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风尘飞驰在北去的大道上,宿鸟惊起,茜纱飘飘。。
阡陌空旷,娉婷艳影如一枝寒梅隔着稀疏的枯枝撞进高洋昏昏欲睡的视线里。朔风的呜咽戛然而止,寒阳钻出了云端。低头朝手上哈了口热气,从残雪未消的林地里霍然而起,脚踏金鞍,甩着马鞭儿兴冲冲地追了上去。
疾劲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伽罗隐隐有些心虚,之前负气北归,竟遭一帮歹人的围堵,此时落下了心病。微微转头,余光怯怯扫过身后的人影——
乍喜,腮边的红晕如晕染的朱砂般泛滥开来。。
高洋敏锐的感觉到她有意放慢的马速,天地间就只剩下那袭背影,亦或更少,只一弯曲线婀娜的柳腰。腹下隐隐一震,如手中的马鞭一般昂扬着,直指苍穹。视角很快从飞扬的发丝变换到轮廓精致的侧脸,“伽罗。。”
“你阻止不了我,”女人未曾回头,自信满满的回应,“前方二百里便是马邑川了。”
“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娘?丢下孩儿一个人逃命去了。”随着她放慢了速度,放肆地牵扯荡过脸庞的茜纱。
“怎么,还要抱上你不成?”俏脸假意一沉,调侃挖苦。
“我以为你只是吓唬吓唬她,你还真走了。”
“我们柔然的女子教化未开,谁叫我不痛快,我就要她的命!”扯回他掌中的纱巾,一勒缰绳,马儿遂停了下来。
“尔朱姨娘只不过说了几句实在话。。”调转马头,敛眉打量着她。
“混账!”挥手就是一马鞭。对方身子一仰,豪发未伤,愤然收手时,鞭头已被他扥在手里。
“你上我的马,还是我上你的?”挑眉坏笑,那口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
“你想干嘛?”质问,像极了抅搭。
“找个地方,说说话。”
“这儿不能说话么?天宽地阔,四下无人。”
“这儿冷。。”朝她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
“这数九寒天里,哪儿不冷?”
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唉!上我的马,问那么多干嘛?我爹说了,女人还是糊涂点好。聪明的女人心里装着一堆闲事,糊涂女人心里只有‘那事’。”
芳颊绯红,巧笑顾盼,“呵,我都不知你说什么呢。”
“真的么?”凑近唇边,近距离打量着淡薄的胭脂,“装的吧?要不然,你浑身的汗毛怎么都竖起来了呢?”
“当心有人剜了你的贼眼!”莫名一阵不自在,那些昏睡着的汗毛仿佛久旱的秧苗,一下子吸饱了四下泛滥的春霖,霎时都立了起来。
“腰上的伤好些了么?找个暖和的地方,给我看看。”扬手抚过她的脊背,在腰间受了伤的地方轻轻摩挲。
“只为这个?”嘲讽地笑望着他。
“不,当然不只。”唇角挑起一轮尴尬的弧度,露出两个邪恶的酒窝,“那夜在官署里就耐不住了,那大胡子偏来搅局,惹得我心里不快。。”
“要他命的心都有了?”攥住伸向她的大手,借一把力,旋身上了他的马。
冰凉的鼻尖滑过博动的玉颈,嗅着缭乱的青丝,“用的什么香?好生别致。非平日里用的那些头油、香粉可比。”
“此乃阿育王公主的奇方,把香料研成细末,炼蜜成剂,杵千下,团作弹子大,噙化一丸,便可通体生香。”
不语,满眼迷惑地打量着她。一手突然紧挽纤腰,挥鞭打马,扬尘而去。。
“子进,去哪儿?”铿锵的马蹄声几乎遮蔽了女人多余的疑问。
“看看你的伤,之后嘛——轻礡陵辱,毁尸灭迹。”
“休得胡言!不如。。随我回漠北吧?”将脸埋在他怀里,躲避如刀的北风。
“去做人质,还是做你的继子?”
妖绕挑眉,笑容嘲讽,“人质?哈,一个呆子?”如果她没记错,高欢膝下起码有二十几个儿子,而他恰恰是其中最差劲的那个。
“也好。你若不改嫁,我倒乐得做个孝顺儿子。只怕一回到漠北凡事就由不得你了。你那狼子野心的亲爹,能把你嫁给我爹,就能把你许给契丹人、突厥人,只要能满足他贪婪的心,把你配给一头狼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