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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必败之因

众人脸色齐变,均想:“难不成说曹操,曹操到。果是拓跋不归派人来刺杀铁将军?”郭烈到达云豪城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拓跋不归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刻内便得知讯息,外边若真是刺客闯营,那自然是冲着铁武而来了。李护卫极是气恼:“这些军士好不晓事,竟将元帅的行藏说破了。”他怕前来的刺客得知郭烈竟在中军帐,转而将矛头指向郭烈,当即双足一点,人已冲出大帐,要将来者远远挡住。

火光照耀之下,但见十余丈外三名男子身背长剑,与身周士兵斗得正紧。众军士平时习练有素,枪戟攒刺,章法甚严,如同数个大大小小的阵法,将三人包围在当中。但那三人动作迅速之极,快若飘风,疾如迅雷,在枪戟丛中腾挪穿梭,履险如夷。众军士空自人多,竟丝毫奈何不得他们。这三人忽左忽右,或拍或点,不断有军士被打倒在地,刀枪呛啷啷掉落一地。看三人招式手法,似是同一个门派中人。

李护卫大喝一声:“什么人?”身形陡起,半空中长剑出鞘,月光下寒芒闪烁,一招“腾蛟出渊”,径向冲在最前的那名男子斜斜刺去。那男子抓住旁边一根军士刺来的长枪,往前一搠,枪长剑短,登时将李护卫这一招化在数尺之外。李护卫不待招式用老,举剑反撩,斩向那男子颈部。其时众军士长枪同时刺向那人双肩双腰,李护卫这一剑又快如电闪,眼见已避无可避,蓦地里眼前人影一空,那人沉腰矮身,竟从长枪丛中钻了过来。李护卫这一剑便落了个空。

此时长剑在外,招式落空,胸腹间空门大露,李护卫暗叫不好,百忙中不及思索,左掌拍出,护住胸腹部位。啪的一声,两掌相抵,李护卫只觉浑身一震,腾腾腾倒退三步。也是他经验老到,否则这一掌只要慢得半分,胸腹等同于卖给了对方,非受重伤不可。

那男子一掌将他逼退,更不停留,一声清啸,长身跃起,犹如天龙矫矫,向中军营帐顶端掠去。

呼延泰、银大漠、陆子允三人分持兵刃,站在帐口守卫,陡见一条人影从头顶飘过,尽皆大吃一惊,齐声喝到:“站住了!”刀枪并举,向头顶刺去。但那人去势实在太快,三人眼前一花,那人已然上了营帐顶端,三般兵器连一片衣角都没挨到。但听嗤嗤两声,那人拔出长剑,划开两道口子,迅捷无伦的从营帐顶上钻落。呼延泰等人失声大喊,眼前又是一条人影掠过,李护卫已闪了进去。

呼延泰等跟着冲进,刚入帐口,便被李护卫伸手挡住,三人一看帐中情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霎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只见铁武惊怒交集,背靠帐壁,佩剑掉在一旁。一柄通体殷红的长剑横在当空,一动不动,剑尖指向郭烈,离他胸口不足两寸,剑柄握在一个紫衣少年的手中,正是方才从自己头顶上掠过的那人。这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甚是潇洒倜傥,火光照耀之下,一袭紫衣更衬得他丰神如玉,气度非凡,翩翩然好一个浊世佳公子。只是他身后的剑鞘却用黄绸密密的包了好几层,显得有些突兀刺眼。

众人一见到此人容貌气度,心中尽皆喝彩:“好一个标致的公子哥儿。”李护卫却想:“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少年高手?瞧他模样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身手可恁也了得。方才我虽是匆忙运掌,失却先机,但他一发即收,颇显得行有余裕,小小年纪,内劲竟如此强劲。”此时元帅命悬人手,投鼠忌器,谁都不敢稍动。那少年道:“还不叫外面士兵住手?”铁武深恐他伤了郭烈,转头道:“阿泰,去叫外面的兄弟停手。”呼延泰转身出帐,不多时外边纷扰声渐停,接着两人进入营帐,旁若无人地走到那持剑少年身后,却是与他同来的两个伙伴。

呼延泰吩咐手下亲兵将营帐团团围住,又调来骑兵将外边重重叠叠围了十来个圈子。这三个少年倘若敢伤营帐中任意一人,便算武功再高十倍,也绝难逃出这般阵势。

李护卫见后来的这二人都是翩翩少年,一个身着黑衣,脸上自左眼眉心到右边鼻端有一条深深的伤疤,肌肉翻转,神情可怖,年纪与那紫衣少年差相仿佛。另一个身着青衣,脸上犹显稚气未脱,却只有十六七岁模样。他心下暗暗纳罕,寻思:“方才瞧得他三人武功系出同源,到底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我却半点也看不出来,这倒奇怪了。”他在结识郭烈之前,混迹于江湖中几近二十年,阅历可算得是丰富之极,偏生眼前这三个少年,自己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

他心念电转,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却听那持剑少年淡淡说道:“澹台丞相德高望重,义旗所指,天下归心。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郭大帅何不早早归附,以免刀兵延年,百姓受苦?”李护卫、呼延泰等人面面相觑,暗自心惊:“原来他们不是拓跋不归的附逆,却是澹台道起派来对付元帅的。”郭烈却是脸色如恒,对他指向胸口的长剑恍如不见,说道:“澹台食君之禄,得皇上如此信任器重,却欺君罔上,拥立伪帝行谋逆之举,何来‘德高望重’?我大弋国外敌未定,民生凋敝,他身为一国太师,上不思报效朝廷,下不为百姓造福,反而反叛作乱,更且与夷狄胡虏狼狈勾搭,占我河山,将天下百姓推入无边战火之中,这又怎是义旗所指?”那黑衣少年笑了一笑,道:“澹台丞相二十万大军所向披靡,你手下将士不足三万,螳臂当车,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这少年面貌原也端正,可惜一条伤疤斜贯脸部,一笑之下,令人触目惊心。

郭烈正色道:“澹台道起目前确实在兵力上大占优势,然而两军交战,又岂是由兵力多寡来决胜负的?更何况澹台号称二十万大军,最多也不过十二三万而已。”黑衣少年嘿嘿冷笑一声,说道:“便算他只有十二三万兵力,也是远远胜过你,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兵力远少于澹台丞相,却有胜他的把握?”郭烈昂然道:“当然。”那紫衣少年见他面对利剑,脸上自始至终毫无惧意,似乎为他胆略豪气所折,嗤的一声,反手将剑插入背后的鞘中,说道:“澹台元帅治兵有方,又擅谋略,兵力数倍于你,手下良将云集;更且现今大弋版图大半已落入他手中,说到后方补给,你更是远远不如他。但看你胸有成竹、胜算在握的模样,倒似澹台元帅必败而你必胜。这其中关窍,倒是令人费解了。”这少年虽已收剑入鞘,但他拳掌功夫甚是了得,众将若有异动,他于刹那间亦可制住郭烈。李护卫深怕呼延泰等人按捺不住,贸然动手,惹恼了这人,郭烈处境越发危险,当即又将双臂伸开,拦在三人面前。

耳听得外边脚步声不断传来,包围营帐的士兵越来越多,但这三位少年似乎有恃无恐,人人脸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李护卫心道:“小小年纪,这份镇定功夫可真难得。”

铁武见那少年收了兵刃,脸上不露丝毫杀气,疑惑不解:“这三人到底什么来历?若是刺客,早该动手行刺,或是挟持元帅为质,趁我方大乱之时全身而退才是,怎么好整以暇地跟咱们在这里谈论起战事时局?”他方才持剑在手,站在郭烈身前,双眼紧盯帐帷。只待敌人一掀帐帷进来,便要举剑砍落。陡听得嗤的一响,声音竟来自头顶,接着一条人影当头扑落。敌人竟是从天而降,这一下可万万没有想到。紧急间不假思索,挺剑便刺,那少年随手在剑身一拍,铁武只感手臂一震,长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那少年左掌按住他肩头,劲力一吐,将他震退数步,紧接着在半空中一个倒翻,红光闪动,手中长剑已对准郭烈胸口,双足这才着地。铁武膂力之强,在大弋国中已然难寻对手,这少年一招便将他兵器震飞,劲力之强,当真匪夷所思。铁武这时才知江湖中人的厉害之处,不禁对李护卫出言提醒好生感激,又复对郭烈处境好生担忧。只因他方才已领教了这少年的厉害,此时虽见他收了兵器,却益发不敢乱动,正与李护卫的顾虑一般无异。他当即双手负在背后,如同没事一般,脑中却在不断思索对策。

只听郭烈说道:“澹台必败有五:澹台打着另立明王的旗号,却奉昏庸无能的七王爷为主,师出无名,此是之一;率朝廷之兵,行谋逆之举,倒行逆施,军心不稳,此是其二;此人疑心甚重,不肯信任旁人,偏生他自己年事已高,其子澹台运城又顽劣平庸,后继无人,此是之三;他为了一己私欲,许下重诺,以此拉拢军中将士。诸将皆为利来,勾心斗角,貌合神离,形同一盘散沙。此是之四;澹台道起虽有以上四点,尚不能置其死命,他军政皆工,又熟读兵书,胸有韬略,确可算得上是个人才。但他重兵轻民,举义旗而不行义举,一味沽名钓誉,欺骗良善,嘿嘿,百姓又岂能长期受他蒙骗?他民心不固,此是必败之五。”那黑衣少年喝道:“澹台元帅义旗高举,就是要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怎能说欺骗良善?”铁武嘿嘿冷笑,说道:“救苍生于水火?那不过是他嘴上说得光彩而已。且不说他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勾当,我只问小兄弟:老百姓最重视的是什么?”那青衣少年忍不住插口道:“自然是安居乐业,国富民强了。”郭烈道:“照啊,这位小兄弟也知道百姓最重视的是‘安居乐业’四字。澹台道起出兵强征硬伐,却害怕百姓有人在他背后作乱,因此每攻下一座城池,便将城中青壮征收入伍,这还不放心,又将余下的老幼妇孺迁移到别处去。哈哈哈,眼见他军队越来越大,士兵越来越多,似乎实力是越来越强了,可是兵马越多,粮秣饷银就要得越多。他又不是神仙,不能点石成金、画饼为粮,还不只有变着法子向百姓讨要?百姓背井离乡,四下迁移,谈何‘安居’?今日军队前来强征民捐,明日官府又来讨要税赋,乐业乐业,又怎么乐得起来呢?”那黑衣少年哈哈大笑,说道:“倘若真如你所说,澹台丞相早该为大军粮草发愁才是,为何他军队兵强马壮,比起你们来,嘿嘿,似乎……嘿嘿……”话不说全,但讽刺之意,谁都听得出来。郭烈淡淡的说道:“澹台道起据南都而反,占有了大弋粮仓。加上今年风调雨顺,百姓收成极好,因此澹台暂不缺乏粮草。澹台道起虽有诸多弊端之处,却绝不是庸才,他处心积虑想谋反,时刻地点,那自是要拿捏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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