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菁瞟了瞟一旁端着下级上报的折子,俊秀的眉微微颦起,君子如玉。
她没有像昨日那样在门口候着,反而是侧立他身旁替他砚墨,她何曾做过这些事?想着,便又添了一些水。
原先盯着折子颦眉的慕容冲现下是盯着她颦眉。
怎么了?
她用眼神询问道。
这一询问,他才发现,她嘴皮子耍的虽厉害,那双眼眸才是真的水波流转,若是那眸子能说话,也定是脆如银铃,婉转动听。
他轻咳两声收回思绪,将盯着她眸子的眼神撤离,顺眼扫了一下她添着水的纤长细白的柔荑,转而继续盯在折子上,却像是盯着发呆,半晌没翻过一卷。
她只当他瞅着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正在思考,却不知他思绪已经被她添水的动作引到哪去。
那是他偏爱的墨,制作人已亡故,因是用一块少一块的。
被她这般浪费,说不心疼是假的。
“阿菁,去把那书柜里底下那层柜子里的墨拿出来,拿最上面的。”再不换块墨给她磨,他今日怕是心肌而死......
安菁依言拿了出来,拿在手里,就连她这个外行人都摸得出这块墨比那块墨手感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她心如明镜,想来也是自己不会砚墨,怕是方才糟蹋了那块价格不菲的墨。
今日抽个空档去找下人学学才是,这今后还得都是她照料他的饮食起居,砚墨这点小事自是要干好的。
虽说她有心想着借着机会整整他,可这慕容冲的性子还没摸熟悉,万一出了差错触了他霉头,受罚是轻,遣走,便会麻烦许多。
真麻烦。
他麻烦,他的事更是麻烦。
当安菁与慕容冲行在官路上被一群黑衣驾马的男子围住时,她真心觉着这一天天被刺杀的次数着实有点多。
看着那群挥舞大刀的男子,安菁心中也是无奈。
只是从袖中拿出一只骨笛奏响,这是今日在帮慕容冲磨完墨之后,他递给自己的,说是有必要的时候吹响就会有影卫出手,看情况而出人。
那时她颇为不屑的望着自己掌心精致小巧的骨笛,认为以自己的身手是不需要这些影卫的,但是,从出了太守府开始,她与慕容冲乘坐的马车便一直在被人追杀。平均一炷香一波,人数不定,服装不限,来者不同,像泉水一般潺潺不息源源不断的涌来。
杀了几次安菁便嫌累,提着剑进了马车。
其实,她并不是累,只是她与这种虾兵蟹将相抗只是浪费体力,若真有实力厉害些的,她若体力不支,慕容冲丧命是小事,她丧命才是关键。
进了马车,慕容冲依旧和她出去时没两样的闭目养神,像是外面的厮杀不感兴趣,像是早已习惯。
安菁见状便坐在一旁,从袖中拿了帕子便开始拭剑刃上的鲜血。
总体来说,安菁异于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寻常待字闺中的女子不同点,很深刻的表现在那些貌美如花如若细柳的姑娘家拿手绢拭泪,拭嘴角残留的饭屑等,而同样貌美如花的安菁则用手绢来拭剑上的鲜血。
闭目养神的慕容冲微微颦眉,‘阿菁,你身上血腥味好重。’
‘不是属下,’安菁淡淡用手绢从剑身拭到剑刃,‘是剑。’
‘阿菁,你的剑上血腥味好重,我不喜欢。’慕容冲颇幼稚的改了口,启了眼,好看的眸子盯着她,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安菁也不甚在意,空了手抬起,撩开车帘,望向外面厮杀的众人,心中默算着下一次吹笛的时间,‘不是属下的剑,是主子你的剑。’
‘阿菁你似乎很喜欢玩文字游戏,’慕容冲望着安菁,眼中是一贯笑意,他面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温润笑意,‘而且很喜欢顶我的话。’
安菁将染了血的手绢叠好,也不管血腥味是否浓烈,便揣入袖中放好,‘主子你似乎也很喜欢在说话前面加‘阿菁’二字。’
‘阿菁是在叫你。’慕容冲顺手拿起放在马车里木桌上的茶杯,十指细细摩挲。
‘主子不需每说一句话都喊属下一声名字,’安菁拿起挂在细嫩脖子上的骨笛,继续算着时辰,‘属下自是知道主子在唤我。’
这马车里就我二人,你不换我唤谁。
这一句,安菁没有说出来。
‘我喜欢。’慕容冲执拗着,其实不过是看着她,觉着逗她打发时间比闭目养神好玩些,忽地反应了一下,笑道,‘阿菁,你不觉得你对我说话的口气比我对你说话的口气更像一个主子对侍卫的口气吗。’
本意是想让她乖觉些,她也安静了下来。而安菁心中却想,要是有他这般身手的侍卫她已经死了百八十万次了。
真是,一点都不乖觉,安安静静坐在那可心里想什么一眼都能看出来。
慕容冲无奈,自己的身手,可不比这个小侍卫低,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她装着武功不太好罢了,毕竟自己是个武架子,说不会点拳脚是不可能的,他只想看看这个侍卫在紧急关头到来时,能救他救到什么程度,忠心到什么程度罢了。
只是他不知,论忠心安菁对他是实打实的没有,救他,倒是救得挺彻底的。
于她而言,她只是认为能杀他的只有她而已。
在她杀他的时机还没来之前,她不会让任何人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