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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寸山

纸鹤扶摇直上,带着连照的身形渐渐隐入云雾之中,第一次感受乘云驾雾,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连照嘴巴惊愕的可以塞入两个馒头。

提心吊胆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缓过劲来,叼着他的纸鹤看似由黄纸所变,但灵巧程度堪比真正的仙鹤,上升的时候不仅隔绝袭来的狂风,甚至没有颠晃的感觉。

镇定下来的连照,转而起了莫大的玩心,闭着的双眼试着睁开来,如雾一般的白云扑面而来,堪称奇妙瑰丽。

除了翻腾的云海之外,连照也忍不往下打量了一眼,刚垂下目光,一股眩晕登时从脚底窜上脑门,好家伙,透过云层间的缝隙,下方的山川河流都成了蜿蜒的小溪,至于道路上的人则全然看不清楚了。

看到官道,连照不免又有些神伤起来,阿爹就这样糟了难,甚至连坯盖身的黄土都没有,当真是凄凉惨淡。

遥望苍穹,茫茫无边,连照感觉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方向,至于那道人口中的天寸山宗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好是坏,皆充满了未知。

纸鹤双翅不住的扑腾着,距离无垠大地越来越远,哭起了许久的连照早已心神疲惫,微风轻轻抚着他的面孔,像晚睡前母亲的安抚,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天寸山,地处西秦国的北部,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灵修门派,千年前山门香火鼎盛,门下弟子人才辈出,在整个西秦国境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后来因为一件波及整个人界的大难,弟子长老死伤无数,宗门气运由盛转衰,这么多年绵延下来,早已不复当初的大宗气派。

有感门中后继乏人,上一任掌门改了收徒的门规,遍向天下发放拜师令,持令者皆可前来接受考验,资质符合者可留在门中作为记名弟子,资质优异者甚至可以晋升为正式弟子。

七月十五,距离人世间的中秋还有一月,天寸山正式开山收徒的日子将至,持有拜师令牌的弟子从西秦国各地赶来,陆续在偏峰上住下。

宗门中,尚未正式入门的弟子都在祈祷,能在修行之途上开一个好头,至少能博得师长们一个好的印象也好。

足足三日,连照清醒的记得每一刻时间的流逝,虽然有纸鹤叼着他上山,但连续几日的不吃不日,壮汉都挺不住,何况一个孩子,此刻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根源,乃是阿爹临死前叮嘱的话语——人活着不容易,千万莫要轻言放弃。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天非人的煎熬,如今终于望到了天寸山的山门,连照两眼一闭,陷入一阵人事不知中。

天寸山山门大殿前,两名散役弟子正在巡视,天上开始出现星光,入夜时分快要来临。突然一名弟子似乎发现了什么,连忙招呼旁边的师弟道:“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隐约的东西行动的极缓慢,如同爬虫一般,稍稍走近一些,两名弟子这才看清,同时也大吃了一惊,这个“东西”竟是一个人,一个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少年。

先不管这么多,救人要紧,两名散役弟子其中一人将连照背起,另一人则往大殿先行,第一次有俗世中人出现在这里,他们也需要长辈们定夺。

山门大殿内,恰有两名当值的记名弟子在商议着什么,就见两名弟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其中一个人背后还背着一个人。

当值弟子停下了商谈,看着两名弟子将背上的人放下,靠左那人阔脸络腮胡,性子比较急,问道:“哪里来的俗人,怎么会到了这里?”

另一名当值女弟子则人性许多,一见地上的少年呼吸微弱,赶紧吩咐两名弟子取来净水,碾碎手中一枚药丸,和着水给少年服下。

看着少年气息平稳下来,三人皆松了一口气,最先发现连照的那名弟子躬身一礼,交待此子乃是从山门前救回来的。

两名当值弟子面面相觑,果断的检查了一下连照的身份,发现并不是修行中人,同样也非妖魔,这就令他们有点吃惊了:天寸山四面悬崖,飞鹤难渡,这个小少年是如何找上来的?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连照终于悠悠醒转过来,全身疼痛难当,模糊的看了一下四周,不是终日所见的白云,而是精巧浩大的殿阁楼宇。

“莫非这就是天寸山宗门?”白寂心中猜测了一下,再一看眼前,还有四名身着皂袍之人,一定是传说中的仙人了。

连照挣扎起来,纳头便拜,声音沙哑道:“求仙师收我为徒,传我修行之法!”

话音一落,又是那位络腮青年站出来,沉声喝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是如何登上这天寸山,到达这山门前的?”

连照被这气势震了一下,身子往后靠了靠,忽地想到那枚白色玉简,赶紧掏出来道:“我是乘纸鹤登上山来的,遵照宋元恒道长的要求,特将这枚玉简送到首座长老手中”。

一听连照报名,两人记名弟子齐声惊呼道:“宋师兄!”

络腮胡青年一把夺过玉简,居高临下,面色肃然道:“此物当真是宋师兄所给?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说来”。

对方总是一脸霸道的样子,连照着实不喜,奈何人在屋檐下只得低头,只好将官道所见一一说来。

在场几人听完,面色无不惊变,尤其是那名女弟子,双眸更是泛起了莹光,口中亦喃喃有声:“宋师兄,宋师兄……”

连照不清楚那瘦削道人的具体身份,不过从几人表现来看,应该是天寸山宗门中素孚人望的人物,只是可惜丧命在魔头手中。

几人沉默一阵,方才由女弟子做主道:“你且现在偏峰上的待录院中住下,隔日我带你去见吴长老,你将事情的前后再说一遍”。

连照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一名散役弟子往殿外走去,穿过一道横在两山之间的虹桥,一片平整的山顶景象映入眼中。

此刻刚刚入夜不久,山顶上仍有些许的光亮,可见高耸的山壁之下,依据山势分布着数十栋院舍,碧色琉璃瓦,白色的墙壁对比显得不落凡俗,每间院舍中都有身影走动,热闹却不喧嚣。

散役弟子引领着连照,来到当头一间碧色院舍中,刚踏入眼中,便听见几道议论声:“听说这一批的苗子不错,有几个甚至是长老亲自引进门来的,资质尤为突出,看来我们天寸山真的复兴起来了”。

“可不是,我听说有一唤作闻礼的弟子,直接被外山长老收了徒弟,赶明儿只需走个过场,立马就能成为记名弟子,我估摸着此子大有前途啊!”

“别说了,人比人气死人,天赋之人自然顺风顺水,哪像我这些资质平庸者,熬了三五年依旧是散役弟子的身份,估摸过两年再迈不过辨气一阶的槛,估计就得被逐下山去了”

谈话的两人一阵长吁短叹,颇有种自哀自怜的意味,引领连照的弟子心有戚戚,脸上闪过一丝怅然,示意连照在原地等候,旋即迎上去道:“赵、王两位师兄又在感怀了,师弟何曾不是一样处境,修行之途固然看重资质,但也不排除机缘造化,兴许两年之后,二位修为精进也说不定”。

“原来是木师弟,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内院之中,一位身穿灰袍弟子见到来者,急忙寒暄道。

引领连照的弟子名为木清辉,平时在散役弟子中交流广泛,故而一见面便能自来熟的交流。

三人互相见过礼之后,赵姓弟子开口问道:“木师弟今日不是在山门巡弋么,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有事风,有事风,今日山门处来了一名少年,原来是宋师兄临终前交代的,当值山门的朱师兄和殷师姐下令,使其安置在待录院中,明日外山主事吴长老要亲自见他,你们给他准备一下住处吧!”

“宋师兄,莫非是记名弟子中声名赫赫的宋恒元宋师兄?他竟然死了,这玩笑可开不得”,赵姓弟子一听缘由,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木清辉指着后面的连照道:“我骗你作甚,宋师兄临死前亲自将一封玉简交到这少年手中,并且用了纸鹤之术送其上山,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他这单薄身子,能爬上这万仞高峰吗!”

“啊呀,若真如你所言,那可不得了,宋师兄天资人品俱是上佳,就这么英年早逝,于我天寸山可是一大损失呀!”赵姓弟子一脸惋惜道。

“天妒英才,如今人都已经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速速给这少年准备一下吧!”

三人一阵嗟叹之后,终于将注意力放到连照身上,王姓弟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出言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照”

“入得天寸山中,皆以师兄弟相称,我便称呼你为连师弟”,王姓弟子取出一枚木牌,用小刀在上面刻下连照的姓名,将其交到连照手中,并道:“且随我来”。

这回转由王姓弟子带领着走出院舍,一直沿着后面的石道往里面走,三息之后,来到一间四合院前,连照抬头瞥了一眼,门楣上悬着一块木牌,镌刻着“土字丁号院”。

推门走进院中,屋子里面已有人影晃动,王姓弟子带着连照走到左厢房门口,然后道:“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明日我来接你”。

连照从小被村里的老人教导,与人言行要秉承以礼,遂谦声道:“有劳师兄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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