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低阶弟子们演练完《龙吟虎啸枪》前六式,以及这六式衍生出来的几式变招和套路,陈公言微微点头,严肃的脸上看不出褒贬,示意楚歌跟着自己,便朝演武场后面的修炼室走去。
“你已经晋入炼体一重了?”到了修炼室,陈公言略略打量了一下楚歌,不禁怔住。
炼体初境身体变化并不明显,一般武者根本瞧不出底细,但陈公言是枪院教习,传道授业已经十多年,对炼体武者境界增长带来的效果最是清楚,再细微之处也逃不脱他的法眼,楚歌这才炼体一重,就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这才三天不见,居然就修到了炼体一重?
要知道当年的他,是云浮派第十六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初入炼体,也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
虽然有掌门师叔当日的惊人评价在前,陈公言依然忍不住震惊,他张张嘴,却没有流露出什么心思,只随口问了几个修炼的瓶颈和艰涩处,楚歌都说没问题。
有先天灵武之体为基础,有《太上通玄真经》为辅,这《云浮炼体诀》,楚歌修炼起来竟是一丝困难也没有,一时间,让陈公言无话可说。
一时沉默,陈公言突然抬起头,就见修炼室外进来一个年轻弟子,看到陈公言,连忙行了一礼。
“陈师父,掌门人命我传信,要见楚歌小师弟。”这个年轻弟子姓李名鸿,原本是剑术院弟子,不过天资卓越,十八岁便跨入炼体上境,被刚刚破关而出的高术奇看中,收在身边随侍,有宗师指导,他的境界进展飞跃,隐隐有直入洗髓的架势,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这便带他去吧。”陈公言看着李鸿,又看了楚歌一眼,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高术奇的用意,点点头回答。
于是楚歌跟着李鸿向陈公言行了一礼,这才出了修炼室。一出修炼室,楚歌就忍不住问道:“师兄,掌门师公唤我做什么?”
“师兄也不知道,不过掌门师公对你是极为关心的,待会儿好好表现,不要让掌门师公失望。”李鸿生得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又加上这两年春风得意,更显得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更妙的是没有半点傲气,待人接物谦谦有礼,这更让人心折,像楚歌这样的山野小子,何时受到过这等翩翩人物的以礼相待,登时连连点头,心生亲切之感。
不过一到演武场,几个人影顿时拦在了前面。
此时日上三竿,枪术院的演武操练刚刚结束,几位训导也才去用早膳,演武场里还滞留着许多尚未离去的弟子,看见这边动静,目光一下子都转了过来。
“你就是楚歌?”这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左右,统一的枪院服饰,肩头绣着两道云纹,几人堵住了楚歌二人的去路,为首的一个出声问道。
“是我……”楚歌看到这几个中阶弟子面色不善,心里不禁一紧,可不等他说话,就听得一旁的李鸿开口道:“这正是楚歌小师弟,诸位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问一声,是你打伤了拳术院的田小六?”为首之人瞥了李鸿一眼,见到他肩上的三条云纹,顿时收敛了几分气焰,却依旧傲气十足,居高临下睥睨着楚歌问道。
炼体之人,十八岁早已发育完全,身材健硕均匀,充满了力量感,而楚歌不过十三四岁,虽然灌体洗髓后身体完善,这两月调养,身体的亏空逐渐补了上来,身高体型都飞速增长,却依旧矮了对方一个头。
“是的。”楚歌想要解释一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到田小六那日凄惨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歉意,便愧疚的点头回答。
“小师弟真是好本事啊。”为首的枪院弟子见他供认不讳,不禁怒哼一声,脸色阴沉下来,又说道:“他叫田小六,我叫田刚,人称田五,我们田家人来云浮派学艺,却不是给人欺负的。”
“我可没有欺负他,”楚歌连忙回道,“是他要追打我。”
“那我也不欺负你,让你追打我一番可好?”田刚冷笑起来,双拳一捏,顿时通臂一阵关节噼啪脆响,向前踏出一步,顿时给人一股压迫之感。
田刚身为炼体五重的枪院中阶弟子,不说深得龙虎枪法的精髓,起码也是摸到了几分神蕴,对敌之时,气势一生,就如一杆大枪,锋芒毕露,令人畏葸。
像楚歌这样境界实力低了好几个层次的弱者,更是压制力十足。
不过楚歌见过通玄神境的李典,又直面过探幽奇境的高术奇,更被洗髓灵境的拳师徐龙光一眼瞪得吐血,仅仅是炼体五重的田刚虽然气势上有些压迫,却不至于令他失去战力。
天性使然,甫一感受到敌意,楚歌尚未多想,身体自然而然作出了反应,后退一步,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对敌的准备。
不过不等两人再有进一步动作,一个人影已经横在了两人中间,正是剑术院的李鸿。
“田师弟天资卓越,又年纪轻轻,正是修真炼体的关键时刻,不要为了小孩子间的打闹,耽误了大好时光。”只见李鸿将楚歌护在身后,先向田刚以及周围的枪院弟子行了一抱拳礼才开口劝诫,末了又加一句:“掌门师公命我传唤楚歌前去,此刻正在祖师祠堂等着呢。”
“你又是什么人?”田刚皱着眉头问了句,虽然对方是高阶弟子,实力自然比他只高不低,但是云浮派自分门划院那一刻,就奉枪术院为尊,所以枪术院弟子面对其他六院弟子,优越感不言而喻,加上这里是枪术院演武场,对方虽然是炼体上境的高阶弟子,他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在下剑术院李鸿。”李鸿看着田刚的睥睨模样,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回答。
“李鸿?”田刚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脑袋里闪过一丝模糊的印象,不等他完全记起,就听到一旁传来声音,“李鸿师兄?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师兄不敢当,陆师兄面前,在下哪敢擅越。”李鸿转身一看,连忙行了一礼。
来人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和李鸿年纪相差无几,身材却足足高了一个头,体态修长,真和一杆长枪一般,双目如电,只有教习训导们才有这等威势,此时他一开口,原本喧闹的演武场立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敬畏或是崇拜。
此刻来人气势凌厉,盯着李鸿目不转睛,就连在一旁的楚歌,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头猛虎窥伺。
陆羽锋,枪术院高阶弟子,炼体九重,传言已经摸到了洗髓境界的门槛,今年这半年一直闭关苦修,除了每月初一枪术院的集合演武,平日根本不见人影。
要知道一朝破境,晋入洗髓灵境,就不再是学生身份的云浮弟子了,而是云浮派的中流砥柱,在各大长老教习训导之间都有一席之地。
云浮派虽然十分看重心性德行,但是当今世态,强者为尊,已经是不可违背的大潮流,云浮派门人弟子虽然不至于持强凌弱,但是崇拜强者、鄙弃弱者,已经是不能再正常的心态了。
“同门师兄弟,就不玩这些虚的了,师兄也罢,师弟也好,日后出山,都是同进共退、相互提携的好伙伴。”陆羽锋哈哈一笑,凌厉气势骤然收敛,整个人都变得和善几分,他拍拍李鸿的肩膀,又瞪了一眼一边的田刚说:“这是随侍掌门师公左右的李鸿师兄,剑术院的第一天才,还不一边去。”
田刚这才想起李鸿的身份来,竟然是云浮七院十七代弟子中名列前茅的天之骄子,平日里崇拜艳羡的对象,他不禁脸色一红,嚅嚅道歉道:“不知道是李鸿师兄,刚才得罪了……”就退到了一边。
“一场误会,那我先回去复命了,陆师兄后会有期。”李鸿摆手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又朝陆羽锋一抱拳,这才告辞离开。
楚歌赶紧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忍不住回头一看,却看到田刚那怨愤的双眼,显然把适才得罪李鸿的原因,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
楚歌不禁心里一阵发闷,心想这田家兄弟,还真是亲生的。
不经意一抬头,去看见李鸿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笑意,楚歌不禁问道:“李鸿师兄,你笑什么?”
“没什么,”李鸿脸上的冷笑收敛,换成温和模样,感慨道:“我在想,你们枪术院,还真是龙潭虎穴呢。”
说完也不管楚歌一脸不知所然,催促道:“快点走吧,莫让掌门师公久等。”
陆羽锋口中所谓的“日后出山”,李鸿如何不明白说的就是两年后的“天道演武”,这陆羽锋在枪术院称雄,而枪术院又是云浮七院之首,陆羽锋身后势力不俗,早早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他料定自己必然选中,如此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殊不知,这些年云浮派坐大,南部三州各大宗门、各大世家,甚至三州诸侯都觊觎已久,云浮七院早已不是当初单纯“因材施教”的云浮七院了,其中勾心斗角,岂是陆羽锋这种毫无心机的蛮子可以明白的。
不说绝大部分门人弟子还不知情的“天道演武”,即便是年末的“云浮年试”,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