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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狷介之吴佩孚(4)

吴佩孚确知冯玉祥倒戈后,发出通电,电文中有:“冯玉祥受命讨逆,责任何等重大,乃未闻遗矢相加,先已倒戈相向。朋友之交,犹耻二三其德,况以身所尊事之中央,法所产生之元首,视等弁髦,放肆幽迫。在国法为大不逆,在个人为不义。”

吴佩孚的重要谋士白坚武认为,吴佩孚的失败是由于过分依赖英美所致,他曾说:“英美是国际绅士派,日本是流氓,如果打起仗来,绅士会袖手旁观,而流氓却会帮助你。”

吴佩孚被逼离开鸡公山时,鄂督萧耀南只准吴和幕僚入境,不允带一兵一卒,并派寇英杰挡驾,几经交涉,萧仍不肯让步。是时,胡景翼的追兵将至,吴的卫兵旅用一条长蛇阵随吴下山。在形势甚危之际,寇英杰却向吴拍着胸脯说:“玉帅要上车就上车,一切责任由寇某一人承当。”吴说:“好!备车,必有后报。”(吴再起后,委寇为河南军务督理。)吴到汉口,萧不准其下车,此时,第二十五师长陈嘉谟又向吴保证一切。吴亦说:“必有后报”。(萧死后,委陈为湖北军务督理。)

寇英杰,字粥臣,山东利津人,曾任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湖北陆军第一师师长等职,1926年3月,被吴佩孚委为豫军总司令,督办河南军务。

陈嘉谟,字献廷,直隶人。原为萧耀南部属,曾任陆军第二十五师旅长、师长,1926年。督办湖北军务。

从1925年1月起,吴佩孚避居黄州,表面优游山水,饮酒赋诗,私下则四处联络,以图东山再起。段祺瑞很想把吴佩孚请回北京,遂派王揖唐于2月25日赴黄州,劝吴自动入京,言称往日怨恨情仇,一笔勾销。吴待王以贵宾,与之接谈则海阔天空,不着边际,始终不谈政治问题,一连数日,愈谈离题愈远。王揖唐无计可施,败兴而归。王返京复命后,段祺瑞见软的不行,就只好来硬的。密令长江舰队八艘战舰前往黄州劫吴,不料为前海军司令杜锡珪闻讯知,即告吴转往他处。

吴佩孚穷无所归时,湖南赵恒惕来电,言辞殷切,再邀吴氏入湘,内称:“湘为旧游之地,盍兴乎来,愿扫榻以待。”接赵电报,吴深为感动,喟然叹曰:“炎午真够朋友。”

冯玉祥杀徐树铮之举与郭松龄反奉,促使奉直之间,发生同情,弃嫌修好,吴乃致电奉张,大意谓:“某生平最恶反覆无常之小人,不意敝处有一冯玉祥,尊处亦有一郭松龄,叛乱相寻,纪律无存,此而可忍,孰不可忍!某愿悉力相助,共张挞伐,必使通匪叛国之冯玉祥无所逃罪而后已!”

冯玉祥的国民军处境危殆,张之江乃出面向吴输诚,鹿钟麟亦衔奉冯玉祥之命,求吴谅解,大意是:“焕章固曾开罪吾公,现已悔祸,决意辞职,直军之大敌本为奉军,公之大愿定于一,倘能乘此机会,共图团结,可使山河郡县半入于提封,将卒仓储尽归于图藉,愿公推不次之恩,以启职等自新之迹。”但吴氏奋袂而言:“冯焕章尚知有吴子玉耶!吾深怪社会人士,是非不明,正义不伸,纵任鼠辈消遥法外,流毒邦家,尚何言哉!尚何言哉!”可谓快人快语,毫无通融。

蒋百里出任吴佩孚的总参谋长,因吴改“讨奉”为“讨冯”而辞职,重回孙传芳营中。待吴佩孚日趋穷蹙之时,吴特电邀蒋回武汉,蒋复电,其意谓:吾乃讨贼联军总司令部之参谋长,你既与“贼”合作,要我何用,不能回。吴接阅来电,深受刺激,为之郁郁不乐者数日。

蒋世杰坚守信阳四十天,当蒋确知河南已落入靳云鹗之手,才请信阳城内的外国传教士为担保人,与攻城军签订停战条约,同意缴械。蒋世杰做了阶下囚,一脸烟容,瘦骨嶙峋,被解至汉口,大家都认为吴佩孚把蒋恨之入骨,一定要挖蒋的心肝才能出心中恶气,怎知吴见到蒋却待以上宾之礼,即夕设宴为蒋压惊,并夸奖说:“了不起,你能坚守四十日,真不含糊,我佩服你。”

蒋世杰,字朗亭,陕西蒲城人。胡景翼部属,1925年,因功升任国民二军第十一师师长,驻扎信阳。

唐生智驱走赵恒惕,意欲独占湖南,派人与吴佩孚通好,称愿以家属作质,换取吴的承认。吴说:“湖南事,湖南人自己做主。”其实,吴认为唐生智在湖南的举动是叛变,与冯玉祥的“倒戈”,如出一辙。

唐生智(1889-1970)字孟潇。湖南东安人。1912年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曾任湘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湘军第四师师长兼湘南善后督办,1926年驱走赵恒惕,进驻长沙,就任湖南代理省长,后任北伐军前敌总指挥和湖南省主席、第四集团军总司令。

吴佩孚接见唐生智的代表欧阳任。吴拔出毛笔在纸中间写出了一个“兵”字,画一个箭头指向纸的上方,然后写了一个“北”字说:“我本来打算向北用兵”,接着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纸的下方,写了一个“南”字,说:“现在要移师南向了。你回去告诉孟潇,马上退出长沙,一切还好商量。”欧阳任唯唯而退,还报唐生智。但唐初生之犊不畏虎,自称是无名之辈,宁愿以卵击石,与吴一战,无论胜败,便可声震群雄。

1926曹锟被释后,便到河南投奔吴佩孚。冯玉祥的国民军撤出北京后,曹锟当总统的想法又死灰复燃。他通电各省说,冯军已撤出京畿,北京安静如常,意思是希望各地拥护他复位,但却得不到一点反映。曹锟这才醒悟过来,是大家在观望吴佩孚的态度。于是曹赶忙派心腹人去汉口征求吴的意见。吴态度颇为冷淡地说:三爷这个人在前台是唱不好的,我看还是请他在后台呆呆吧。等我把大局奠定,咱们再商量。让曹锟大失所望。

1926年,吴佩孚与奉系联合讨伐冯玉祥,在保定宣誓就“讨贼军”总司令,办了一场古色古香的仪式:礼堂上大摆香案,祭奠关岳两位武圣人,焚烧黄表。吴佩孚带头行叩头大礼,于是自吴以下的将领也都随着吴佩孚,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吴佩孚看见黄表燃烧得很旺,满面笑容的对左右说:“黄表烧得这样旺,可见我们一定旗开得胜了。”

吴佩孚1926年6月27日由保定启程,前往北京与张作霖会面。北京的奉系诸将将到车站迎接,不料却空等一场。原来吴的幕僚张其鍠在车上占了一卦:“28日入京大吉。”因此吴在长辛店停车度过一宵,挨到28日才到京。

张其鍠(1877-1927),字子武,号无竞,广西永福人。前清进士,曾任零陵、芷江知县,南武军统领。民国后,历任湖南军事厅厅长、广西省省长,1924年被李宗仁所驱逐。后为吴佩孚重要幕僚,直至1927年5月随吴佩孚避往四川途中遇袭身亡。

1926年12月1日,张作霖在天津就职安国军总司令,直系军阀政权告终。《大公报》于12月4日发表社评,题为“跌霸”,对吴佩孚嘻笑怒骂。文章说:“吴佩孚独霸一时,为迷信武力统一之一人。中国之应统一,与统一之有待于武力,夫谁曰不然?特吴氏所恃者唯其本身或其一系之武力,又除武力外更无所事,故终于一蹶不可复振。然当其淹恤岳阳之际,隐然犹系世人一部之望者,则以其治军之勤,持身之俭,临难之不苟,为足以风当世而励末俗也。吴氏不自悟其所以取重与其所以致败者,各有自在。而同时失意之军人政客又蜂拥蚁附,咸思利用之以为奇货。于彼叱咤无聊之时,争贡其媚行谀辞相慰籍。于是吴氏益以自负,不特治军经国有舍我其谁之叹,即谈诗说易亦觉并世无耦。困顿经年,略无修省,而傲狠乃过于昔日。及再出武昌,左右之武夫政客各自攫取富贵而去,懦者无所可用,强者又不可复使,吴氏固早已陷于孤立之绝境。识者不待其局蹐郑州,早知其必演跌霸一剧矣。”文章又说:“综论吴氏之为人,一言以蔽之,曰有气力而无知识,今则并力无之,但有气耳。”

汀泗桥之战,吴佩孚手下战将刘玉春从前线大败而回,对吴说:“我对不起大帅,我的人死了一半,请大帅把我正法吧!”吴正据案草拟反攻命令,获知前线败讯,乃停笔叹了一口气说:“好,你起来吧,你是尽了最大的力量。现在你仍回前方照料,我决定死在武昌了。”后北伐军攻下武昌,刘玉春与陈嘉谟被俘,二人囚禁一处。中外记者前去采访这两大战俘时,陈嘉谟垂首不语,刘则慨然而语:“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自问对得住吴大帅,只是觉得太对不住老百姓了。我陆续打开汉阳门放他们出城,由于难民太多,每天只能放出2000人左右,且争挤淹死的很多,我听了很是伤心。”记者问他是不是反对革命,他说:“今天我已战败,还谈得上反对不反对,我只是凭良心说话。吴大帅主张也许不对,但人格很高,对我更有知遇之恩,我所以明知不能守而要苦战,就是报答吴大帅。我自知殃民危害地方,一死不足以谢罪,今既被俘,把我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赎罪吧。”北伐军感其对吴氏的忠义,未加害于这位败将,反将其释放。

刘玉春(?-1927),字铁山,直隶人。早年入北洋军,为王汝勤部属。历任陆军第八师旅长、中央陆军第三师师长。1926年10月据守武昌,阻击南方北伐军前进。城破后被北伐军俘虏。

吴佩孚撤离汉口时,他已上火车,却又下车要乘船过江去武昌,众人劝阻皆无效。吴的幕僚知道再面劝亦无效,只好给吴写一便条,大意为:应先入武胜关以便指挥队伍。吴说:“你们的意思很对,但是我要做人,不能把刘玉春丢在武昌,自己跑掉。”

吴佩孚彷徨无路之际,直系要员敦请息隐保定的曹锟出马团结直系。9月底曹和夏寿田、张廷锷同赴郑州,下榻郑州中州饭店,抵郑当天就染上感冒。而吴则奔命于战事,未及时来看曹。过了两天,吴才由张廷锷陪同赴中州饭店谒曹。吴入室鞠躬为礼,并请问:“总统感冒好了没有?”曹不理亦不答。房中空气为之寂静,吴再问,曹徐徐而言:“外面风好大哟!”吴说:“今天天气好,外面没有风。”曹说:“外面没有风怎么把吴大帅吹来了。”吴一听知道是曹多心,乃低下头聆训,曹说:“你是大帅,我也做过大帅,我做大帅时有功都是你们的,如果不把功劳分给你们,你怎么会做到大帅,可是你今天有功都是自己的,不能容物,不能开诚对下,自大狂妄,造成今天上下离心离德。”曹越说越气,声色俱厉,吴低头不敢作答。夏寿田和张廷锷用其它话盖过,才把空气缓和,吴遂告辞。曹虽斥吴,可是仍努力团结直系,把靳云鹗找来,靳对曹表示不满吴,曹好言安慰,劝靳顾全大局。

靳云鹗(1879~1935),字荐青,山东邹县人。靳云鹏之弟,民国后,任北洋陆军团长、旅长。初隶皖系。直皖战后,转投直系,第一次直奉战后,升任陆军第14师师长。1925年在汉口拥吴佩孚再起,待吴佩孚彻底失败,遂归附北伐军,后所部被冯玉祥缴械。

吴佩孚平生喜谈易经。据传早年为生活所困曾在北京摆过卦摊。吴佩孚向秦德纯解释易经“亢龙有悔”,亢即过也,离开了法度,一定会陷于悔。吴举段祺瑞为例:“段合肥继袁项城掌北洋兵权,门生故吏遍于中国,假如其公忠体国,一秉为公,则直皖战争就不会发生。但合肥后来闹参战借款、扩充军队、铲除异己,就是‘亢’;我们挥师北上将其摧毁,就是合肥的‘悔’。”

秦德纯(1893-1963),字绍文,山东沂水人。北京陆军大学毕业。历任旅长、师长、军长、总司令部副参谋长等职。1933年后任国民党政府第三军团副总指挥兼军委会北平分会委员、察哈尔省政府主席兼民政厅厅长。后任北平市市长兼冀察政务委员会常委。国民党政府军令部、国防部次长,山东省政府主席兼青岛市市长。

1927年初,吴佩孚坐困郑州,身处危境,依旧谈笑自若,常与部属天南地北闲聊。一次吴问军长魏益三:“现在我要下野了。我们天天说讨赤,究竟赤化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你是到过俄国的,共产共妻,有没有这回事?”魏说:“我不过是从外蒙回国时,路经苏俄,对于俄国情形也不十分明白。”最后吴就说:“我是决定下野了,你们的前途,自己看准了,自己去做吧。”后魏益三与靳云鹗等一起归附北伐军。

魏益三,字友仁,河北藁城人。陆军大学毕业,1921年加入奉军,任张学良第三旅参谋长。参加直奉大战,战后升任炮兵第2旅旅长,随郭松龄反奉,失败后退入关内。

吴佩孚退守巩县,已近穷途,时奉军与靳云鹗部激战正酣。某日,张作霖派人拜见吴佩孚,欲重新修好。来人说:“老帅很后悔,希望双方合作,名议用“安国讨贼”也好,“讨贼安国”也好。请吴到北京去,遇事由张和吴商量着办。”众人认为既然要和好,不妨试试看。但吴说:“他不要作袁项城,我也不愿作黎黄陂。”两句话就将张的“来使”打发回去了。

1927年春,吴佩孚困守河南巩县,在四面楚歌度过他的生日。是日细雨霏霏,凉风拂来,惹人愁绪,吴赋诗一首:民国军人尽紫袍,为何不与民分劳。玉杯饮尽千家血,红烛烧残万姓膏。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逢人都道民生苦,苦害生灵是尔曹。

吴佩孚兵败后,经千辛万苦抵达夔府(今奉节)白帝城,暂依杨森。而杨森感念旧情,为吴来川做了精心准备。吴到夔府后,杨森准备的东西,从长袍马褂、短装军服到女人用的胭脂、粉、肥皂、袜子、高跟鞋等等,应有尽有。而且除吴本人,幕僚、眷属、士兵,每人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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