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阴沉,俯瞰整个俞园,也因这般阴霾天气显出沉闷。从谓知扶着杨老夫人入席后,众人免不了一番寒暄。
谓知打量着一干人等,今日,除大哥、二哥,其余人都已到齐。然而,都是杨家女眷。
谓知祖父杨遣之,前朝旧臣,官拜礼部尚书,后因新政变革,转投实业。谓知父亲杨承业继承产业,从最初的纺织厂到船厂,再到银行,创建了一时无二的济华公司。七年前,杨承业遭遇车祸去世,济华受到冲击,但因根基深厚且杨老夫人暗中支撑,最终稳定局势。
杨承业共有四位夫人,谓知为正房所出,是杨家唯一嫡系。谓知母亲早年身体孱弱,所以去世得早。二姨太育有长子谓矰和四女谓沁,虽然她与谓知母亲同时入府,但杨老夫人一句出身寒微打破了二姨太扶正的一切可能。次子谓矱、五女谓浅系三姨太所出。四姨太并无子嗣。
晚饭后,杨老夫人召集众人到正厅宣布,今后济华与杨家交由谓知掌管。
话音刚落,反对之声响起:“老夫人,三小姐是女子,怎能当家?再说,三小姐之上还有谓矰和二少爷,怎么也轮不到一名女子!”说话的是一名妆容精致艳丽的妇人,虽及不惑,然眼角眉梢尽是媚态。
“放肆!”听到此话,老夫人怒喝,“二太太,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二姨太因为惊讶而口不择言,心中悻悻不安,但事关儿子将来,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老夫人,我确是失言了。可女子继承家业,从无先例。况且,”说完,她看了一眼谓知,“三小姐和章家五少爷可是有婚约的,如今,三小姐是嫁还是不嫁?老爷定下的婚约,不嫁,老爷泉下难安。嫁,章家可允许女眷抛头露面打理家业?”二姨太一番话说完,自觉胜券在握,放松了心情看向老夫人。
“二娘何须搬出父亲?这不是对已故之人的不敬吗?现在是新时代,女性也有权利当家作主。再说章家的什么五少爷,三姐都未见过,因为所谓婚约就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吗?”响亮的声音在厅中回荡,女孩正值花季,一双杏仁眼死死盯着二姨太,正是五小姐谓浅。
二姨太没想到谓浅此时说话,偏过头看着谓浅,轻蔑笑道:“五小姐此番言论,我等自是不及,但就算是新时代,有些规矩,经过再多变革也改不了。”
谓浅正想反驳,身旁的三姨太轻轻按住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
“老夫人,二太太,谓浅年幼无知,口无遮拦,是我管教无方,还请见谅。”三姨太声音柔弱,但却一字一句坚定清晰,“说来我们争论再多也无用,还是请老夫人抉择才是。”
杨老夫人环顾众人一圈,将目光锁定二姨太,开口:“二太太,规矩是男子当家没错,谓矰是杨家长子,可老身问你一句,以谓矰之能可否担当重任?”
二姨太感受到老夫人眼中的压迫感,以及语气的严厉,但还是说:“老夫人,谓矰从前也有帮老爷打理事务,银行的工作他该是熟悉的。再则,他善于交际,人脉广泛。”说完,不自然的低了头。
“祖母,谓沁认为大哥并无能力管理济华。”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谓沁,面露不解,二姨太更是震惊,厉色道:“谓沁,你!”
“谓沁你接着说。”老夫人打断二姨太,示意谓沁继续。
谓沁思忖片刻,说:“大哥确是帮助父亲打理过银行事务,私用公款也是事实。大哥交友广泛也不假,但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沪上有名的纨绔子弟?叶家二少因斗殴闹出人命,叶家费了多大力气才摆平此事?若不是祖母将大哥送回临安别院,怕早不成体统了吧。”
“够了!谓沁!谓矰可是你哥哥!”二姨太呵斥。
“二太太!注意自己的言辞,”老夫人出言,“谓沁说的是实话,也是你养儿不教。”
“老夫人。”二姨太本想辩驳,但对上老夫人的眼神也自知无力回天,垂下眼眸,不再开口。
片刻安静后,老夫人接着说:“谓矱确实有当家之能,但他无心于此。三太太,你说呢?”
“老夫人说的是,谓矱就算不在新政府任职,也难当大任。三小姐是嫡出,且自幼聪颖,处事果断冷静,我是支持三小姐的。”
老夫人颔首,作出了最后决定,杨家由谓知继承打理。
“老夫人,下月便是您的寿辰,以往都是一切从简,倒不如这次大办一场,您正好趁此机会广邀宾客,当众宣布三小姐继承家业。”此时,一直静默的四姨太出声,引来四处目光,她还是笑靥如花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四太太说的是,杨家许久不曾热闹过了。也要让人看看我们杨家还没倒呢。”
想了片刻,老夫人将目光投向谓沁、谓浅:“寿宴嘛,太太们还需要打理家中大小杂事,无暇顾及,我想交给谓沁、谓浅来办,如何?”
谓浅听到,面露喜色,赶忙答道:“祖母,不会让您失望的!”
而谓沁心中虽欣喜,面上依旧淡然:“希望不辜负祖母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