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波
1938年春夏之间，延安城里还是很热闹的，买些日用品还较方便。但自1938年秋日寇轰炸延安后，城里一片瓦砾了。但对付敌人总是有办法的，人们离开了山顶上的窑洞，住在山腰和山凹处，还从窑洞内的后壁再往后面深挖，大窑洞里面套着小窑洞，炸弹是怎么也炸不透的。为防备炸弹把窑洞口堵死，敌机一来，人们就要拿好挖掘的工具铁锨镐等，以备挖掘被堵的洞口。
1939年初秋的一个星期日，天气晴朗，我在抗大东北干部训练队和几个同志一块儿值班，任务是做饭并照顾好队上的病号。早晨站队时，队长王潭同志就提醒大家休息日要注意敌机空袭，可同志们大部分都是从前方和敌占区过来的，对敌人的轰炸思想上不怎么在乎。
快到中午时分，敌机忽然就来了！那恶棍嗡嗡地嚎叫着，沿山沟俯冲扫射。似乎是在找目标。也许是贼秃侦得这延安东南角的清凉山上是报社机关和抗大的所在地了吧！
我们伙房里的几个同志见势不好，扔下饭锅往外跑去，躲在山根底下一个石洞里，那洞里有水，深处可没过膝盖，洞顶上的水也滴滴答答。我们几个挤站在水里，互相招呼着，从洞口透光处望着山路。
忽然一声巨响！一个炸弹落到附近山坡上了。只觉得那山洞摇晃了一下，洞顶上碎石沙土落下来砸到我们头上肩上，这时我们几个人互相遮挡着，扶着，彼此作掩护，在危急时刻没有一个人只顾自己……
我们的高射机关在山头怒吼了！恶棍是不敢久留的，一溜烟仓皇逃去。
我们互相扶着从洞里出来了，湿透的衣服粘着碎石和沙土，头部肩部擦破了一些。
老厚同志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沙土，一边骂着：“狗崽子！小日本！要把老子葬在水帘洞里呢！妄想……”
我赶紧爬上山去看望睡在窑洞里的病号同志，窑洞门前虽然掉下来几块大土块，那病号李伟同志却平安无事，安然地躺着，在看他的小说呢！
我说：“没事吧！敌机轰炸，误了送病号饭，你稍等一会儿就好了！”
同志们又熟练地做起饭来。
谁知傍晚队伍集合时，王立元同志没有回来。几个同志说附近都找不到他，部队和同志们都慌了！有同志说，吃过早饭，王立元托着一个排球下山了，他边跳边喊：“先打球还是先剃头？”几个同志愿意先剃头，王立元同志最爱打排球，他手托着球，跳跳蹦蹦到抗大其他队上打球去了。
指导员李范吾同志和队长王潭同志都很着急，安排同志们分头到山沟里去找。
一个同志发现，山坡上一块土墙后面似有人影，走进去一看，正是王立元同志！他靠在墙边，血流满身，是弹片击中头部了，同志们扑上去抱住他……
同志们哭喊着把他放在地上。
王立元同志是队上最活泼的一个，25岁，爱学习军事技术，又爱学习政治理论，喜欢打球唱歌，渴望打回东北老家去……我们是一定要打回东北去的！
是日深夜，指导员李范吾和队长王潭含着热泪率领全队同志给王立元同志洗净了身体，穿好了衣服，安葬在清凉山边的一个石洞里了。
同志们捧着紫红的野花，插在洞口上，久久不忍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