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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吃过早饭,梦回搀着辛夫人来到院子里晒太阳。夫人身子骨不好,脸色也总是很苍白,仿佛早年间受过重创,一直没大好。二人在院子中坐下,梦回便细细打量着那妇人:她真的很美,温柔慈祥,岁月仿佛对她格外地优待,不曾侵蚀她的容颜一丝一毫。真不知道她夫家是怎样的人,舍得她独居山中?不过,自己前世不也是自负美貌,却不想……

辛夫人自然不知道那小小的梦回心里在想什么。她微笑着,招呼着梦回,道:“梦回,你也有十二三岁了,平日里在山上没有什么事做,不如就读读书,认些字吧!我房中有些书籍,你没事的话可以拿去看看。虽然有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觉得,女孩子读些书、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是,夫人。”梦回应着。其实她早就有这方面打算。昭阳国的文字不同于南诏国,语言也不同。只是因为她附在当地女孩体内,所以一醒过来就会讲昭阳国的话。但是很显然,这个本就穷困的可怜孩子是不认识字的。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是好的,未知其实是一种恐怖。梦回这么想着,便又问辛夫人:“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

辛夫人和蔼地一笑:“现在也是闲来无事,你不必陪我在这里,且去看些书吧!若是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就是!”

梦回微微一躬身,便离开了,留下辛夫人独自在院子里坐着。日光暖暖地洒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观音菩萨转世一样平和。萼姑姑忙完了琐事,便过来陪着她。萼姑姑拿了一把精巧的紫砂壶,取出一些君山银针放入壶中,又拿了刚刚烧好的开水冲泡。不一会,清香扑鼻而来,夹带着山中幽静清新的空气,格外醉人。主仆二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细细地品着香茗。萼姑姑看了一眼梦回离去的方向,轻声问道:“小姐,你可是要将那孩子送到那里去帮您,才让她读书认字的?”

辛夫人微眯着眼,看着阳光一寸一寸透过树枝,金黄色的光环笼罩着她,温暖又静谧。她淡淡地道:“是啊,我心里总还是自私的!我实在是舍不得烁儿,在那个妖妇身边,被她利用!我的确需要有人来帮我……”

“可是,她毕竟是个孩子,那里实在太过艰险!万一她不能自如应对……”萼姑姑不无担心地说。

“是啊,我又何曾不担心呢?”辛夫人叹气,脸上满是歉意,“也罢,我们且先养她几年,看看她是否是机灵的孩子。我自己的血海深仇,还是要自己来报的!等她长大些,我自会告诉她。最后,还是会看她自己的意思……”

萼姑姑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小姐既然这么想,就这么做吧!毕竟您救了她一条命,这孩子看着着实懂事,也许会帮您的吧……”

二人这般淡淡地交谈着,各自怀着心事。

而在辛夫人的房中,梦回正在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夫人房里布置得十分简洁雅致,除了一张红木的雕花大床外,就是一个橱子的书籍,涵盖各个方面。昭阳国的文字与她前世的南诏国文字有几分类似,所以看起来倒也不那么吃力。梦回首先选了一本地方志,她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

之后的日子,梦回总是窝在书房中,一待便是整整一天。小半年时光一晃便匆匆过去。看着她勤奋好学的样子,辛夫人和萼姑姑都极是欣慰。

此时女孩正伏在桌上,捧着一本厚重书籍。她仅利用了一个月时间,通过跟辛夫人学习,辅以看书读写,再加上她本身聪颖过人,便把这里的文字掌握的差不多了。辛夫人还夸赞说她的灵性出众,实在是平生仅见。目前看来,她身处的地方叫做溪月大陆。昭阳国处于溪月大陆的东南边,地理位置极好,又比邻龙海,土地富饶,国力强盛,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国。再往北去,是一个以游牧为生的国家——北疆国,那里常年积雪,民风彪悍却也淳朴。西南边有一个国家名曰“鬼国”,顾名思义,那里信奉鬼神之道,整个国家也极其神秘,史书上甚至没有鬼国与别国建交的记载。此三国便是整个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再有就是其他小国,如极北之地的越涧国、海岛上的凤兰国、苗疆之地的金国等,林林总总,多半也是这三国的附属国。溪月大陆的最南端是一片沼泽,因为长年有毒物瘴气,所以无人居住。

整个溪月大陆的格局梦回已经略略知晓。她合上书,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梦回走出书房,准备去给萼姑姑打打下手。她一路走过去,却没有看到人影。奇怪,这个时候,夫人都是会在院子里,捧着一本诗词细细品读才是!这样想着,她又去了厨房,却也不见萼姑姑身影。

然而这时,后院传来了一人的声音,有些高亢,竟似是个男人!梦回心中奇怪,她来山上这半年多,除了夫人和萼姑姑,就再未见过别人了!

“夫人,您且放宽心!属下一定会竭力扶持少主!”那男人坚定地道,好像是对着辛夫人在许诺。

果然,这时传来辛夫人的微微叹息,夹杂着几声轻咳,还有一丝激动和担心:“那他现在好吗?还能有多少时日?”

梦回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来到后院,在一株文竹后面隐藏身形。辛夫人和萼姑姑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而面对她的,是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脸上是茂密的络腮胡,面目英伟,不怒自威。那汉子沉默了一会,才如实答道:“主公如今十分不好!他身子虚弱,又久病缠身,加之事务繁多,他总不肯休息,便病倒了。太医说,怕是不治之症……”

辛夫人闻言,如遭雷击,本就苍白的面容更白了几分,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多亏了一旁的萼姑姑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辛夫人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终于吐出一句:“他竟是要先我一步去了吗……”

说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一应咳出来。然后一口气未曾提上,辛夫人过于悲痛竟是昏了过去!

“夫人!”再也顾不得许多,在一旁偷看的梦回急切地从竹丛中跳出来,向着辛夫人奔了过去。

“什么人?”那虬龙胡大汉见有人猛的窜出,立刻抽出了随身的长剑。萼姑姑见状忙制止他道:“大将军手下留情!这孩子是夫人近来收养的,名叫梦回,不是外人!”

听萼姑姑这么一说,那大汉才收回了长剑,但神色间却充满了警惕。萼姑姑抱着昏迷的辛夫人,对着二人道:“先麻烦大将军将夫人送至房中。梦回,你去烧些热水,然后煎药给夫人服下!”

“好,我这就去!”梦回答应着,匆匆离开了。

大汉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微一沉吟,却也没说什么,背起辛夫人便送到了房中。

梦回一边煎药,一边想着刚刚看到的事情。夫人她,好像有什么秘密,并且绝不简单!从萼姑姑刚才的对话中,那中年汉子竟是个将军!一个将军可以对着隐居深山的中年妇人如此毕恭毕敬,那么辛夫人的身份,恐怕是极高的!

药煎好之后,梦回便匆匆送了过去。此时夫人已经转醒,正倚靠在床上,脸色灰白,但也没什么大碍了。梦回见她没什么事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将药端给萼姑姑,让她喂了夫人服下。那高大的中年汉子则一直守在床边,带着些不信任看着梦回。梦回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便也毫不畏惧地回望回去。

待到夫人喝完了药,萼姑姑想要扶她躺下休息,却被拒绝了。辛夫人脸色虽然极其苍白,但是眼睛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低声喊了声:“梦回,你来……”

梦回应声走到床边。辛夫人拉起了她的手,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其实不该瞒你的,今日便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夫人,这恐怕不妥吧……”那大汉听了辛夫人的话,立刻制止道。

然而辛夫人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相信这孩子不会出卖我们。梦回,其实我和你萼姑姑欺瞒了你一些事情。我的夫家,地位极其显赫,是帝王之家。我娘家姓苏,十五年前,我是昭阳国的苏贵妃……”

梦回静静地听着,没有太多惊讶。辛夫人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道:“你知道了。”

她这句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梦回果然点点头,道:“我从书中得知,天国皇家的姓氏便是辛氏。再看夫人的谈吐举止,便也能猜到一二。虽不能完全肯定,但心中也妄自有些猜疑。今日又听闻姑姑唤这位将军,便知夫人许是王侯贵族,或是官宦人家。”

辛夫人看着梦回,面上露出欣慰又慈爱的微笑,由衷叹道:“果真是聪慧过人,我没看错人!”说着,她指着一旁的大汉道:“这位是当今天朝的忠臣——罗峰将军,他立过无数战功,是朝之忠臣。”

梦回冲着那汉子施施然欠身行礼:“梦回见过罗将军!”

那罗峰将军见辛夫人对梦回如此信任,便也打消了心头的顾虑,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刚才是本将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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