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连照落败而归,心里也憋了一口气,每日更加勤练苦修,可灵修士不同于普通的手艺人,不仅需要下苦功夫,找不到方法也是白搭。
常言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所谓灵修者的方法,除了相合的功法秘术之外,大致上修行界的共识是灵晶和丹药的补充。
连照回来后的数日,重新恢复了那种蛰伏潜修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在运用吐纳法吸收外界灵气,可因为他的体质,效果不用想也知道该是多么差。
再次施展火缚术,虽然对运气法诀了然于胸,但威力却并无明显的长进,而且最关键的是,每每到紧要的时刻,丹田内的灵力总是难以续上,一种有心无力的烦恼萦绕在连照心头。
月例灵晶暂时不用去想了,至于修行丹药,此刻眼前正有一大炉摆在眼皮底下,可再借连照十个胆,他也不敢生出偷丹的心思来,当然,那一粒赤玉丹情况特殊,不在本次讨论之列。
就像一穷二白的平头小伙子,梦想着能够闯出一番事业,然而连起家的本钱都没有,一切都无从谈起。
“唉……!”
庞大的石窟丹室中,一声长叹至角落幽然而出,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打坐聚气,结果丹田内还是空空荡荡的感觉,连照再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来。
此刻的他正坐在石座上,怅然若失的发着呆,目光从脚下的活石枢纽渐渐转移到丹鼎上,那些奇怪的纹路再一次落入眼中。
能被凝液境长老用来炼丹的丹炉,定然不是什么凡物,连照猜测这是一件上品的法器。
丹鼎表面覆盖的纹路错落有致,乍看上却或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一旦专注意力,便感到一种道妙天成的韵味来。
他试着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模描,虽然画的神形皆无,但多少能反应一些端倪来——那些转折勾画并非花鸟虫兽,而是像某种云篆笔法。
自从踏入辨气境之后,连照对于各种修行之道也有所涉猎,像这种类似云篆笔法的用处,只有在符箓上才用到。
至于符箓,并非是寻常百姓家贴在灶头或门楣上的鬼画符,而是灵修者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往往是将一种秘术固定在某种载体之上,对敌之时无需运气结印,即可随手而发。
这种载体或媒介便是符箓,此道受众极广,上至丹成境的得道高人,下至辨气境的弱势修者,皆可用到。
关于符箓的威力几何,也是各有不同,比如丹成境的灵修者秘制的符箓,威力到了极致甚至可以灭杀凝液境顶阶;而刚踏入辨气境小辈制作的符箓,杀伤力有时候还不如一块石头扔过去。
回到原来的起点上,符箓再如何厉害,终究只是修行各道的辅助而已,因为符箓毕竟只是外物而已,一次施展出来,若不一击必杀就等于失败,只有强大自身才是灵修者认同的王道。
眼下连照盯着丹炉上的纹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关于云篆符纹不是一般用在符箓上,怎么会刻在丹鼎上呢?
他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想了半个时辰也想不出头绪,偏偏这个时候黄长老外出未归,找个人问问都不行。
没办法,连照只得强抑住好奇与不解,重新盘膝打坐,凝神静气进入聚气的状态之中。
约莫过了七天之后,这一炉丹终于到了出炉的时刻,连照急不可耐的摸出一枚符箓来,捏破之后等待黄长老的归来。
少顷,丹室之外传来脚步声,巨大的两仪石门轰然洞开,黄长老衣袂翻飞的走进来,二话不说飞上断石,旋即开炉取丹。
这一过程行云流水,连照近年来看了不下数百次,如今倒是意兴阑珊提不起多大兴趣,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丹鼎上那些奇妙的纹路。
目视长老收起炼好的丹药,连照鼓起勇气高声道:“敢问长老此刻是否得闲,弟子有一事相询?”
在这几年间,连照作为侍丹童子,虽与黄长老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真正言语上的交流却不多,像这样主动开口说话更是难得,今天这是怎么了?
黄长老刚合起来双眼旋又睁开,颇感讶异的看了连照三四遍,方才徐徐道:“何事不解,且说来听听!”
没想到头一次求问如此顺利,连照内心小小窃喜了一下,旋即郑然道:“弟子近日无意间看到丹炉上的纹路,遂心生好奇,想冒昧问长老一句,这丹鼎上的纹路作何用处?”
说着,连照指了指眼前的巨大丹炉,地下岩浆升腾的火光映照出山岳一样的光泽,使得上品法器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黄长老顺着连照的指向,目光转而落在丹鼎的壁纹上,沉吟后道:“此乃炼器灵纹,寻常的天材地宝固然蕴含灵气,可只有经过炼器师之手,一件天地灵材方能锻造成灵修者所用的法器”。
“老夫虽不善炼器,但对于炼器之道也略懂一二,在得到一件珍奇罕有的灵材之后,需要炼器师以真火锤炼,一来辟除灵材中蕴含的杂质,二则依据灵材性质来锻造成合适的法器,譬如老夫这尊紫元鼎,乃是用千年的紫纹铜淬炼而成,虽然赶不上法宝,但是作为炼丹法器却是上品顶尖的”,黄长老凝视丹炉,脸上竟现出孩子般的得意。
听得出这尊丹炉来历不凡,可连照现在关心的是上面的壁纹,也就是长老口中的灵纹到底有何妙用玄虚,一时竟有些答非所问。
心里想着“****鸟事”,脸上却硬是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连照这一刻感觉自己有点身不由心,但碍于长老的身份,他也不敢口出非议。
耐着性子听完一大通的啰嗦,黄长老终于回到灵纹上:“谈及灵纹,实实虚虚不可尽言,从灵修一道肇始便已产生。后世主要衍生两道来,一道是炼器灵纹;另一道则是符箓灵纹,两种灵纹名称不同,但用处却是大同小异,皆是充当稳定封存灵气之用”。
“稳定封存灵气之用?”连照追问了一句。
“方才不是讲过,用来炼器的天材地宝只有施加灵纹,将本身的灵气封存其中,如此才能保持天材地宝的妙用神通”,黄长老道。
“封存”——连照喃喃自语,脸上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黄长老眼中,还以为连照仍未明白其中意思,登时急不可耐道:“罢了,罢了,随我上来开开眼界吧!”
话音尚在耳边回荡,连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黄长老赫然五指箕张,一股吸力如拂尘倒卷,硬生生将他扯了上去。
晃晃悠悠落在凸出的断石上,连照呼吸陡然一窒,从这里俯瞰下方足有六七丈高,整个丹室石窟尽览无余。
庞大的紫元鼎处在丹室中央位置上,像一尊威武的石狮,尤其是底部的火气不时喧腾而上,与周围嶙峋的岩壁相互映衬,更有种浩然的气魄。
未及心神笃定,黄长老这就指尖轻弹,一声轻轻的嗡鸣声在丹室中响起,紫元鼎的鼎盖应声飞起,当空盘旋间,就见黄长老念念作声。
连照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赫然发现炉盖逐渐缩小,几息的工夫便化为巴掌大,被黄长老一把抓在手中。
刚刚施展的御器神通,只有到筑基境才可修炼,连照虽然满心艳羡,却也只能过过眼瘾罢了。
打开炉盖之后,黄长老忽地抓住身旁的连照,足尖一点,竟然从断石上跃下,如苍鹤一般滑向丹炉。
什么都没交代,突然就拉着人往丹炉里跳,连照瞬间慌了神,期期艾艾道:“长……长老,这……这是……是作甚?”
黄长老余光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漠然道:“放心,不会将你炼成丹药的”。
连照确实是这么担心的,毕竟被一个擅长炼丹的长老抓着,而且还这么可疑的飞向丹炉,任谁都会往不好的方面想的。
而既然长老说了,连照稍稍放下心来,继而回过神一想,自己又不是百年人参或是千年首乌什么的,估计扔到丹炉里也炼不出个名堂,长老怎么会干蠢事呢?!
正忐忑不安间,长老已经带着连照落到紫元鼎的边沿上,下面升腾上来的火息虽热不可挡,但连照勉强还能扛得住。
相较之下,黄长老则显得自然多了,一便指着丹炉内部,一边扭头向连照道:“可看见丹炉内壁的纹路没有?”
连照顺着指引,目光垂落下去,果然见到赤红色的丹炉内壁上,密密麻麻如笔走龙蛇,刻满了同样奇怪的灵纹。
被这充斥于目的灵纹吸引,连照一时忘却了周围的危险,充满疑惑道:“丹炉外部刻满了灵纹,为何里面也是一样,难道都是为封存法器本身的灵气?”
黄长老收回目光,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如你所问,是,也不是”。
“嗯?”
该看的东西已经看到,黄长老再度抓住连照的肩膀,落到下方地面上,方道:“这里面的灵纹有两道妙用,其一是封存法器灵气,其二则是稳定转化的丹火,防止火势不均,同时促就药液固结成丹”。
说了这么多,连照始终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黄长老也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干脆道:“总而言之,灵纹之用归结成两字——封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