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进门的时候众人都是站起身来,福身相迎。
就看到蓁蓁一身烟霞色暗花葫芦双福挑线裙,外面笼着厚厚的湘色暗纹刻丝折枝花卉菱锦披帛,华贵非常,而随云髻上别着的堑花凤形篦也是十分亮眼,庄重而又不失华美。
这般的颜色裙裳并不是寻常后宫女子能用的了得,处处都显示着身份和地位。纵然穆鸢觉得蓁蓁还是穿着赤红薄纱更为俏丽,但是却不能否认的是,如今的蓁蓁看上去更加的贵气雅致,着实是有些让人无法直面的威仪了。
蓁蓁谁都没有搭理,好似根本没有把众人放在眼中一般。
这般态度有些目中无人的意思在,可是不少后宫女子也都是习惯了的,赵太后威名在外,又有着残忍果决的脾气,纵然这次回来好像真的染了佛气儿没有再开杀戒,可是当初赵太后为了拥护隆鼎帝所以屠戮了大半后宫的事迹还没有完全消散,众人口口相传也是知之甚详,自然是噤若寒蝉。
若是真的惹到了赵太后,人家拿自己开刀,只怕到时候真的是死得冤枉可怜的。
蓁蓁也习惯于旁人的害怕和恐惧,这种感觉让蓁蓁不但不觉得不自在,反倒是分外得意,神色平静的抬了抬下巴,步子走的缓慢而又平稳。
但是一切的寂静却在蓁蓁路过穆鸢的时候被打破,她微微停了停脚步,而后眼睛看向了穆鸢,一双精致如狐狸一般的眼眸瞧着穆鸢,弯了弯唇角。
“尔雅也来了着实是让哀家欣喜的,来,随哀家上座。”说着,蓁蓁竟是把手伸向了穆鸢去。
穆鸢心中惊讶但是面上却是不露痕迹,只管带着笑容对着柳贤妃点点头,而后离开了桌子去扶住了蓁蓁。
柳贤妃有些不满,毕竟穆鸢是跟着她来的,是她儿子瑞王萧宇承的夫人,宴席也是要和她一道才是。不过赵太后是长辈,又是后宫如今的主子,柳贤妃再多的不开心不快意也都只能咽在肚子里,脸上笑着道:“尔雅随着母后去吧,可要仔细些,莫要冲撞了太后娘娘。”
“她是哀家的孙女儿,怎么会冲撞了?贤妃未免管得太多。”蓁蓁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柳贤妃,语调冷淡,说完了看都不看她就带着穆鸢往上座而去。
柳贤妃听了这话登时脸上觉得火辣辣的难受,好像被人掌掴一般,着实是尴尬羞愤的厉害。
说到底尔雅公主是高乐公主的孩儿,跟着赵太后的关系肯定是要更亲近的,人家是流着一样的血液,和自己的关联不还是赵太后给的吗?可是终究出嫁从夫,柳贤妃要带着穆鸢也没人说什么,偏生赵太后嚣张霸道惯了,哪里肯由着她,便是分分钟用话堵住了柳贤妃的嘴巴,憋得她好一阵的难受。
不过等柳贤妃强制自己压住火气神色平静的坐下后方才觉得自己怕是略过了什么。
尔雅是赵太后的孙儿不假,那边是尔雅公主的娘家人了,这娘家人若是真的发了怒气只能是女儿家受了委屈的。
柳贤妃细想了想,便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在理。
只怕是赵太后借着机会对自己发难,所为的便是穆鸢受了委屈了。要说能让一个公主受委屈的事情实在是不多,放在柳贤妃身上,她便是觉得赵太后因着穆鸢和萧宇承的关系不睦而恨上了柳贤妃了。
当初这门亲事是柳贤妃一力促成,巴不得早早的攀上尔雅公主这个儿媳妇,但是现在分明就是把穆鸢推进了火坑,莫说是个好夫君了,连同房都不曾有过,柳贤妃私心想着只怕赵太后是知道了其中的原委,稍微探听一下便知萧宇承和尔雅公主夫妻不睦,这才把火气撒在了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柳贤妃只能摇头苦笑,只觉得自己刚刚是代替萧宇承受了过错,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柳贤妃却是想的多了些,蓁蓁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瞧见穆鸢探头去看柳贤妃,蓁蓁只管冷哼一声,语调冷淡:“我就是瞧她不顺眼罢了,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却要处处算计了我去,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呢。”
这话说的却是十分任性了,不过穆鸢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蓁蓁的脾气她是清楚的,想来柳贤妃前段日子是真的惹到了蓁蓁,不然也不会这般不给她面子了去。
不再去看柳贤妃,转而看着身边的蓁蓁,笑着道:“听人说你刚刚泼了水在身上,可是生了什么变故?”
蓁蓁拿着帕子挡住嘴角的手顿了顿,眼睛瞧着穆鸢,有些无奈的说道:“事事都瞒不住你,你说你耳朵这般尖当真是和当初一模一样。”
穆鸢没问她当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问了出来,只怕穆鸢自己都会害怕那个结局。
蓁蓁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用手摸了摸夹套便是道:“刚刚我是感觉到有人来了。”
“何人?”穆鸢微微皱眉。
蓁蓁脸上依然是不咸不淡的笑容,不过嘴巴却是轻轻地嗡动着:“你感觉不到吗?那个清凉山上头的大和尚出了动静了,只怕已经是下了山来。虽说我现在修成了仙体不怕他那个灵童转世,不过当初我还是个狐妖时候,他可没少给我找麻烦,如今我确实不敢惹他了。”蓁蓁说到这里语调里有些愤愤不平,“本座修行千年方才得到人形位列仙班,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看丹药的灵童一转生就那般嚣张,着实是气死人了。”
穆鸢却是一言不发,微微抿起了嘴唇。
蓁蓁是忌惮着无忧的,如今无忧下山,于她而言便是一份威胁,但那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蓁蓁也是不怕他,仙佛有别,只怕无忧想要对她不利也是要掂量一番才可以的。
不过穆鸢如今不过是女鬼画皮,披着一身皮囊的鬼怪自然是不能入了佛爷的眼睛,势必是要出事的。
蓁蓁本以为有玄逸庇护穆鸢已经是无法无天可以没有忌惮了,可是瞧着如今穆鸢的模样,蓁蓁微微蹙眉,低声道:“可是有事?”
穆鸢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说了。
无忧下山的缘由穆鸢多多少少是能够猜到一些的,那个大和尚看上去是六根清净无知无觉的模样,但是他是清凉寺的住持,势必不能像是寻常修行和尚一般,但凭着自己的意愿做事。
就因为这到了这一点,穆鸢才有底气糊弄了释空下山,为的就是让无忧多个教训。
不过如今穆鸢是真的觉得有些怕,无忧必然是为了释空的事情下山的,虽说害了释空的是苏家人,但是穆鸢却知道自己为了保住释空的性命给他送去了的是个什么物件儿。
释魔珠,那种东西寻常人沾染了尚且噬心毒性,释空或许不会疯癫,但是在修为精进的同时却也不会是个纯然的和尚了。
带人入魔,这种罪过足以让无忧一禅杖敲死她。
蓁蓁见她不言语倒也是担忧了起来,趁着奉茶的时候对着穆鸢道:“可是有事?”
穆鸢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你说被无忧大和尚的禅杖敲一下,会不会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