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洛府不曾消停过,揉揉眉心,小柚子来回话,道是老爷唤小姐去前厅议事。
行至大厅,入眼两旁正襟危坐的长辈,都是洛家的长者,洛怀渊坐正位,厅中跪着两个女子,洛兮正思量,洛怀渊眼神示意她入座。
洛兮坐于洛娆一侧,一脸悻悻,偷偷问着大姐姐。
“爹与几位叔伯这是做什么?”
见洛娆轻摇头,也是一脸疑惑,心下暗自揣测起来,看父亲的脸色难看,洛清柔与三姨娘颤巍巍跪在地上,大致也猜出个三五二。
“老爷,求你救救柔儿吧,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事到如今,那小厮突然暴毙身亡,外人都在议论与我洛府脱不了干系,我与家中族老商议,把柔儿嫁过去也算给她一条出路。”
“你要让柔儿一辈子守寡吗?”
“若不是她不自爱,岂会沦落至此。”
“爹硬要女儿守寡还不如让女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清柔...”
眼见洛清柔一头撞在柱子上,被人眼疾手快地拦下,厅内一片吵杂。
洛兮清了清嗓子,悠悠起身。
“三姐姐这是做什么,逼死自己倒让父亲背上了个冷血的骂名。”
“父亲也是,性子决绝真真伤了与三姐姐的父女情义,此事咱们另寻他法也是可行的。”
“你可有什么办法?”
洛怀渊定眼看着洛兮,心中的烦躁被洛兮的话压下大半。
“那小厮身染恶疾暴毙是他无福消受做洛家的女婿,与咱们洛家何干,三姐姐虽与他有肌肤之亲可未行拜堂之礼,眼下人已死婚事也不作数了。”
“清白已毁,那她也是嫁不出去了。”
“此事,盛京传的沸沸扬扬,倒不如先将三姐姐接去义庄避避风声,过个一二年此事不再提及了,凭借着洛府的势力再为姐姐寻一门亲事,也未尝不可。”
洛兮嘴角得意,见洛怀渊也是一脸思考,诸位长者也有点头赞同的。
“洛兮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此能救三妹妹一命。”
洛娆适时说话,在洛兮看来,大姐姐在家中的位置举足轻重,而且父亲甚是疼爱大姐姐,凡事都会先照顾到姐姐的意思。
“恩,如此,便可以按洛兮说的做吧,这两日就将清柔送去义庄。”
三夫人脸色好转了许多,止住眼泪,“谢老爷,谢四小姐。”
寂桐院内,一青一紫两道风景坐于石桌旁。
“你与清柔本来不对付,今日又为何要帮她。”
洛娆看不懂洛兮的想法,眼中迷茫之色略显。
“此一时彼一时,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又何必再去逼得她自尽呢,姐姐是信佛之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躺在洛娆肩头,洛兮撒娇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呀。”食指点点洛兮的额头,洛娆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洛兮爬墙的本事越见熟练,天还未亮便要去上朝,跟在洛怀渊轿撵的后面,行至宫门正好可以撞见洛怀渊。
“洛大人,好巧。”
“花大人。”
二人相互客气一番,洛兮眼神中的狡黠暗含算计。
“我与洛大人同行如何?”
“荣幸之至,花大人请。”
“听闻洛大人家中女儿个个都是貌美如花,正巧下官尚未成亲,不知可否与洛大人结个亲家?”
“花大人高夸小女了,虽不是个个如玉,却也是待嫁之年。”
“那太好了,下官还以为洛大人看不上我呢,听闻洛家四小姐倾国之貌,若是能有幸一见...”
“花大人,家中次女并非传闻如此,倒是我那二女儿你倒可以一见。”
“这是为何?难不成大人觉得我配不上你家四小姐?”
“不是。”
洛怀渊脸色渐重,声音压得极低,“是小女已被选为秀女,待到孝期一过便要入宫。”
花惜落一脸受惊,紧捂着嘴巴,“什么?是在下唐突了,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
“幸得皇上赐封,为何大人却一副愁眉不展?”
“不提也罢。”
“大人不妨说出来,下官兴许可以出谋一二。”
“小女天性不羁,并非入宫的最佳人选,本官为她的性子担忧啊。”
“大人思量过多了,四小姐想必甚是聪明的,入宫肯定会有所改变的。”
“但愿如此。”
也不知洛怀渊说的有几分真假,洛兮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感动。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盛怒,江东传信群主在来京的路上被人劫走,调集官府四处找寻。
“花大人平日不是办法很多吗?今日怎么不出声了?”
龙玹腾见花惜落愣神,显然不在状态,心中无名之火燃起。
“皇上息怒,找人一事不是臣的擅长,群主鸿福一定不会有事。”
“花大人说的轻巧,盛京之大找人谈何容易啊。”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老头,户部尚书也是姜太傅的门生,此时站出来攻击花惜落,无非是想在龙玹腾面前火上浇油迁怒花惜落。
“臣是没有办法,不过臣可以算。”
“算?如何算?”
龙玹腾被花惜落勾起好奇之心,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奸笑。
“回皇上,微臣回去设坛卜卦,自能得到群主的下落。”
“哦?爱卿还会道法之术?”
“略懂一二,只是不曾试过,至于可否灵验全靠心意。”
“原不知花大人还是一个江湖骗徒。”
“太傅大人过奖了。”
笑而不回,全当是在夸自己,花惜落一副胸有成竹。
“皇上,花惜落鼓弄玄虚迷惑君心实在该死。”
姜太傅虽说是有仇于花惜落,一言一出狠毒之意不在话下。
“臣也说了,灵不灵全靠心意。”
“好,朕准你卜卦,若灵验朕有重赏,若是不灵朕定治你的罪。”
“臣遵旨。”
宣政殿内,龙玹腾眉头微蹙,潜退了众人,又徒留花惜落一人。
“不知皇上有何愁事,臣愿为皇上分忧。”
“你可知罪?”
“臣愚笨,还请皇上示下。”
“群主一事信口开河,你真有本事找回群主?”
“六成把握。”
“你可知群主牵涉甚广,江东薛王府犹如虎狼,若是群主出事,只会给他们一个谋反的理由。”
“臣知道。”
“想必你已有应对之策?”
“薛王府百年不倒,兵力愈加强盛,又远在盛京之外,若要造反轻而易举,皇上召群主入京想必是要留在盛京,牵制薛王府。”
“藩王实力日盛,昔日父皇也无可奈何。”
龙玹腾轻抚眉心,甚是烦恼。
“臣有一策。”
“说出来听听。”
“历代薛王皆是嫡长子继承,有庶出的子嗣都不可享其富贵,若是在同样大小的封地上嫡庶一同受封赏,庶子分得嫡子一般的封地,世代沿袭,久而久之,封地越分越小,薛王府的势力就原来越小...”
“继续。”
“一来薛王府势力四分五裂构不成威胁,而来,那些庶子对皇上感恩戴德,必定忠心。”
龙玹腾深思良久,凝视着花惜落半晌,心中不由的畅快,果然,得花惜落如得一宝。
“皇上觉得臣的主意不好?”
花惜落猜不懂龙玹腾的心思,只是觉得推恩令一计着实管用,至少汉武帝是这么用的。
眉间舒缓,龙玹腾但笑不语,望向花惜落的眼神深邃。
“惜落身上果然还有朕不知道的,朕对你真是越加好奇了。”
“皇上严重了,忠君之事为君分忧是臣的本分。”
“若此事办成,朕定给你加官进爵。”
龙玹腾突如其来的大手打在花惜落的肩头,不觉有些疼意,花惜落蹙蹙眉头,勉强笑笑。
“为皇上尽忠,是臣之幸。”
侥幸龙轩腾并不知花惜落真实身份,若知道,他还会这样对自己寄以厚望吗?
无忧阁,与人无忧,忘却烦扰,不管白天黑夜,无忧阁内依旧客满座无,人多却不吵杂,人满却不拥挤,因为无忧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入门者都不得嚷闹,违者永不准进入。
但凡热闹的地方鱼龙混杂,消息也来的快些,花惜落邀了龙轩瑾落座在一处闲置茶桌旁,一边品酒一边听着旁边人说着小道消息。
“听说江东薛王府的群主丢了,连官府都出动寻找了。”
“是啊是啊,不仅如此,还听说薛王府怒了,要找皇上理论呢!”
“最近不太平啊,咱们小老百姓还是消停点好。”
薛王府消息得的太快,没少在盛京安插眼线,花惜落嘴脸勾起一抹浮笑,今早又听闻春香居去官府告状无忧阁偷了她们的人,县太爷心知春香居背后有姜家撑腰自然不敢怠慢,不久便会带着兵过来搜查。
“原来惜落邀我过来是听闲话的。”
龙轩瑾两手置于胸前,嘴角略带邪魅,脸上好似一幅怪罪的模样,定眼看着花惜落,好不优雅。
“怎会?这酒甚好,谨兄一品便知。”
花惜落为龙轩瑾倒一杯酒,“此为无忧阁新酿,听老板娘说是采用百果酿制,药参掺半,味美香甜,口齿留香,强身健体呢!”
“此酒甚好,口感清甜,可称上品。”龙轩瑾微微一笑似暖流过淌,“不过惜落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瑾兄懂我,却有一事需谨兄方可解。”
“哦?”
“薛群主一事群臣上下诚惶诚恐,圣上为此也是担忧至今,花惜落不才担下此事,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龙轩瑾眉头稍稍一皱,似有不满之意,轻叹口气,原本还以为花惜落对此事志在必得,料想不过也是意气用事。
“哎,你可知此事关系重大,一不小心你的性命不保。”若非皇兄有意护着花惜落,现下他早就被群臣辱骂了。
“我知道。”
“你有办法解决?”
“还在想。”
花惜落眉头紧锁,心中已有决策,只是表面不曾表露。
“官爷留步,小店小本生意,不曾做过什么有违王法之事,官爷今日这是做什么?”
“春香居已经告你们私藏盗贼,今日奉县太爷之命特来搜查。”
沉思之际,无忧阁大厅之内已是鱼目混杂,闻声望去,一众蓝布衣衫官兵已经站满一队,等待领头人发号指。
“县太爷真是微风,一声令下便有一对人马鞍前马后,今日无忧阁真是热闹了。”
花惜落银狐面具下的冷眸阴挚,嘴角略带嘲讽,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面,似是等着什么。
“无忧阁平日光明做事,且老板娘待我不错,如今欺负老实人,我是看不下去。”
花惜落气势汹汹起身,双手握拳大有一幅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不料突然被一双玉壁拦下,抬眸与龙轩瑾柔情脉脉一视,“谨兄?”
“你已是朝廷命官,在外行事不可鲁莽,此事你不必操心。”
言外之意,有我在一切好解决,花惜落抿嘴点头,眼中散过一抹得意,“嗯。”
不等无忧阁内的下人做反应,官兵已经从后门押解着一名小丫头而入,对应着领头人手中的画纸,点点头道:“就是她,带走。”
“慢着。”
龙轩瑾一改往日柔情,出言阻止,一身蓝色锦袍嵌着金丝,显得越加意气风发。
“这丫头犯了何事?尔等要抓她。”
那领头官兵是见过几分世面的,面对龙轩瑾虽有几分胆怯,但还是一一答复。
“回王爷,这人本是春香居的姑娘,偷了老板的银子偷跑出来,躲在了无忧阁。”
“好,你且带回去审问,审出来也罢,若审不出来暗用私刑枉意加害,本王便要治你们一个扰民之罪。”
“是。”
一番话,已经让一众官兵胆战心惊,当下正中花惜落心意,朝那丫头使个眼色,这就委屈薛群主到牢里小主几日了。
“多谢王爷。”
“好了,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如今你不住官邸偏要住在这里,灯红酒绿鱼目混杂,你自己多小心才好。”
“惜落明白,古人云大隐隐于市,灯红酒绿固然掺杂,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你呀。”
龙轩瑾对着一幅混混模样的花惜落,道不出一丝怨念,眉眼间倒有几分无奈与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