质了。”小尧笑道。

沈鹤戳了她的头一下,说:“少耍贫嘴,赶紧说说你在清音阁都探到什么消息了。”

“什么消息都没有,那个墨玉晚上是交际花,白天却异常安静,她身边也只有一个婆子,我跟了几天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妙然的任何消息,连暗语都没有。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已经把妙然安置到很远的地方,要么就根本没管妙然。”

“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我们疏漏了什么呢?若妙然已经被安置到远处了,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发现呢?若他们没管妙然,她一个娇生惯养的歌妓,她能去哪儿?”

“确实有一点疏漏了。”

“哪里?”

“刘雨。”

“不可能,刘雨已经被打入刑部大牢了,少说也要判十年,你以为羁押犯是妙然想见就能见的?”

“那刘雨被入狱,那他的父母没入狱啊。”

沈鹤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百密一疏,这也跟自己从小不被母亲疼爱有关。从沈鹤很小的时候,沈万金就一直忙于生意,无暇照顾家里,母亲偏爱大哥,大哥死后,母亲也不想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搞到抑郁而终。父母在沈鹤心里是个疤,他没有像小尧那样被父母疼爱过。也就疏忽了,妙然的痴情会从刘雨身上转接到他父母的身上。

沈鹤这边刚刚回过神,楼梯上,周简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响起了。进屋就说道:“小姐,刘家老夫妻找到了。”

“妙然可跟他们在一起?”

“在,在一起。就在城郊的水头村。那边地势高,耕地少,全村都不到十户人家。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打刘雨被入狱,老两口砸锅卖铁也没能救出刘雨,无奈之下就回了老家水头村。妙然姑娘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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