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珏安抚住了一个活宝蕊娘,另一个活宝董力世直到进了锻造处,见到了心爱的鸳鸯铳,脑子才清醒过来。
“董师傅,你看看这管子打得如何,能用不?”
“董师傅,这是你昨天让我试的火药方子,多添了磷粉后果然好多了。”
“董师傅你看看我这个……”
董力世到锻造处时日不长,可已经收服了一干老师傅。锻造处这些地方靠的是真材实料,董力世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一张嘴就得罪人,但确实有过人之处,大师傅们相处久了心中都是暗自佩服。而且相处久了,便发现董力世只是不会说话,并不是目中无人,若是有什么难题要请教他,他亦是倾囊相授,绝不藏私。所以现在只要董力世一出现,便是一副众星拱月的模样,个个拿着自己琢磨出来的玩意让他过目。
“哎,一个个来,一个个来,我先瞧瞧胡老师傅的枪管子,”董力世举高了手,示意大家别着急,顺手接过了胡师傅递过来的铳管,对着焊接处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拿了测量器每一处都量过,这才点点头,笑道:“胡师傅你这打的管子是越来越好了,就照着标准打造,一天能有打几根管子?”
胡师傅老脸干纹挤做一堆,笑成了一朵花:“董师傅觉着满意就好,这是我昨天刚琢磨出来改进的法子,便连夜让小工打造了出来,我手下这几个小工也算是熟手了,让他们抓抓紧,一天定能多打造五根铳管。”
董力世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来的时候,殿下还在问鸳鸯铳的进展呢。”
“那正好,董师傅快过来瞧瞧我的火药,前儿那问题已经解决了!”
负责火药的林师傅急不可耐,将其他人拱到了一边:“火药是大事!让我先来!”
“挤什么挤!这鸳鸯铳的事,哪件不是大事!”其他人不乐意了,揪着林师傅推推搡搡。
董力世忙拉开众人:“莫急,今儿我都看了才走!”
及至把所有人的问题都解答了,已经接近亥时了。锻造处放饭放的早,董力世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完饭了,也没想到董力世这个点过来竟然还是空着肚子,因此没一个问问董力世有没有吃过饭,这一两个时辰过去,他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饿得前心贴后背。
他同大家告辞后出了锻造处,站在了大街上,按着空落落的肚子,这才犯起了愁——现在何去何从?
董府不能去,这个点去敲门,叔叔定会认为他又在外面得罪人了,说不得劈头盖脸一阵骂。客栈吧,出来的急,身上又没带银子,说不得还得回安王府,一来安王府小厨房里有替他留灶的习惯;二来,火药的难题解决了按理也该跟安王爷通报一声。
董力世往安王府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这会子想起来今天做的糊涂事儿,还是耳根一阵发烧。
自己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和一个小姑娘家计较什么,还,还对她说什么“我愿意负责”,真真是想扇自己一巴掌。
唐蕊娘,美貌大方,李千户李大人未过门的妻子,又是安王的义妹,凭什么他去负责,又需要他负什么责?
董力世闭上眼,深深叹气,蕊娘每回生气时候的模样便在脑海里徘徊,蕊娘眼睛本就大,一生气又足大了一圈,忽闪忽闪的会说话一般,鲜活生动。
董力世在见到蕊娘之前,这辈子还没遇见过比图纸器具更吸引他的东西,一天到晚只想着在屋里摆弄他的各样工具。可自打上次见了蕊娘,便发现哪怕一屋子大魏最精密的工具也不能让他静心待在屋子里,腿脚仿佛有了意识,自己个会去寻找蕊娘,然后……惹她生气。
今儿也是,好些天没见着她了,刚刚要出府时耳朵里刮到一句“唐姑娘教秀儿踢毽子呢”,便鬼使神差的跟着过去了,又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么些鬼话。
想到蕊娘那时候眼里的怒火和厌恶,董力世睁开了眼,长叹一口气,回去还是亲自去给她道个歉吧,自己实在是太过了。
蕊娘性子直,自己低了头,她必定是不会再计较的。
董力世心里拿定了主意,举步往王府走去,说起来若是与蕊娘关系缓和了,以后便可以时常见到她了,倒也是件好事。
不对!唐姑娘是李千户未过门的妻子,时常见她又算得什么好事了?
李千户真是有福之人,自己少年得志,唐姑娘又是这样娇憨率真,婚后日日见着,怕是人生再无不完满之处。
哪里像自己,虽说现在得安王另眼相看,可终归只是个卖手艺的。
董力世一路纠纠结结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王府。时辰不早,各处早已下了钥,门房开门见着是他,面漏讶异之色:“董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小人还以为您在锻造处不回了呢。”
董力世勉强笑道:“图纸还有些要修改的地方,所以赶回来。”
门房便殷勤道:“董先生辛苦,可曾用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