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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遮天蔽日存英烈 忍气屈身思奋飞

正当杨绘左支右绌之际,金兵却兀自乱了阵脚。只见烟雾四起,席卷闾巷;火舌奔突,烧灼衣甲。有人往人群中投掷燃爆之物,声震如雷,金兵大骇;又乘乱以机弩射之,死伤者众。正当金兵找不着北的时候,蹄声笃笃,两骑烈马踏火而来,马上二人皆黑衣蒙面,一人伸出手,示意杨绘上马。杨绘点头,一跃而上,马上居然是个女子;而另一骑人高马大,持一杆铁枪威风凛凛,兀自在前开路。两骑三人,一前一后,杀出重围,往北门而去。

逃出金兵视线,两人迂回向南,折向南门。将至南门,两匹马驰入小巷,到得城墙根一处僻静的所在,早有一名奴仆祗候在当下。三人下马,那男子道:“妹妹,你带点检出城,自己当心,明早哥哥再出城接你。”那女子点头,交接了马匹,又从奴役手中接过绳索,便拉了杨绘沿梯道上城。男子除去黑衣、面巾,杨绘转头看时,竟是一个英俊小生。那男子与奴役一人骑一匹马,先后离开。女子则拉着杨绘蹑足城头,趁守军熟睡之际缒城而下。

到得城下,杨绘长舒了一口气,而那女子亦摘下面巾。杨绘惊呼:“耶律湖山?怎么是你?”湖山“哼”了一声,问:“很奇怪么?”杨绘笑道:“得见故人,我心甚喜,故而惊讶。”两人边走边聊。湖山道:“湖山兄妹降了金人,必为点检不齿,何来之喜?”杨绘道:“你若真降了金人,我今日已死于乱军之中矣。”湖山笑笑,道:“能够被人理解,总算是件开心的事情。”杨绘拍了拍湖山肩头,道:“湖山忠于辽国,太后和我都是知道的。”湖山幽幽地问:“太后走的时候,神情苦痛么?”杨绘叹了口气,道:“太后死得悲屈,燕京旧臣人皆扼腕。”湖山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杨绘,肩头耸动,似在哭泣。杨绘轻抚湖山背脊,道:“好妹子,人死不能复生,你我只有做出一番大事来,才好告慰太后的在天之灵啊。”

湖山就地坐在一个土台子上,抬眼望天。杨绘清楚地看到湖山白皙的脸庞上垂落的两行清泪。杨绘挨着湖山坐下,道:“如果难过就哭吧,在姐姐面前不必掩饰什么。”湖山点点头,许久才道:“你可知道,太后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么?”杨绘点点头。湖山又道:“不,你不明白。”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太后萧普贤女是湖山的亲生母亲。”杨绘大惊,“啊”的一声脱口而出,张大的嘴巴许久不能合拢。湖山笑笑,道:“人死了,有些事情便说出来也没有罪过了。况且你是赵豫哥哥的妹妹,对我也挺好的。我便不瞒你。”

湖山看着月亮附近夜空中最明星的木星,道:“宣宗皇帝年轻的时候,曾经醉心于赵豫哥哥的母亲萧敏。那时候,太后心中悲苦难抑,与我的父亲耶律承安相好,便有了我。这么多年来,这件事情在几位长辈的心里都是心照不宣。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也相安无事。我丈夫死后,我的人生全乱了。我回到了太后身边,也知道自己的位置十分尴尬,便乐得做一个小人物,做一些能叫太后高兴的事情。太后对我很好,而我对于太后的感情,不知是怨恨多一些,还是依赖多一些,直到听闻了太后的死讯,我才知道,许是依赖多一些吧。”杨绘不解地问:“太后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冒杀身之险,做这许多一般人都不敢去做的事情?”湖山摇摇头,道:“也许太后的心里从来都不愿承认与我爹爹的这段感情,从来都不愿真心接纳我这个女儿。”湖山擦了擦眼泪,又道,“也罢,湖山早就了无生趣,哪天死了,倒是落得清静。”

杨绘叹了口气。湖山也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便不再提它。”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道,“刚才你见到的,是我的大哥耶律松山。他身在金营,心系大辽。点检来云中,怕是要来救大石林牙的吧?我哥一直在暗中照应大石林牙,点检若要施救,当托付我哥才是,却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相信的么?点检被身边人出卖了,却还蒙在鼓里,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大辽更无复兴之望了。”杨绘惊道:“你是说,我的线人出卖了我?”湖山点点头,道:“点检可知,那人领了多少赏金么?”杨绘笑而不答。湖山道:“一百两黄金。”杨绘这回便笑出声来,道:“原来我耶律佛哥还挺值钱的。哪天我要混不下去了,把自己卖了去,下半辈子便衣食无忧了。”湖山也笑道:“点检还有心思说笑。若不是东家相告,湖山和大哥哪里知道点检危险?点检差一点儿便丢了性命。”杨绘收敛了笑容,问:“你东家是谁?”湖山摇摇头,道:“我自己丢了性命不打紧,事关恩主性命,湖山不能说。点检只需知道,此人地位尊崇,而对大宋、大辽皆有好感,将来有大事,仍可托付。”

湖山起身继续前行,道:“前面有座木屋,点检可以暂住一阵,等我明日回城与大哥商量好了计策,再与点检商议行止。”杨绘点头道:“如此甚好。”

不多时,两人果然来到一座木屋前。看到木屋,杨绘大吃一惊,指着木屋半晌说不出话来。湖山不解。杨绘道:“上月我还在江南,正是住在如许木屋之中,今日竟搬到了北国。”湖山“哼”了一声,道:“这样的木屋哪里没有,点检不必大惊小怪。”说罢径直进了木屋。进到屋里,杨绘更是啧啧称奇,道:“屋内陈设,也是一般无二,天下竟有这般怪事。”湖山只是笑笑,不作理会。

距离天亮还有一些时候,湖山道:“累了一晚上,点检歇会儿吧。”杨绘笑道:“妹妹叫了我一夜的点检,此后不可再叫点检了。我已不是什么点检,白丁罢了。”湖山道:“那可不成,姐姐大器,终究是人上之人。湖山怎么也得林牙称之,才不显得怠慢。”杨绘没奈何地笑道:“你这是取笑我也。”

湖山却很认真地说道:“林牙姐姐,你可知道,前月二太子斡离不袭击了夹山天祚行营,掳去了秦王、许王、公主及宗亲、大臣多人,得车万乘?”杨绘点点头,躺了下来,道:“我已听说了,但斡离不怎么进的夹山,我却至今想不明白。”湖山躺在杨绘身旁,悄悄地说道:“是大石林牙带的路。”杨绘“腾”地坐起身来,道:“你瞎说,大哥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对不住宗庙社稷的事情?”湖山“哼”了一声,道:“我便是告诉你了,信不信且由得你,林牙姐姐却把身边的人想得忒也单纯了。譬如说湖山,你便知道湖山可信么?你以为湖山不会趁你熟睡,往你心窝子上捅一刀子么?你可知道,居庸关就是我弄塌的,金兵就是我放进来的。”

杨绘很吃了一惊,随后微微笑笑,轻轻地拿起湖山的左手,缓缓地说道:“当年,你可以为取信于李奭而自断一指,当时我也以为湖山妹子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是个性情中人。”“是赵豫哥哥告诉你的?”湖山问。杨绘道:“也是我哥说的,也是我自己观察的。你所做的一切,自有你的道理。”杨绘说罢,重新在湖山身旁躺下。湖山道:“林牙姐姐,我绝对不会出卖你;我挖塌了居庸城墙,也是太后的旨意。彼时强弱对比太过悬殊,我大辽两拒南朝,已然元气大伤,再无力量抗拒金人。如若强守居庸,又能保金人不从南暗口杀入么,又能保金人不从古北口入关么?便是拒敌于燕城之下,一座孤城,内无必战之臣,外无可恃之援,能守得了多久呢?到头来,大辽最后的几星火种也都是湮灭于金人的铁蹄之下。故而逃出重围,保存实力才是正道。”杨绘深以为然,点头道:“太后思虑深远,一至于此。”又问,“朝中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吧?”湖山道:“除了我,也就是于越王和大石林牙而已。大石林牙当时心有不甘,憋了一肚子的火,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就随了我们。”杨绘道:“大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断送了燕京。所以适才妹子说大哥引金兵杀掠夹山,姐姐未敢轻信,但也想起娘亲说过的一句话,‘若能得而不死,卧薪尝胆以待时日则或许更有价值’。大哥必不肯真心臣服金国,是将以有为也。”湖山则道:“大石林牙善能雄辩,金主阿骨打爱其才具,一心想要收降林牙,为此还给他娶了个老婆。而据湖山观察,夫妻俩挺恩爱的呢。”杨绘没奈何道:“兴许大哥为迷惑金人,虚与委蛇也是有的。”湖山笑笑,道:“林牙姐姐妄自猜想却有何用?活生生的大石林牙就在城里,天亮我便带姐姐进城,姐姐眼见为实,才会相信湖山说的话。”“嗯”,杨绘答应着,兀自不愿合上眼睛。湖山道:“林牙姐姐再不闭眼,天可就要亮了,明日却要在金军营帐里昏睡么?”杨绘笑笑,握了握湖山的手,两人抓紧时间合眼睡眠。

第二天,两人被人喧马嘶之声吵醒时,天已大亮。湖山坐起来,道:“我大哥来了。”两人稍整仪容,出门相见。只见耶律松山领着十数亲兵,下马站立,早就候在屋外。见杨绘出来,众人齐齐躬身行礼,道:“拜见点检。”杨绘受宠若惊,忙摆手道:“我已不是点检,众位兄弟不必如此。”耶律松山道:“点检英武,我等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岂肯稍亏礼数。”杨绘只得没奈何地摇摇头。耶律松山指着身后众将士道:“这些,都是我大辽的忠贞之士,随着我,身在金营,心在大辽,望着有朝一日,能随点检光复故国。”杨绘道:“佛哥何德何能,敢叫众壮士如此抬奖?大辽的希望在于大石林牙,今日佛哥往见林牙,愿他日能与众位兄弟一道,随大石林牙共举大事。”有人道:“好!不管是佛哥林牙还是大石林牙,只要能光复大辽,我就跟着你们干。”众人皆表赞同。

有亲兵递上一袭金人袍甲,松山道:“佛哥林牙着此袍甲,方能与我入城,面见大石林牙。”杨绘点头接过。湖山则取了自己惯常的服饰,与杨绘一道入屋更换。

不久,一行人上马,打了几只野兔、狐狸,吃了些干粮,到得中午,便以畋猎回城之名,折返云中,到松山府邸住下。耶律松山道:“我在金国只是个小小的谋克,也就是百夫长。不似大石林牙,金主许林牙以西京副留守之职,大石暂未领受,只是称病在家静养。今夜我与你登门拜会,探一探大石的意念。”杨绘道:“大哥必不负大辽,你可观之。”松山点头道:“我也以为大石将不负大辽。”杨绘笑着点点头。

入夜,松山和场绘换上便装,悄悄来到大石府邸,递上门状。不久便有管家出门迎请,道:“老爷有请。”松山与杨绘相顾一笑,跟着管家进了大石府。府中陈设简单,似乎没有安居长住的意思。穿过几道回廊,三人来到一间精舍,见大石正在闭目诵经。管家将二人请入精舍,又将木门掩上。杨绘落泪,叫了一声“大哥”。大石口中的祷文蓦然停下,沉寂了许久,才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问:“是佛哥么?”“嗯”,杨绘答应一声,见大石转过身来,脸上也正淌着两行热泪。大石道:“大哥见到你,心里高兴;可是,可是大哥又怕见到你,心中更增愧疚。”杨绘道:“松山、湖山兄妹已对我说了,佛哥能够理解。大哥的心里还是爱着大辽的。”大石擦了擦眼泪,笑笑道:“两位坐吧。”

三人入座,杨绘道:“大哥是将以有为么?”大石凛然道:“我非余睹辈,何事降金?此前为金人向导,皆一念之差,求得苟延性命并兼携怨天祚所致,而使秦王、许王、蜀国公主身陷樊笼,非我所愿。而今大错已成,更无面目以对大辽士庶。”大石越说,语气越弱,最后简直是幽幽地说道,“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我大石已是戴罪之人,唯有在佛前忏悔,了此余生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念佛只能解得你一人之困,复兴大辽才可解得天下人之困。如若我大哥是那种只顾一己之私,弃天下苍生于身后的人,那么算佛哥我看走了眼,就此别过,再没你这个大哥。”杨绘起初情意恳切,却越说越气愤,直至拍案而起,便欲离开。只听身后大石道:“好妹妹,我错了。”

杨绘转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大石亦流泪。杨绘道:“大哥若以苍生社稷为念,则佛哥舍却性命不要,也跟着你,做你的左膀右臂。而像佛哥,像松山兄妹这样的热血之士何止万千,大哥只要不舍弃我们,我们又岂肯舍弃大哥呢?请大哥率我等光复社稷!”松山亦起身道:“请大哥率我等光复社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石咬咬牙,道:“好!佛哥一席话,振聋发聩,直是当头棒喝。我既已振作,还请两位兄弟助我,脱此樊笼。”杨绘点点头,问:“大哥有何打算?”大石从案几下取出一只木匣,打开,内有卷轴。大石将卷轴展开于案几之上,原来是一幅西京舆地图。大石指图,道:“云中西北百里有奄遏下水,水泊中有水寨,巨盗落草于兹,名曰耶律术薛,乃是我大辽遗民,前德州刺史,善知兵法,义不降金。若能得此人为应,大张声势,我则诈附粘罕,请兵讨伐,可借机一举北上,逃离云中,重归天祚。”杨绘和松山不约而同地拍案道:“好主意!”三人相顾而笑。杨绘道:“大哥原来真的是将以有为也。”两人又相叙别情,很晚才依依惜别。大石道:“为避人耳目,大哥就不送你们出去了。此事皆有劳二位贤弟张罗,你们自己当心。”杨绘与松山答应着,辞别大石。

将出门,有妇人将杨绘叫住,问:“你可是耶律佛哥林牙?”杨绘点头道:“正是。”却见一端庄妇人立于眼前,神色有些哀怨。那妇人用生涩的汉语道:“我是大石林牙在此间的姬妾,蒲察氏。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闻知一二,知道大石要走,心里很难过。”松山听罢,“噌”地拔剑出鞘。杨绘示意松山稍安毋躁,对那妇人道:“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那妇人流泪道:“奴家仰慕大石,愿为其死,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知道大石不是凡人,终归要走的。能够侍奉大石,已是奴家福分,只恨缘浅而已。将来请你们将我的心意转告大石,则我死无遗憾矣。”杨绘道:“既如此,何不与大石同归北方?”蒲察氏道:“奴家若走,大石便走不了了。奴家留下,使国相不疑。”说罢,红泪双垂,掩面离去。杨绘叹了口气,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二天,杨绘乔装出城,单人匹马,径往奄遏下水而去,到午后时已至泊前。满眼望去,渺渺水泊,何其壮阔。杨绘难得在塞外见到如此水泊,心驰神往,仿佛回到了江南,回到了太湖。儿时泛舟太湖的光景恍然在目,心中不禁浮上一层感伤。见有渔人在浅水处捕虾,杨绘策马上前,问道:“船家,这泊中可有水寨呀?”那船家睥睨而掩鼻道:“你去那水寨作甚?却不怕枉送性命?”杨绘笑道:“若是怕时,我便不来了。敢情这水寨是有的,可否劳烦船家渡我过去?”那船家上下打量杨绘半晌,摇摇头,横恶地说道:“不去。”杨绘笑道:“船家敢情是怕了。我这多有银两,船家渡我过去,即有重酬。”那船家盯着杨绘手里的钱袋子,两眼放出光来。将船笔直往岸边划过来,道:“上船。”

杨绘下马上船。船家撑船启航,很快,小舟便飘荡在茫茫水泊之中。杨绘问:“水寨的主人可是叫耶律术薛?”见船家不答,又问,“寨中能有多少人马?”船家还是不理,自顾划船。杨绘无趣,自去玩味周遭景色。四周已不见陆地,那船夫重重地将楫掷在船板上,从一堆杂物下抽出一把短刀来。怒目而向着杨绘。

杨绘冷眼看着船家,只是笑笑,道:“就凭你,也想当这黑艄公,取些个昧心钱?”船家见杨绘镇定,自己竟有些心虚,便左右脚蹬踏船面,将一只小船摇晃起来。杨绘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跟着船家的节奏,将小船摇晃得更猛烈些。不多时,小船直如水中被风吹卷拨的树叶,左摆右晃,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船夫大惊,问:“你是什么人,水性如此之好?”杨绘道:“小女子生在江南,长在水乡,阁下这点儿雕虫小技却来班门弄斧?”船夫大骇,一不留神,被掀入水中,自顾扑腾。杨绘哈哈大笑,道:“你且自去玩耍,小女子不奉陪了。”说罢划动短楫,小船飞快向前驶去,只留下大喊大叫,指天骂地的黑船家兀自在原处凫水。

不多时,船已到水寨跟前。水寨建在一座岛屿之上,规模颇大。有士卒拉弓搭箭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杨绘站在船头,道:“请问这里可是耶律术薛将军大寨?大辽前殿前都点检加少保耶律佛哥有事求见术薛将军。”有人答应一声,入内通禀。很快,水门大开,杨绘将船划入寨中,靠岸下船。一位高大挺拔、须髯如戟的大汉在众人的簇拥下迎上前来,长揖道:“德州刺史耶律术薛拜见点检。”杨绘亦行礼道:“耶律佛哥见过术薛将军。”术薛上下打量了一番杨绘,又上前几步,看了看那艘小船,问:“船夫可是落水了?”杨绘笑问:“将军何以知之?”术薛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道:“了不起!坊间传闻佛哥林牙多才多艺,豪迈俊爽。今日一见,果然是女中豪杰。想我这‘鬼见愁’萧大成水上功夫何其了得,竟被林牙弄到了水里,不留痕迹。佩服!佩服!”杨绘笑笑,道:“这位伯伯忒也无礼,佛哥才有如此冒昧之举,罪过。”术薛兀自大笑不止,道:“待他回来,看我如何取笑于他。”笑得前仰后合。杨绘见术薛爽朗,心中欢喜。

术薛要在聚义堂设宴,为杨绘接风。杨绘却道:“事关机密,牵涉死生,佛哥不敢造次,亦无心欢饮,请将军罢此冗仪,直入正题才好。”术薛道:“林牙爽直简朴,令在下钦佩。如此,请到议事堂密议。”杨绘点头,随术薛到得一间堂室。

双方坐定,术薛屏退左右。杨绘道:“大石林牙,国之栋梁,大辽命运之所托也。不知将军同此议否?”术薛道:“大石、佛哥二位林牙,皆是我耶律术薛仰慕之人,不仅忠义两全,又兼才具非凡。我大辽早晚复兴,皆有赖二位林牙之力。”杨绘道:“佛哥起身微末,何足挂齿;大石者,太祖曾孙也,天祚得立,大石何得而不立?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有朝一日,昏主遁去,真龙奋飞,才是我大辽复兴之时。”术薛一拍桌子,道:“好!点检打碎了我胸中的块垒,道出了我的心里话,好痛快!”又道,“点检你便直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为国家复兴,真龙奋飞,术薛万死不辞。”杨绘起身,单膝下跪,道:“天命不绝,国祚延昌,皆赖将军之力。”术薛急忙将杨绘扶起,道:“点检行此大礼,折杀末将了也。点检但说无妨。”两人归座,杨绘将与大石和松山所议之计告之术薛。

术薛大喜,道:“此计甚好!说实在的,这鸟不拉屎的小岛我已住得腻歪了。想摆个兵阵都腾挪不开,打猎更是想都甭想。金人来攻,都成了水鬼,却没有马上厮杀来得痛快。”杨绘亦喜道:“大石林牙若得挣脱樊笼,术薛将军功不在小,他日林牙必有封赏。”术薛大笑道:“不为封赏,只为大义,请点检放心。”杨绘亦笑,两人击掌为誓。此后两人又商议了计策中的一些细节,简单吃过饭食,术薛即遣人将杨绘送还陆地。

杨绘连夜赶回云中,却未及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心中怏怏,却也无奈,只得信马由疆地走了一阵,忽然想起南门外的小木屋,心中一喜,便策马南趋。

远远望见小木屋烛影绰绰,屋外甲杖森森,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金兵守卫,衣甲鲜明,当为军中精锐。杨绘心中纳闷:“一座破落小屋,犯得着么?也不知是什么贵人,摆出如许大阵仗。好女不吃眼前亏,既住不进木屋,我也不要成了蚊子的晚餐。再找别家农户客栈便是。”于是杨绘悄悄地隐退,别处去找了一家农户投宿。

杨绘问那房东老伯:“敢问那边小山坡下,溪旁小木屋,是谁家产业?”老伯尚未说话,老妪却抢着说道:“听说是大同府使人建造的,前两年金人收了云中,不久就来了一大拨工匠,赶造了两天便成了。那会儿我想过去瞧瞧,还不让靠近,都是官差,凶得不行。”那老伯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啊。至于产业的主人么,我只知道是来头不小,到底是什么身份却是不得而知。”杨绘点点头,却仍然找不着头绪。

翌日一早,杨绘又到木屋查勘,却见门上挂着金屈戌,已是人去屋空。杨绘怅然站立半晌,无可奈何,只得策马回城。

几天后,云中得报,巨盗耶律术薛急攻德州,刺史守将弃城而逃,德州失陷。粘罕大怒,与众将商议起兵剿灭。会后,有衙役来报:“大石林牙求见元帅国相。”粘罕笑问身旁的兀室:“此前你说大石的意念似有松动,而此番登门,意在何如呢?”兀室笑笑,道:“人非铁石,初时不降,后来降之,也是多有先例的。皇上怀柔大石,终见成效了。”粘罕哈哈大笑,道:“大辽第一豪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不多时,大石进得议室堂中,看到粘罕和兀室俱在,显得有些诧异。粘罕道:“林牙来得可巧,巨盗耶律术薛攻陷德州,我与兀室郎君适才刚同众将商议此事,眼下却是很想听听林牙的意见啊。”大石惊道:“一个小小的辽国旧臣,领着几千人马,也敢在大金军队的重重包围中生事?自取灭亡啊。”说罢长叹一声。兀室问:“林牙是痛惜术薛之将亡么?”大石道:“我是恨天祚所用非人,所用刺史若此,此前重用萧奉先之流,也就不足为奇了。不是鼠目寸光,便是伉直鲁莽。术薛小辈,不过是抢些财物,占些粮食,掠些人口罢了。二位郎君且观之,不出几日,这术薛又要遁回岛屿,做他的山大王去的。”粘罕想了想,道:“如此,岂不便宜了此贼?我已遣大军前往剿杀,必不叫他全身而退。”大石问:“不知元帅国相遣了多少人马?”粘罕伸出一个手指头。大石问:“一万?”粘罕拈须点头。不料大石哈哈大笑起来。粘罕和兀室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大石道:“当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如今才占了些土地,得了些人口,便惰怠若此,岂不是令祖宗嗤笑?”粘罕听大石出言不逊,正欲发作,被兀室一把拉住。兀室很有气度地笑问:“不知林牙有何高见?”大石昂然道:“兵贵神速,一万人马行动太缓,恐叫贼人逃脱。某虽不才,愿得两千精兵,为二位元帅翦灭此贼。”“好!”粘罕道,“林牙说得豪迈,我心甚喜。但军中无戏言,若拿不住此贼,又当如何?”“请斩某头。”大石脱口而出。粘罕和兀室俱喜。粘罕道:“如此,这西京副留守的职位林牙可是不能再推了。否则,却叫士兵如何听你号令呢?”大石笑笑,道:“副留守之职,且先寄着,待到得胜回来,再领不迟。”兀室道:“壮哉林牙,不慕虚名,行激于义气,变起于通达。待到得胜之日,我与林牙痛饮。”粘罕已是乐得合不拢嘴,不住点头。

于是,在兀室的陪同下,大石即刻下去点集兵马。大石点了耶律松山帐下契丹族兵士二百人,再加些汉军精兵,凑够两千之数,吩咐下去,整备军器,翌日开拔。

起初粘罕颇有些疑虑,对兀室道:“大石净点些契丹汉儿兵将,不会是要带着旧部出逃吧?”兀室笑道:“女真兵马能听他的号令么?他不用旧部,却用谁去?再说了,他身边的蒲察氏本就是我安排下的眼线,我已遣人问过,蒲察氏说,大石并没有异志。况且据闻她俩感情颇好,退一步说,即便是大石笼络住了蒲察氏,若要逃亡也该带着她走才是。如此,看住了蒲察,便可保得大石无虞啊。”粘罕赞道:“郎君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第二天一早,大石起点兵马,急切北行。杨绘混迹于松山帐下,一行人心情激动,顺利逃离云中。

午时,大军停下休整,众人嚼食干粮,喂饮马匹,大石则与杨绘、松山商量下一步的行止。杨绘道:“术薛有兵五千,加上咱们这两千,已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以此往投夹山,必不见轻于天祚。大哥可以拥兵自重,养兵待时,不可再叫天祚逼迫着,轻易出战了。”大石道:“妹子所言,正合我意,是时候结构自己的亲信幕僚了。”松山道:“我还有个弟弟叫耶律燕山,自上京失陷后,一直追随在天祚左右,我可从中说合,使其为我眼线,如此可以洞悉天祚之谋。”大石道:“如此甚好。咱们拥兵马,聚英才,树人望,将以有为也。”三人相顾而笑。杨绘又道:“却可怜了蒲察嫂子,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大石道:“她是女直人,粘罕、兀室不会难为于她。”杨绘摇摇头道:“兀室精明,咱们走后,他必然要到大哥府中察看。嫂子早知大哥之谋,但其心向大哥,反而会为大哥掩饰。故而大哥回归天祚之日,便是蒲察嫂子倒悬之时。”大石听完,怔在当下,许久才缓过神来,眼眶有些湿润,起身向南长揖道:“蒲察的恩义,大石记在心里,来世再报。”

第二天,大石的队伍达到德州,与术薛聚兵一处,声势大振。而云中的粘罕和兀室震怒。将大石妻蒲察氏捆来质问。蒲察道:“大石是个大英雄,他的国家几乎灭亡了,他仍旧怀着复国的梦想,隐忍等待。总有一天,我的丈夫会叫你们坐立不安,后悔当初对他的冒犯。”粘罕拍案而起,骂道:“你还是女真人么?我真替你感到害臊。待我将你丈夫抓回,一样会像当初那样,给他套上狗项圈,叫他去咬天祚。你崇敬你的丈夫是么,待我将你的丈夫再次变成野狗,看你还崇敬你的丈夫;待我将你嫁给云中最贱的乞丐,看你还崇敬你的丈夫。”粘罕气得直踱脚,那蒲察氏听得大哭大叫,道:“粘罕你没有人性,你不得好死!”说罢一头撞向堂中的凤楹,撞得脑浆迸裂,立时毙命。在场人众大多掩鼻叹息,粘罕气犹未消,仍旧骂声不绝。而兀室因为相错了人,心虚气短,只得默不作声,站立一旁。

适逢金主阿骨打病笃,宣粘罕等人急赴白水泊处置。大石等人得以从容休整,徐徐北进,到九月时,抵达夹山天祚大营。听闻大石回归,斡里剌和查剌阿不亲出十里相迎,泪流满面,伏地痛哭。斡里剌又见杨绘,更是喜出望外,仰天长啸。“大辽万岁”之声响彻夹山。

而天祚得大石,又收七千精兵,自是喜上眉梢。大石却深知天祚是扶不起的阿斗,更知道天祚是阴晴不定的暴君,因此对于自己在金营中的遭际讳莫如深,在天祚面前极尽曲意逢迎,而自己私下里则倾心结交军中豪俊,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人望。

又过了大半年,辽保大四年七月的一天,大石依例来见天祚,奏报军务。在天祚大帐前见一室韦显贵从帐中出,年轻骁健,意气昂扬,在一众仆人亲兵的陪护下上马离去。大石问天祚的营卫:“这是什么人?”卫士答道:“是阴山室韦的菹尼格王子。”大石自语道:“阴山室韦不是与金人走得很近么,菹尼格还曾献贡于金廷。”那士卒道:“属下不知。”大石笑着摆摆手,径直入见天祚。

天祚满面春风,见大石进来,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阴山室韦蒙兀部答应借给朕三万骑兵,加上我契丹、汉兵,有五万之众,当可荡平漠南,收复燕云。”大石摇摇头,道:“臣以为不可。”天祚愕然,直勾勾地看着大石。

大石淡然道:“当初金人攻陷长春、辽阳的时候,陛下不坐镇广平淀谋划战守,而是躲在中京;等到金人攻陷上京,陛下则移驾燕山;到了中京沦陷,陛下则迁往云中;又继而从云中播迁至夹山。当时以全国之力,百万大军而不谋战备,使举国汉地皆为金有。国势至此,才想要求战,这是严重的失策啊。为今之计,当养兵待时而动,切不可轻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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