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怪凌倩雨定力不够,实在是上官谦此刻面带微笑看着她的眼神太过骇人,但大部分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已。那眼神透着不屑和冷意,甚至有着‘你非做不可’的胁迫。试问,又有谁敢和这样的皇帝对峙?甚至在他如此眼神下说出不卑不亢的话来?
然而凌倩雨不敢,未必代表其他人都不敢。
凌婉容再三思量,终究是从紫竹身后缓缓走了出来。她垂着眸子,没让任何人发觉有一个穿着平凡的女子从人群中挤出去了,而且走到了凌倩雨身边。
但上官谦看到了,于是他眼里冷意褪了不少,唇角也显露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太后,大姐她为了绣出这百鸟朝凤图,已经三日三夜不曾合眼了。大姐的双手,更是伤痕累累,还是我亲自为她包扎的。所以皇上的这个要求,有些为难我大姐了。”作为凌家尚未出嫁的小女儿,凌婉容有权御前不跪,也有权自称‘我’。
凌婉容之所以对凌家死心塌地的,从未想过离开,就是因为凌家在大安有这份特权。身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朝代,没有什么比能够保持一份尊严、更让一个自尊自爱的现代人觉得愉悦的了。
太后心中微微觉得诧异,大安朝上下的事情她全都清楚,所以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认得——凌家小女儿凌婉容,传说中丑如夜叉的女子,至今十八仍未许人。但是,这个凌婉容身上的气质……怎么如此让她觉得舒适?
还有那声音!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声名狼藉的女子,竟有着如此美妙动听的声音,让人觉得犹如春风抚过心底那般舒畅。
半晌,太后才和蔼地笑道:“你这话,应当对皇上说才是,怎么对哀家说起来了?”
众人也觉得这凌婉容着实可笑,圣旨明明是皇上下的,她却跑去跟太后解释,这不明摆着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么?不少人就幸灾乐祸起来:看这凌婉容怎么应付此事,皇上可是不喜欢这状况许久了!
上官谦没有作声,手还停在百鸟朝凤图上,视线则紧紧盯住那不卑不亢的身影。他也想听听看为什么,怎么说他和她也算是认识,她为何不求他而去跟太后解释。
凌婉容垂着头,没打算太出风头,因为她暂时还不想立于峰尖浪口上去。她只是嗓音极轻地答道:“因为我若在皇上面前为大姐辩解,就是抗旨,就是大不敬之罪。而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只要太后开口,皇上一定会收回成命。所以,我想请太后帮我大姐求情,我愿意代替大姐补上那一针。”
“哦?你也会刺绣?”太后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面前女子,眼角余光又瞥到她皇儿那有些柔情的眼眸,不禁在心中一颤——难道,皇儿喜欢这声名狼藉的无盐女?
“我只是跟大姐学了一点皮毛,虽然这百鸟朝凤图我绣不出,但要补上那一针还是可以的。大姐手受了伤,皇上又定要大姐当众献艺,我不愿大姐的手有任何闪失,所以只好出面向太后解释了。希望太后看在我大姐为太后熬了三日三夜的份上,向皇上讨个宽恕。”凌婉容轻言细语地说完,便不作声了。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就看太后的秉性如何了。不过这件事有古怪,那百鸟朝凤图一定被人做过手脚,稍后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而且绝不会放过那陷害凌家之人!
太后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便转头朝上官谦微笑道:“皇儿,既然凌家送的这百鸟朝凤图的确世间罕有,哀家就收下了。至于凌倩雨,皇儿就看在哀家这个寿星的份上,收回成命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