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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猎熊少年

灰云如被,荒凉无边,雪已停,风仍在呼啸。

应百文抬眼看着天际,眼中露出一丝惊奇之色,这个小猎手真是奇特。

应百文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正在和一只鬼面熊搏斗,小猎手看上去是个只有十多岁少年,但应百文并没有在意,远远掠过;第二次遇见时,发现少年还是在捕猎那一只熊,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又很觉无聊。那少年只靠蛮力捕猎,完全不用脑子。依他的身手,若再设下点陷阱,早就捕杀了那只鬼面熊了。这次再看到时,少年似乎还是没有捕杀鬼面熊,但一直锲而不舍毫无气馁,倒象是和那只鬼面熊耗上了。这一次少年一改前两次作风,舍了围追堵截,改而守株待兔。

荒原村落穷困,年少当家四处狩猎的小猎人不少,但独自对付一头赤瞳鬼面熊的却极其少见。赤瞳鬼面熊是荒原上最凶猛的野兽之一,庞大身形乍看去憨厚笨拙一副无害模样,其实性情凶烈残暴,正面脸部阴影犹如骷髅,双瞳呈现出淡红色,令人望而生畏。更让人忌惮的是它恶心的喷吐物,沾之者瞬间冻结。一般猎人很少会以它为猎物,要捕猎也是集结六七人以上才会行动,而这少年单身一人却还只带着一柄刀和一副弓。

应百文忽然兴趣大起,远远伫立遥望。

少年伏在荒原上一动不动,他并不知道此时极远的地方有人正在观望着他。

他注视着天际浓云之中隐约的电光,雷霆之音时时滚过。这景象自三年前开始持续至今,不曾一日停歇。刚开始之时,人人惊惧不安,时日一长便都见怪不怪了。少年虽然一直感到奇怪,但这个疑惑身边没人能给出答案。

他收回思绪,嗅了嗅风中的气息,又侧耳听了听地面。

往年三叔总是会和他一道狩猎,他只是帮着打打下手,但今年三叔告诉他必须单独出猎。狩猎对象?三叔已经为你定好了,大角荒牛、赤瞳鬼面熊,再就是乌爪银狼,如果碰到铁翅石鹫那就绝不可放过。其他的就算了,以强凌弱的劣行还是少干点。

少年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自己挠了挠头发为难地回道,每月上演一次小猎人智斗凶兽的大戏?三叔你确定不是在找乐子?

三叔一摊手,正义凛然道,我以杨老爹的人格担保,绝对不是,村里会很感激你为民除害的。还有,不是智斗,是勇斗。明确地说就是只能带刀和弓,每次配置五支箭,捕兽夹、拦索等等就不要带了,减少负重节省体力,就算打不过跑得也快些。另外强调一下,要保证猎物完整,皮毛无伤。

少年张了张嘴巴,半晌才说道,抗议!这明显是强人所难,恶意刁难。。

三叔一摆手,有多少抗议尽情地吼出来,我正在考虑弓箭好象也不是必需,箭枝可都是消耗品,况且一射一个洞。。

少年果断吼道,提议结束,三叔英明。

三叔笑咪咪道,咦,是提议不是抗议啊?哎,三叔老了,耳朵不太好使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呃,还要补充一下,不要一次玩死,要多玩几次。小伙子,好好玩吧。

少年气结,愤然离去。

地面上传来隐隐震动,少年屏气凝神,手中暗暗攥紧了长弓。

天边一点黑色正在迅速接近,携着飞溅碎雪,擦过的荆棘灌木纷纷断裂。渐渐地,那头赤瞳鬼面熊在少年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这鬼面熊被他穷追猛打了十多天,早已饥肠辘辘,不怕它不上钩。到了最后一战了。

百丈之外,赤瞳鬼面熊忽然停了下来,扭动着长达两丈的肥硕身躯,浑身的浓厚短密的黑毛象绸缎一样发亮,荡漾起一层层波浪。它嗅着冰冷的空气气息,嗅着不远处飘来的浓烈血腥味。它红色的瞳孔透出兴奋,焦躁的打个转,它缓缓向血腥味方向移动,围绕着那已死去的羚羊,小心地打着转。它嗅了嗅四周的空气,忽然仰天嗥叫,震得四周短矮的荆棘上雪花漱漱而下。

三十多丈外的灌木层后,少年纹丝不动,紧紧盯着鬼面熊,他清楚鬼面熊仍在警惕探查着四周动静。他的脸上、手上和身上都涂上了乌藤荆棘汁液,又覆盖了一层细砂积雪,那鬼面熊不可能嗅得到自己的气味。

片刻之后,鬼面熊扑到羚羊身上,正要大快朵颐。

少年倏然起身跪立,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响,鬼面熊的后腿被箭枝贯穿。

鬼面熊庞大的身躯转过,狂怒咆哮一声,声如巨雷,震耳欲聋。

少年闪电般拉弓再发两箭,直奔鬼面熊的前腿和张开的巨嘴。

鬼面熊头部一低,前足迅速一摆。

少年呆了一呆,眼见两枝流星飞箭一枝被硕大熊掌凌空拍开,另一枝正中额部,却象射中石头,弹飞出去。

鬼面熊落下前足,宛如移动的小山,冲向少年。

少年很快警醒过来,迅速瞄了瞄鬼面熊的落脚点,扔掉大弓,抓起脚边生锈的大刀,腾身而起迎面冲了上去。

鬼面熊和少年很快接近,它抬起硕大的熊掌直按过去。

少年身形相比鬼面熊实在是太瘦小,但他却没显出丝毫怯懦和犹豫,很敏捷的向旁边一滑步,刀锋却从侧方斜撩上去,切过鬼面熊的下腹。

鬼面熊哀嚎一声,腹下顿时鲜血淋漓。

少年错步转向,迅疾远离。

鬼面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血腥味刺激得它更加狂躁,掉转头发疯般狂吼着向少年扑去。

少年完全无视它的咆哮,一声稚嫩地大喝,旋风般挫身冲上,锈刀带着破风声,劈向迎面而来鬼面熊的前掌。

陡然间鬼面熊头部一垂,森森利齿和长刀铿得撞在一起。嗥叫声中,鬼面熊小山样的身躯只微微一晃,少年双手执刀腾腾腾连退十几步。

雪地上,腾起阵阵的尘灰和雪雾。来来往往斗了半个时辰后,少年累得口中直喷白气,身上衣裳褴褛,几成破布条挂在身上。

呜呜,勇斗?这是蛮斗啊,三叔。少年心头嘀咕着,脸上全是悲愤。

鬼面熊晃动着脑袋打量着少年,轻蔑地咆哮一声,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扑向少年。少年步履连环交错,不退反进,整个人鬼魅冲至,双膝一跪身躯后仰,从熊身下滑过,电光火石间双手执刀迎天一刺。

一人一熊交错而过。

鬼面熊掉过身来,腹下旧伤又添新痕,血流如注,一滴一滴落在砂地上,哒哒作响。嗥叫着却不敢再次扑击,刚才少年诡异地从它腹下滑过,刀尖险些扎了个透心凉。

少年双手横刀,虽然勉强躲过了扑击,但鬼面熊的爪尖仍然扫在他的胳膊上,顿时血肉翻卷,鲜血直淋。他发白的手指紧握长刀,双腿却隐隐颤抖,似乎再也站不住。若不是三叔再三叮嘱,不要伤了你那一身毛皮,哼哼。他心中愤愤地想。

少年紧紧盯着鬼面熊,见它嗷嗷暴吼声中,赤红双瞳愈发显目,腹部一阵阵波浪般鼓动。

少年脸色一凛,身形飘忽急速后退,向着来时的雪地之处飞跑而去。赤瞳鬼面熊带着山崩地裂的声势冲去,携带着四下飞溅的雪沙兜头扑下,喉咙里一阵阵咕噜声传出。

少年飞速后退中忽然一个踉跄,身体腾空而起,向后摔在几丈开外,连滚带爬,刹那间躲到矮小灌木层后。

鬼面熊四肢轰然落地,庞大的身躯猛然间一歪,陷落卡在身下的沟壑裂缝间。这时鬼面熊双眼微合,一道浑浊的呕吐物般的喷流已经不可抑制地奔涌而出。这喷流冻得它全身柔软的黑毛根根竖起,皮肤上泛起了一层疙瘩,腹下和后臀的创伤都冻结住止了血。

可是,这股喷流根本没能势如破竹般地击中少年,全部喷吐鬼面熊身前的地面之上。随后轰隆一声巨响,砂石碎雪飞扬,鬼面熊彻底落入沟壑之中。

少年爬起来,张望四周,随后松了口气。他施施然出现在狭长艰深的沟壑边缘,脚边地面一片黄绿之物,臭气熏腾。他手掩口鼻,脸上露出得瑟的笑容,“哈哈,和我斗,你还嫩着呢。叫吧,尽情地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熊来救你的。”

可怜的鬼面熊疯狂地冲撞着,蹦跳着,沟壑中折腾起迷漫的灰土和碎雪,身上创伤一一崩裂血流不止。最后,它虚弱地趴在底部哼哼着。

少年嘿嘿笑着,脸上露出顽皮的表情。他捡来一堆石头,悠闲地坐在边缘,一块一块的掷向鬼面熊,激得鬼面熊跳起来咆哮着,冲撞着,然后又疲惫趴下。少年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和叫声。反反复复,鬼面熊彻底精疲力尽,沟壑中血迹淋淋。鬼面熊终于低沉呜咽一声,瘫倒在地,任凭石块砸在身上毫无反应。

半晌后,少年跳下沟壑,小心地走到鬼面熊身边,用刀拍了拍熊腿,又用脚踢了踢熊身。鬼面熊毫无知觉地瞪着红瞳双眼,眼中的光泽正在逐渐暗淡下去。

少年挠了挠脑袋,嘟囔道,折腾这么久,终于死翘翘了。可是看着四面艰深的的沟壑,他露出一脸为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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