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和东方赤坐在码头边，粘湿的热风拂过他们的面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自从刚才跟张文瀚道别之后，他们就漫无目的地四处闲晃，直到在这片码头歇歇脚。
“嘿！想知道当初我是怎么会成为一名发型师的吗？”见气氛有点儿沉闷，东方赤终于忍不住故作轻松地开口了。
闻言，张杨果然好奇地转过脸来，表情里有着明显的疑惑。
“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以前我还在‘圣约翰’的时候，其实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噢！”
这话的确让张杨有点儿吃惊，但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却突地响起了玛利亚修女曾经说过的话：
……“你不明白，虽然这个孩子他也曾经走过不少弯路，但至少现在的他已经醒悟了。我想上帝一定不会将一个诚心忏悔的人拒之门外的！更何况，他做那么多的事也都是为了‘圣约翰’啊！”
于是，在还来不及反应的当下，她便脱口而出：“你那么做，是不是为了保护‘圣约翰’？”
东方赤有一瞬错愕，因为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神经大条兼迟钝到不行的受气包居然也会有这么敏锐的时候。
“是……呃，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呵，其实没什么。只是那次去‘圣约翰’的时候，玛利亚修女有跟我提过。她说孤儿院那边很乱，经常会有人去捣乱，所以我才想说你会不会……”
“你猜得没错！”东方赤突地打断女孩的话，开始了他的诉说，“因为经常会有流氓和无赖去‘圣约翰’那儿捣乱，为了让孩子们不再受到这些无谓的骚扰，13岁，我就加入了当时最大的华人帮派……‘傲轩帮’。而且我很厉害噢，短短三年时间，就已经坐到了堂主的位置。因为我的江湖地位，从此以后便再也没人敢上‘圣约翰’捣乱，孤儿院总算过上了难得的平静日子。”
“东方赤……”
尽管张杨如何都不能想象帮派中人的生活，但电视里面也经常在演，无非就是一些打打杀杀的械斗。这一刻，她第一次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疼惜的情绪。
“那你……有没有……杀、杀过人？”
女孩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表情里并没有任何挖人隐私的意思，而是全然的关怀。
东方赤不自然地转回头站起身。他扶住面前的栏杆，遥望那平静无波的江面，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本来我以为，我的人生大概就这样了吧！直到18岁那年，遇见了我后来的恩师……路子明。那天，师父在一个露天的广场参加一场慈善发型设计比拼大赛，而我也刚好路过。看到师父拿着剪子游刃有余的模样，我竟然可以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的声音！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所以一等比赛结束，我就立刻找到那位发型师拜师。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拒绝了我的要求，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我身上的戾气太重，根本不适合从事这样细致的工作。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一度甚至还很恼火，认为那不过是师父用来搪塞我的借口。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才终于让我完全明白了他所说的话。”
“那次因为我们剿灭了一个小帮派，以至于剩下的一些余党怀恨在心，竟然杀回‘圣约翰’以孩子们的性命相要挟。虽然最后这件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没有伤到任何人的性命，但它终于让我看清，原来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会给爱的人带来多大的危险，也终于让我明白师父所说的戾气重是什么意思。于是，我毅然退出了‘傲轩帮’，并再次带着诚意前去拜师，这次，师父总算承认了我这个徒弟。”
听到最后，张杨也跟着释然地露出微笑，但又突地好似想起了什么般轻叫出声：“啊！你口中的这个路子明不会就是当年被人誉为‘国手’的那个发型师吧？”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想起来了！他以前好像还为我妈妈做过造型呢！对了对了没错呢！我记得自己以前还一直唤他路叔叔来着！”
“哈！”东方赤失笑，诧异地回过身来，“不会吧？天哪！缘分这东西真是不承认它奇妙都不行呢！”
“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老是喜欢嚷着要路叔叔抱呢！不过自从妈妈发生意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路叔叔现在还好吗？”回忆起过往，张杨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单纯地冲对方仰起脸。
“师父他……已经过世了。”
“什么？！怎么会呢？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发生的？”
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张杨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相对于女孩错愕的表情，东方赤的反应就平静多了，或许是过往的时日已经让他很好地学会了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吧！
“很久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男人垂首，眼中因为回忆起这段往事而变得有些黯然。
“那一次，师父参加一场国际性的发型大赛，只是比赛还没开始，师父的死对头就污蔑他伤人，说师父用理发的剪刀恶意刺伤了他的手。在那个人的一面之词下，毫无准备的师父百口莫辩，最后，不旦被剥夺了参赛资格，更因恶意伤人罪被判入狱三个月。至于师父的那个死对头，由于没了师父这个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自然轻轻松松拿下了桂冠。而那个人即使已经赢得了一切却依然不甘心，趁师父在狱中的时候，竟买通监狱的犯人，让他们废了我师父的双手，害得我师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办法拿起剪刀……”
说到这里，东方赤的双拳早已紧握，眼中也窜起耀眼的火苗。
“出狱之后，师父因为这场打击一蹶不振，整日以酒浇愁自暴自弃，最后……跳楼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