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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工政六河防五(10)

閱者或問曰。畿輔沃野千里。流泉百道。誠古之所謂陸海。今河伯為患者累歲。抑金穰木饑之說可信與。或人事之未盡耶。則答曰。是皆有之。然竊重於人事也。嘗謂治水者當通觀於全勢。而後斟酌於先後緩急之治法。非可寸寸節節而為之。故禹貢通治天下之水。則先分南條北條。其致力者。雖小水必詳。其無煩致力者。雖巨流亦從略焉。史書之志河渠者。亦著一代疏排之績。非如桑經酈注但明水道原委而已。蓋治全省之水。亦猶治天下之水也。則宜統計某為經川。某為支流。何處當分。何處當合。條理明而治法出矣。大凡河道受水之處。咽喉也。渟蓄之處。胸膈也。歸墟之地。尾閭也。譬之大河。則星宿海為咽喉。甯夏以下為胸膈。雲梯關以下為尾閭。若洛水。則熊耳為咽喉。洛陽為胸膈。洛口為尾閭。凡有一水。皆宜分此三端。始不致顢頇從事耳。曰。永定河之宜改道就北岸。何也。曰。永定之始。本漫流也。東遷西移。月異而歲不同。今自蘆溝以下。夾以長隄。行之百有餘年。濁流淤墊。時消時長。且每有漫口。斷流以後。必須挑挖。積土兩旁。仍復蕩入河槽。此隄內之所以日高也。河身既高。則隄隨之而長。隄岸既長。河身亦淤而日高。永定河之在隄內。猶墻上鑿渠而行水也。故水勢稍長。則漫溢立見。如不改道而惟議隄防。雖隆隄至天無益矣。曰。不改於南岸。而改於北岸者何。曰。北岸有三便焉。求賢草壩而下。今淤閉沿河舊有減水河。雖不甚寬展。而歲加挑挖。頗為深通。此可因之而省功。一也。又沿而東折而南。又東至八工。無州縣城郭遷建改置之費。二也。且歸入舊河。或將北七工橫隄挑通。或至八工末號。引歸母豬濼。其勢皆就下。引流為易。三也。若南岸減壩引河直南下。經固安達霸州。不可因用。且於長安城改流。則必自雙營引入舊河。其地河身高而隄外窪。又固安縣治近在河南五里。永清縣治近在河南十餘里。恐日久不無遷改之慮。故管見謂不宜在南而宜在北耳。至於抽溝淤地之法。如審量萬全。亦未嘗不可閒行。變斥鹵而為膏腴。以餘力及之可也。曰。府河至安州城為依城河。北岸已有善馬廟之減河。復議於南岸開減河。何也。曰府河上承安肅滿城諸水。其流本不大。自清苑而下。則又兼受龍泉靈山界河諸水。且上游隄勢寬展。至安州城北則更形逼窄。水流至此。往往漫溢為患。此善馬廟減河之所為開也。

然東流未幾。經李家村而復歸本河。則水勢雖暫減於上游。而下游益為喫重。故擬於南岸開減河。斜趨東南。直入白洋淀。以方百餘里之淀。受此一線之流。固無增損。而正河之勢。則已十減三四矣。故愚議安州文安南岸。開設減河。較北岸諸減河為得力者。一則仍瀉入本河。一則直趨淀濼耳。再減水河堅築口門。須正河水至六分。始令過水。則兩岸無旁洩之虞。公私船隻。亦無阻滯之患。曰。兩淀各設挑淺之夫。果可收效乎。曰。挑淺之夫易設。慮無以程其功。欲程其功。則必先為設立收放淤泥之地。今擬挖泥而築隄。則即隄之高卑。可以量泥之多少。即泥之多少。可以知河之淺深。此一在核實。一在相機。核實若何。今設淺夫若干。而統之以一弁。設弁數員。而統之以一廳。使其虛應故事。則亦徒歲糜廩粟耳。惟當確計幾淺夫共一船。每船得泥若干。堆置河身。可得乾土若干。得土幾方。隄之橫縱可增若干。計日課程。而隄有不日高者乎。相機若何。計霸州蘇家橋淀內。向有正流三道。今則日形淤墊。僅存依隄支流。水小時尚能通舟楫。所當速議疏通者也。但淀內河路。與他河之經流異。不厭多為之路。以洩積潦之水勢。可於淤斷之處。就河取土。就土成隄。且相地度形。各量開支港。縱橫交通。疏消之路既多。則上游下注之水。即得速為傳送。此挖通正河之後所當速議者。曰滹沱河在正定冀州之閒。為害頗鉅。然在明徐貞明尚欲用之以廣水利。豈今治之無術與。曰。滹沱之在正定。亦猶桑乾之在京南也。永定以流屢遷移。障而東之使歸於海。亦幸止百餘里耳。然設官分守。每歲經費動至鉅萬。治滹沱者固難仿此。惟合滹沱之水。冶河為巨。元時曾導冶河。自平山達欒城。迆邐入於洨水而歸甯晉。今冶河故道。量可訪求。去此一水。其勢亦當少殺。再滹沱水濁。所過之地。亦頗收二麥之饒。惟其南入甯晉灤。俾濼身日高。潦水無所容蓄。甚為可患。從前囗城界內。有廣陽隄。障滹沱使不南流。俾其東合滏水。嗣因狂流南徙。隄身沖刷成河。今此隄誠難修復。然總須於囗城晉州之閒。量地勢高亢土性堅凝之處。修隄障其南流。使甯晉濼不致受其淤墊。方為要著。至徐貞明議用斯水興修水利。膠執殊甚。宜御史王之棟之上疏力爭也。曰。開完固口之支流。使分行入運。其說安在。曰。滹沱滏陽二河所受之水。干支百派。又益以二濼所匯。數郡積潦。合流而後。承以一囗之河。此當盛潦之時。其漫溢固意中事。即無完固口舊河。尚宜另闢一支流以減其勢。況有舊行之故道。安可不加之疏濬乎。然日久故道就湮。或佔為民田。又或南運河杜林鎮地形漸高。難以引入。此在司事者力主斯議。相度機宜。務使分流入運。而後臧家橋一帶河流。始可奏安瀾之效也。曰。北運河既欲引鳳河諸水以增其流。又於南運河欲障丹水全歸衛河以濟運。而又欲於南北舊減河之外。復行添開減河以洩之。何也。且漕渠關係重大。東西兩岸。各開水口。不虞減洩淺阻之患與。曰。嘗聞之老於都水者曰。治水之道。水小而能使之大。水大而能使之小。始有濟於河道。每繹其言。而知水小而能使之大者。廣來源也。水大而能使之小者。疏去路也。

且南北兩運河。於春夏之交。多苦淺澀。夏秋之交。多苦泛濫。欲助水勢。則來源安得不增欲疏去路。則減河安得不添。若謂有旁洩之患。則減河口門設有滾壩。定立誌樁。原以洩其有餘之水。而非洩其應存之水也於河道奚妨。且於南北運河欲添設減河。尚非止為運河計也。蓋直隸全省之水。自灤河薊運從樂亭寶坻入海而外。如滹沱滏陽永定清河。以及南北二濼東西二淀。無不由天津入海者。而天津僅以一線海河為尾閭。故伏秋之閒。囗群水奔注。爭此一路。且秋潮方盛。逆流而上。去路不暢。則上游壅阻倒漾旁溢。田廬多沒巨浸之中。故俗有自白露以前海不受水之說。蓋水以爭流而壅。潮以勢肚而逆故也。使水多一入海之路。即津門少受一分之水。故前人於南運河。山東則有恩縣四女寺德州哨馬營二減河。直隸則有捷地興濟二減河。北運河則有筐兒港王家務二減河。今若於靜海之權家莊香河之王家務以上。各添減河一道。則南北運河共有減河八道。各自通海。其勢既分而狂瀾自靜。且更有說。天津海河抵海百餘里。舊有東北支河一道。今亦可相其地勢。於南岸添開支河直達海口。則一河之水。三河分流。將見尾閭之立暢也。至於山水陡發。頃刻尋丈。勢難以人力禦之。然去路既暢。則猛勢易消。附近涸出之地。時早則可補種雜糧蔬菜。即遲亦無不播種二麥者。於斯民生計。豈小補哉。客曰。誠如所言。則河道之疏濬。亦易辦也。曰。是有三難焉。一在詳求脈絡。一在實加工力。一在堅持而力行之。何謂脈絡之難詳也。蓋一河有原有委。有分有合。有竭流之時。有盛漲之日。若遣人相視。泛覽周行。何以得其情勢。必須單車襆被各處周歷。細詢之田夫野老。察其泛濫之所及。遷徙之所由。與隄防之修廢。去路之通塞。有宜施功於上游者。有宜施功於下游者。有利在於此而害在於彼者。有在此之利甚微。而貽害於他處甚鉅者。若據州縣之詳報。委員之履勘。何以能盡其委曲乎。此必使全省之河道在胸。然後能指畫機宜。不失先後緩急之序。庶可事半而功倍也。何謂實加工力之難也。曰。開濬河槽。則有寬深丈尺運土遠近之異。培築隄岸。則有高卑厚薄夯硪囗數之殊。至設立閘壩。更須按照成式以期久固。此在督工者未必人人熟諳工程做法。且吏胥夫匠。皆利在省工漁利。故挖河。則有囗土兩岸以省深挖者矣。築隄則有剷平舊坡捏稱新築者矣。至於建立閘壩。則施工多在土中。工料之減剋。尤難稽核。然在彼省一分之力。而河道即陰受一分之害。故往往有挖通引河反成倒漾者。又有新築隄防遇水即成鬆散者。此非總領之人。嚴行程課。監視之員。時刻留心。安能免此弊耶。至於堅持而力行之。則一在不急以時日。一在不惑於浮言。蓋行水之法。地利天時。逐一審量。然後可以要其成功。如開一河槽。則地有遠近高下。築一隄岸。則土有堅凝鬆浮。同此一水。而伏秋盛漲之時。與恆流迥異。此有可以細揣而即定者。又有須歷時試行而後能定者。若限以時日。恐有倉猝從事。貽悔於後時者矣。

至疏濬河淀。必須先清經界。瀕河旁濼居民。貪小利而耕佔者頗多。若逐加量丈清釐。則侵佔者不自咎其前此之侵欺。而若失其世守之故業。一則曰某人受賄。再則曰某某用情。紛紜告訐。勢最動聽。一似利民之事。反為擾民之舉。又有向來積潦之區。必須挖通。歸入附近河濼。所用者數畝之田。受利者數村之地。雖行官買除糧。而受益者在彼。失業者在此。則嗷嗷控訴。更難理諭。積此浮言。或致聳聽。則當事者謂其有害無利。或致功敗垂成。此堅持而力行之所以難也。方今興修伊始。似應先擬定圖式。檄行各州縣。令其細查填寫。一在計里開方。先定疆域。然後注明某河經流分流。從某方某村入境。經由縣治某方。從某方出境。上接某縣。下入某縣。又境內有無古河乾溝。是否有故道未湮。或閒段梗塞。所管隄工。或官修官守。或官修民守。或私築隄堰。皆一一注明。毋得遲逾。亦毋得草率。俟統行彙齊。然後合繪。為全圖。則脈絡清晰。一望瞭然。再行委員。或大吏親行查勘。計算應濬應挑河道凡若干處。應培築隄防若干丈尺。俟工程約估既清。其經費需用銀米若干。始可核計大數。又詳定某為應行急辦之工。某為稍緩之工。某河宜先清理源頭。某河宜先疏通尾閭。計定然後陸續請項施工。雖不無時日稍遲。然要領既得。方可應手奏功。務使經流歸海之道。寬然有餘。支流野潦歸河歸濼之路。毫無阻滯。則畿輔之閒。不惟雨暘時若之年。無虞氾濫。即有時雨水過大。山水陡發。亦可旋發旋消。高田仍可有豐稔之收。低田亦可獲補種之益矣。大約治河之方。不外開引河疏支河建閘開渠諸成法。然必司事者有提綱挈領之能。然後無措置乖方之慮。而非先縷悉條分。則難言提綱挈領。故先於諸河敘明源頭。並將經由州縣方位。以及達海之路。又將附入支流。除乾河及涓涓細流不為瀆敘。其餘皆詳考而備書之。然後以故老所傳書傳所載諸治法附之。所愧未能身歷其地。恐不免為紙上空談。然一得之愚。或有可採。故臚書成帙。庶可附明徐尚寶潞水客談。我 朝陳學士儀直隸河渠志之後云。

永定河隄壩議

金安清

永定河即桑乾河。在前明時。本無水患。自康熙三十七年。巡撫于成龍奉   旨築隄挑河。   賜名永定。始常年有修防之責。因此設道焉。因此設廳焉。以關外無數高山之水。夏秋之閒。一經大雨。奔騰漫注。約而納之於數十丈之隄內。如以巨盎之酒。傾之一人喉中。兩岸焉得不潰。初設之時。河身尚深。海口亦暢。東西兩淀亦未淤塞。是以易於疏銷。後數十年。愈淤愈高。屢經改易下口。猶不能治乾隆一朝。決至二十餘次。嘉慶一朝。亦決至十餘次。其防守之難。尤甚於東南兩河也。蓋兩河之隄。既高且寬。土性亦較堅定。即盛漲。一日長至數尺即足矣。不比永定河一日可至一二丈者。每一暴決。則全河之水。皆為之奪溜。附近州縣大都被淹。寬廣至數百里。且偪近都城。尤為喫重。然果無法以治之乎。夫禹之治水。順其性也。永定河之水性。平日無所患也。其患特在一時之暴漲耳。欲平一時之暴漲。惟有分其勢而平其爭。其法云何。當於南北兩岸大隄之外。寬十數里之中。另築遙隄兩道。中挑引河。下游尾閭。仍由天津入海。於蘆溝橋之下。建南北滾水壩七八座。高下不一。遇山水驟來。先啟其高者。再啟其下者。以次遞啟。先就一岸。至極漲。則兩岸皆啟。使上游之水。分三路暢行。是一河而變為三河。有一丈之水。入正河者不過三四尺。有兩丈之水。亦僅七八尺。儘足以保隄矣。雖大隄之外。遙隄之內。民田廬舍不無被淹。然祗在十數里之。內較之一經決口。平漫寬廣者。迥不同矣。而廬舍村莊。仍可先期築圩防護。或填高地基。其綢繆不難也。況減下之水。三路分洩。又有滾水壩底。循岸而入。壩下引河。亦有所歸。非極大亦未必淹及村莊乎。至於堵閉之時。則塞口與塞壩。迥然不侔。壩有石底。不致奪溜。一經水落。石脊出於水面。祗須封土數尺可矣。不比決口一開。水深尋丈。須用料到底至省亦須銀二三十萬也。暴漲患在一時。與常年慮其衝決者迥殊。其勢分。其暴自息。而操縱由人矣。是說也。陳文恭相國任天津道時。曾著其議。即以築遙隄建滾水壩為上策。直隸文案具在。可以檢查。即使或有窒礙。亦所謂兩害相形。當取其輕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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