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练习疾风步和七星剑法之后,李少白每日都准时来到万灵谷,只修炼一两个时辰便回学堂,弗德智经常被李少白捉弄得狼狈不堪,巴心不得让他走得远远的,于是也没有把逃学之事告诉李亮。
一年一度的秋试快要逼近。李亮见李少白只顾沉迷玩乐,整日不思长进,心中甚为着急。李少白似乎对乡试无甚兴趣,父子意见不一,时不时发生口角。李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强行将李少白关在书房。李少白自打修了道术,如同着了魔,心中只想成为“盖世豪侠”,早已放弃了“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儒客之道。
这天,李少白读着“关关雉鸠、在河之洲”,脑洞大开,拍桌恼道:“读来读去只觉得就是一只鸟在河边嬉耍,真是无趣!”于是心中愈发烦恼,索性将窗户打开,施展出疾风步,顺着屋檐飞逃了出去。
李少白溜到何记米仓,越墙而入,又朝何以凡的房间扔了一块石头。
何以凡打开窗户,问道:“什么人?”
李少白赖皮笑道:“是我!小凡,一起出去玩耍吧!”
何以凡一脸不乐道:“马上就要乡试,我哪有心思与你疯闹。”
李少白道:“平日你也没见你这么刻苦,这会子倒想装书呆子?”
何以凡满面愁容道:“哎,我是有烦心事!”
李少白稀罕道:“什么烦心的事情?且说来听听!”
何以凡道:“我姐姐要嫁人了,据说那人是个花花公子,我姐本有心上人,自然不答应这门婚事。”
李少白道:“我道是什么事情,既不愿嫁,那就不嫁呗!”
何以凡道:“你说得轻巧,你我都是读书之人,也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李少白道:“为何不能决定?知道那人是个无赖,还嫁给他,岂不是误了你姐姐的一辈子。”
何以凡叹道:“哎,那还能怎么办。”
李少白眼珠子一转,贼道:“我有法子!”
何以凡急道:“什么法子?”
李少白道:“让你姐姐和那人私奔。”
何以凡骂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简直是胡来!”
李少白摇头叹道:“也罢,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姐姐在婆家日日挨打、夜夜垂泪吧。”
何以凡沉思了片刻,“你且等着,我先去问问姐姐。”
李少白道:“那好,我在此等你。”
何以凡悄悄地溜到后院,却并未发现何静。于是有辗转回到客厅,却听到争执之声。何以凡躲在柱子后面,观察情况。
“爹,听说那索家公子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整日是游手好闲,招惹是非,我才不要嫁给他!”
何天豪道:“乖女儿,那索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县丞的儿子,哪里一点配不上你,你若嫁了去,不说你荣华富贵一辈子,我们也跟着沾光!”
何静不满道:“爹,我不想过什么富贵日子,女儿就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何天豪怒道:“放肆!儿女婚姻当有父母做主,哪有你想的份。”
何静哭道:“反正我不嫁,要嫁你嫁!”
何天豪气得脸色惨白,一记巴掌重重地打在何静脸上。何以凡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劝道:“爹,你为什么要打姐姐!”
何天豪责道:“你不去好好念书,在这里来干什么?”
何以凡不满道:“我也觉得姐姐说得对,她不能嫁给那个索公子!”
何天豪气道:“混账东西,你是进过学堂的人,怎么也生得如此糊涂,若是你姐姐嫁到索家,那你乡试何愁考不中?到时候我何家可以给祖先争光了!”
何以凡不敢相信这话竟是出自父亲之口:“不,我绝不为了一己私利而牺牲姐姐的幸福!”
何天豪身子退了几步,气得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逆子!”
昏暗的枯黄油灯下,三个少年正密谋着一件大事。
李少白分别向何以凡和张二刀一番交代之后,三人击掌为号,各自行动。
趁着夜色,何以凡带了何静从后门溜了出去,而张二刀同时带着张秀才在码头等候。张秀才原是镇上的一落魄书生,空有满腹才华却得不到施展,却为何家小姐仰慕,两人相恋,私定终身。张秀才撵着步子,焦急等待。好不容易等来了何静,张秀才心下大喜,对着三人深施一礼后,当即带着何静逃出了万灵镇。何以凡看着姐姐背影,泪眼朦胧,李少白将双手往后面一背,体验着大侠的感觉,心中别提叫一个痛快。
“不好了,何家大小姐一夜之间消失了!”这消息很快就在万灵镇传开。外界传言纷纷,大多以为鬼神作祟,特别是后山的鬼魅作怪,一时传得沸沸扬扬。李少白装着没有事情发生,如往日般钻研疾风步和七星剑法。
何天豪着急地在厅内踱着步子,夫人刘氏伤心过度,昏阙了过去。眼见着索家要人在际,何天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有仆人禀报:“不好了,老爷,索公子来要人了!”
何天豪急得在客厅中来回踱步。“哎,这可怎么办!你,你先请他进来再说!”
那索公子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来到客厅,也不理会何天豪的讨好,直接坐在正上位的太师椅上。再观这个索公子,身材臃肿,满脸横肉,却是个十足富家公子。
“怎么了?听说你女儿一夜之间消失了?”索公子恶狠狠道。
何天豪急忙应答道:“是呀,这事情我也觉得奇了,明明还在,却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据说是鬼神作祟。小老儿正想给公子禀报,却不料公子神机妙算,早一步知道了。”
索峰道:“放屁,什么鬼神作祟,本少爷从来不相信这些鬼怪之说,姓何的,今日你不交出小姐,我就将你们全家关进大牢!”
何天豪急道:“别别别,求公子开恩,小老儿实在是不知道!”
索峰道:“还敢嘴硬,来人呀,将他抓起来,关进大牢!”这索峰自小养尊处优,仗着有个太守的爹自然十分嚣张跋扈,以至于自小到大但凡遇到不悦之事,第一想到的便是要将惹他的人关进大牢。
几名彪形大汉正欲动手,却从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恶贼,且慢动手!”
众人向外一看,竟然是一个不及弱冠的俊俏少年!
索峰怒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此撒野!”
李少白嬉皮笑脸道:“小野种,你说谁呢?”
索峰怒道:“小爷说的就是你!”
李少白捧腹道:“哈哈,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我喊你小野种,你竟然答应了,看来你脸皮也够厚的,果真有野种的‘风范’!”
索峰从小养尊处优,在巴西郡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其父索超的庇护下,一手遮天,因此在他此生中,几乎是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他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这样一个弱冠少年所羞辱,心中的怒火实在难以遏制。可他从小便不学无术,口齿笨拙,还不上嘴,只得一旁咬牙切齿。
何天豪见李少白故意激怒索峰,吓得战战兢兢,连忙劝道:“李公子,你快住口吧,这位可是县丞大人的公子,断然不是你能招惹起的,你还是赶紧向索公子赔礼道歉吧!”
李少白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何天豪,道:“何大叔,你怎地如此胆小,这泼皮就是个无赖,我今日偏要招惹他,看他能把我怎么办!”
索峰的怒火被点燃到极点。
“刘二,你们几个去给我狠狠的揍这臭小子一顿,然后抓紧大牢!”
那几个彪形大汉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凶神恶煞地向李少白扑来。李少白轻移玉步,体迅飞凫,飘忽若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几个大汉左扑右扑,李少白进退其间,恍如游戏。
李少白与几个壮汉周旋了几个回合,也玩腻了,于是使出刚学会的七星剑法,以指为剑,配合以疾风步,眨眼的功夫就封住了壮汉的风门、合阳等几处要穴,那几个壮汉如同中邪,不能动弹。
李少白挖苦道:“索公子,看来你的奴才个子虽大,但也不顶用呀!”
那索峰见他就用手指这么轻轻的戳戳点点,自己的人就如同中邪一般不能动弹,当即吓得愣住了。
索峰哆嗦道:“你…莫非…是妖怪!”
李少白道:“没错,我就是妖怪,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民女,我看你连妖怪都不如!”
索峰差点被气疯:“臭小子,休要张狂,小爷今日要教训你,然后亲自把你,你姥爷,你姥姥,你老爹、你老娘,额.还有你”,他本想还数几个,但脑子却转不动了,索性一言以蔽之:“反正把你全家都抓起来!”
李少白打趣道:“哎,你也真够可怜的,傲娇得连骂人都不会了。”
索峰差点气得当场吐血,于是拔出腰刀刺向李少白,李少白不紧不慢,侧身避开,索峰见刺不中,气得嗷嗷直叫,也不顾一切地向李少白扑去,却不料脚下一崴,额头正中墙角的花瓶,“哐”的一声,将花瓶撞得粉碎。
索峰撞得是额头冒血,也不知是天生金贵还是细皮嫩肉,经不住撞,这回还没来得及把李少白抓回大牢,却自己先被牛头马面抓进了地府。那刘二和余下的大汉赶忙抬起索峰的尸体,一个劲儿的向外逃窜。
见此情形,何天豪脑子‘嗡’的一声,吓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此时,何以凡从外归来,见家人带着一脸惊悚模样站在大堂之上,另外还有李少白,心下觉得奇怪,问道:“这是怎么了?”
何天豪叹道:“凡儿,我们何家就要大难临头了!”
何以凡道:“爹爹,为何要这样说?少白,你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少白笑道:“刚才索峰那帮无赖来了,不过被我打跑了!”
何天豪气道:“李家公子,亏得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又怎会让索公子枉死,现在好了,刘二若回去与索太守回报,我何家危矣!”
何以凡惊讶道:“索公子死了?”
李少白道:“是啊,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撞墙而死的。”
何以凡松了一口气:“还好,想那索超是一方父母官,断不会是非不分。”
何天豪哀嚎道:“哎,你们怎地如此天真。那索超是武将出生,性格暴戾,最喜杀戮,他若知道索峰命丧黄泉,必定会来兴师问罪,到时候恐怕我们何家会血流成河!”
何以凡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李少白知道是自己闯了祸,豪迈道:“你们莫怕,有我李少白在,他们绝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何天豪怨道:“李家公子,就不要吹牛了,一切皆因你而起,若是索超来了,你们李家一样逃脱不了关系!”
李少白还欲与之相辩,却被何以凡制止。李少白觉得自己是好心当了驴肝肺,行了侠义,却落得个不是,心下不爽,悻悻离去。
李少白刚回家,就见严父李亮端坐高堂,与平日不同的是,李亮面色严肃,极为恐怖
李少白连忙低着头往偏房走。
“站住!你去哪儿了!”李亮大喝一声。
李少白见行踪泄露,满脸堆笑道:“爹爹,今日我在书房看书,读到一难解之处,于是去先生家求解的。”
李亮气得重掌拍在茶几上,“逆子,你还敢欺瞒,真是要气死老子,那索峰是堂堂太守之子,岂是你所能招惹的?我们李家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出了你这样的逆子!”
李少白道:“爹爹此言差矣,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有坏人作恶,那就应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否则这朗朗乾坤岂不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李亮听了这番说辞,气不打一处:“你个臭小子,居然还喜好逞英雄,给我跪下,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这不孝子!”
王氏在内堂听见争吵声,出来相劝。李亮不依,拿起竹条二话不说就往李少白身上抽,李少白心里怄气,也不运功抵抗,只凭着血肉之躯让李父鞭策。
王氏哭劝道:“老爷,你就饶了白儿吧!他可是你的儿子呀!”
李亮气道:“我哪里有这样的儿子,若不是当初好心捡了他,哪里会给我们招惹这么多是非,本还指望他光耀门楣,那里知道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竟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徒,真是气煞我也!”
李少白急道:“爹爹,你要罚我,我并无一句怨言,可你为何这般狠心,偏偏又说我是你捡回来的!你虽是戏言,可在孩儿心中,听得是极为难受!”
李亮道:“罢了,今日你闯下如此大祸,我倒不如将事情真相告诉你,免得你再如此浑浑噩噩度日!”
李少白道:“什么真相?”
李亮道:“你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在十七年前的一个晚上捡到的,当时我还以为是观音赐子,你定当可以为我李家争光,哪里知道原来你是个丧门星,今日我就将此事告之于你,从此以后,你我便无瓜葛!”
李少白如遇晴天霹雳:“这如何可能?爹,你一定是在骗我!”
李亮道:“你若不信,大可问你母亲。”
李少白凝神望着王氏:“娘,真是如此吗?”
王氏含泪点头。
见母亲如此肯定,李少白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如同大冬天掉进了冰窟子一般,浑身打起了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