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高考越来越近,大家的日常也就越来越紧张起来,平日里都是习题连着习题,试卷接着试卷的忙个不停,好像只要做够了题,就可以考个高分似的。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时间点,只要你稍微闲下来,就会感到莫名的忧虑,好像只要你少做了一道题就会被别人甩开几十分一样,虽然事实上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但你就是不敢闲下来,你忙,就是为了充实自己焦躁的心。
那时候,我已经好久都没见过百乐会的其他人了。虽然寒假的时候我们照常聚了一次会,但还是没把该见的人见完,比如胡蝶,她就没有来。
然而,胡蝶不来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时候,她正和她的男朋友去一个很远的城市游玩去了。
是的,胡蝶恋爱了。
胡蝶是在高二快结束时开始恋爱的,但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高三时光了。我还记得那天早上,我和尤雨各自端着豆浆油条,站在我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尤雨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胡蝶的背影,小声对我说:“你知道吗?胡蝶恋爱了。”
那个时候,尽管我们高三才刚刚开学不久,但紧张的学习氛围却已经铺天盖地的开始了。我还记得故事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在书桌前和一份理综卷子战个不休,却忽然接到尤雨的电话,电话那头,尤雨匆匆说:“我和胡蝶正在学校门口,有点麻烦事情,你能来吗?”
我问:“什么事?”
“你来了再说。”
“那你们等着。”
挂下电话,我顺便看了下时间,才发现已经11点多了,我这才在心里想:“都这么晚了,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
但当我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是我想多了。他们确实有事,但并没什么大事——由于学校早早关了大门,他们俩没法回宿舍了。
那时,胡蝶正坐在校门口石狮子前的台阶上低头不语,而尤雨正站在胡蝶面前,一言不发。我向他们走了过去,开始询问:“什么情况?”
“回来的太晚,进不去了。”尤雨看到我来了,指着校门上的“铁将军”小声对我说。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我问。
尤雨答“我和胡蝶一起出去吃饭去了,吃着吃着,忘了时间…”
“吃饭?”我一边疑问一边感觉到周围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你们喝酒去了?”
尤雨点了点头。
我说:“你们好兴致啊,大晚上的跑去喝酒?”
“不是不是。”尤雨连忙说,“其实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跑去喝酒的。”
“谁心情不好,你?”
“是我……”说话的是沉默了很久的胡蝶。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她从台阶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吐着酒气对我说,“韦恩,你别怪尤雨,是我拉着他去喝酒的。”
我说:“怎么喝的醉醺醺的,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
“也没喝多少,主要是胡蝶喝的急,但后来我就把酒抢了过来。”尤雨不安的说着。
“胡蝶,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我问。
“别问了,她不会说的。”胡蝶还没回答,尤雨就抢过话,“我刚才问了她很长时间,她什么都不说,就只是讲她心情不好,你再问,她还跟你急,要跟你绝交!”
胡蝶听了,带着酒劲儿嘿嘿的笑了一声,仿佛在说:“是啊,你们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
我无奈叹了口气,说:“这么晚了,回不去学校,你们打算怎么办?”
尤雨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那时胡蝶给我打电话,说她在西门的小吃街,‘都有哥’烧烤店,让我快来。我还以为又是聚会,所以问她大家都在吗,她说我来了就知道了。但当我到的时候,就只看见胡蝶自己在那喝闷酒。”
我说:“好了,我知道了。至于胡蝶为什么跑去喝酒,我也不问了,眼前的问题是,这么晚了,你们去哪?”
尤雨摆摆手做了个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只知道这个时间点不在学校里的除了我们俩,就只有你这个走读生了。所以,我就把你叫来了。”
我说:“你把我叫来也没用,我总不能给你撬开学校的大门吧。要不然你们就去我家休息吧?”
“这么晚了,你家人早休息了吧,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了。”尤雨说。
“那怎么办,难道要露宿街头?”我问。
“露宿个大头鬼”胡蝶忽然说,“你们俩睁着大眼没看见街那头的网吧正灯火通明着吗!”
我瞥了一眼胡蝶所说的网吧,又看向尤雨:“看来也只能去网吧熬一夜了。”
尤雨默默点了点头,我们三个开始向网吧走去。
到了网吧,尤雨去开了三台机器,我去吧台买了几瓶水,递到坐在电脑前依然醉醺醺的胡蝶说:“喝点,醒醒酒。”
胡蝶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开始晃起鼠标,打开QQ,上起网来。我和尤雨也各自坐定,尤雨说:“好久没来网吧了,上次来还是和鲁大师一起打游戏来着,可现在他退学都快两年了。”
我说:“是啊,日子过得真快。”
“有兴趣吗?我们俩杀一盘?”尤雨指着屏幕上的游戏菜单,转头对我说。
我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都已经12点多了,我说:“有兴趣吗?有病才和你杀一盘呢。你不知道明天还有化学联考吗!你自己玩吧,我要睡觉了。”
说完我就把键盘推进桌屉,把座椅上的靠枕放好,准备睡上一个并不踏实的觉。
尤雨笑着说:“就知道你不玩游戏,我跟你开玩笑呢。还杀什么呀,我也困死了。”
我没理他,但眨了眨眼睛看到尤雨把目光看向身旁的胡蝶,而胡蝶早已趴在电脑屏幕前睡了起来。
“都睡了啊?那我晚会儿再睡吧,这会儿网吧人多,我帮你们看着点东西。”尤雨一边说着一边拧开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然后抖擞了下精神,开始晃动起了鼠标。
我实在是困的不行,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我实在是不习惯,不仅姿势让人难受,而且满屋子都是打游戏的人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附近耳麦里QQ消息的滴答声也不绝于耳。就这样,我睡的恍恍惚惚,期间还几次被走动的人所惊醒,但我也只是翻了个身,换个姿势,没有理会,然后一直熬到我们上早自习的时间。
尤雨把我和胡蝶叫醒的时候,正好5点钟,这个时间,正是我平常起来去学校的时候。我看了看大大眼袋黝黑眼圈的尤雨惊奇地如同见了国宝般问道:“尤雨,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尤雨无力的说:“睡什么啊,吵死了,真不知道你们俩怎么可以睡的跟个猪一样。”
胡蝶懒腰正伸到一半,听到尤雨这么说。一把打在尤雨胳膊上:“说谁猪呢,你小子又想念我的钳子功了是吗?”
尤雨连忙起身离了座位,我笑着说:“尤雨一夜没睡,你就别吓他了。我看你现在精神很好,不知道心情是不是也好了?”
胡蝶大咧咧的说:“好的不得了。”
“那好吧,回学校。”我说。
我们仨开始向学校走去,胡蝶果然心情好的不得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不仅开心的东张西望寻找着一旁小树上早起叽喳的鸟儿,还时不时去抖落路旁冬青叶子上的露珠。但一旁的尤雨就不同了,脚步沉重,无精打采,熬了一夜,明显蔫了很多。
我们分开各自去自己教室的时候,胡蝶说:“谢谢你们俩昨天陪我任性了一把。今天早上你们俩的早饭被我承包了,放学在班里等着,我给你们送去。”
果然,早自习放学后不久,胡蝶就拎着豆浆油条笑盈盈的跑来了,我把早餐接了过来,胡蝶又跑到楼上叫下来了尤雨。
我和尤雨就这样,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嚼着油条。而胡蝶看到我们津津有味的样子,开心的甩下一个笑脸,蹦蹦跳跳的走了。
我举着豆浆,看着楼下正向另一个教学楼走去的胡蝶,静静的听尤雨说:“你知道吗?胡蝶恋爱了。”
我当时听了确实有点惊诧,忙问:“胡蝶恋爱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
“那她怎么没和我说过?”我问。
“她也没跟我说过。”尤雨把豆浆杯放在扶手栏杆上,转过脸认真的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而且,我还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昨天心情不好。”
我说:“为什么?”
“那时因为,昨天她和她男朋友闹别扭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你们都睡下后,我一个人找了期《快乐大本营》看了起来,正在我看着的时候,旁边胡蝶电脑上的耳麦里老是传来滴滴声,我看了看,是有人在给她发QQ消息。那时胡蝶正睡的香,我就没叫她。但过了一会儿,滴滴声又响了起来,并且响个不停,我担心是不是谁有急事找她啊,所以就点开了那个跳动的头像,然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说:“还用猜吗?一定是她男朋友的道歉信息吧!”
“没错,确实是,我把消息浏览了一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昨天下午胡蝶和他男朋友约好一起去吃烧烤的,但是他男朋友因为有事所以没去成,然后胡蝶打了他电话,电话里他们吵了一架,胡蝶甚至说了分手。后来,我想应该是胡蝶在跟我打了电话后就关了机,因为信息里她男朋友说他后来联系不上她,只好去找她,但怎么都找不到,担心的不行。后来,他看到胡蝶的QQ在线,所以,他又发QQ消息,但发了半天,也不见回。我看到他最后说,如果再不回,他就要打电话报警说胡蝶失踪了,所以我就连忙把胡蝶给叫醒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俩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开了,我就在旁边看着,开始时胡蝶还很生气,但是后来可能是他男朋友很会安慰人,也或许是胡蝶的生气真的是无理由,总之,没过多久胡蝶就喜笑颜开了,最后,胡蝶表示她已经原谅了他,现在自己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让他不用担心。我看到他们依依不舍的互相道了晚安,而胡蝶也在关了聊天窗口后一脸的洋洋得意。”
“那么,胡蝶知道你知道她恋爱了的事了。”
“当然知道了,他们对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她也不避讳我,只是在他们聊完的时候才破口对我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小两口吵架啊!’”
我笑了起来,说:“她没谢谢你提醒她看QQ消息吗?”
尤雨苦笑:“就她,不揍我就不错了。我看着她的样子,她和男朋友说话和对我说话,简直判若两人。她不久前的郁郁寡欢消失的还真快。”
我说:“她那是什么吵架啊,对你来说,简直就是秀恩爱啊。”
“所以我当时就对她说,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耍流氓!秀恩爱,分的快,秀的好,分的早!”尤雨愤愤的说。
“啊?你敢这样对她说!”
“当然没。”尤雨明显泄了气,“我只给她说了前面那句。”
我说:“真没想到,胡蝶竟然恋爱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以为她家发生变故后,她已经没心思去理会爱情了呢。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尤雨喝了一口豆浆,低声说道。
“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我们该为她高兴的,你看,现在胡蝶又像初三时那般活泼了,我想,这大概和她男朋友有关吧?”
“是啊,况且昨天从他男朋友的话语里也可以看出来,他很疼惜她。确实,如果她幸福,我是该祝福她。”尤雨认真的答道。
就在我知晓胡蝶恋爱了的消息几天后,在校园的小路上,我碰到了林飞,那时,他和已经是她女朋友了的夏葶儿正漫步在一起。我很远就看到他们并肩亲密的样子,又想到胡蝶也已经谈了恋爱,曾经彼此喜欢过的两个人,现在都各自有了自己的恋情,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
林飞看见我后,牵着夏葶儿向我走了过来。我们停步在一个小花坛前,林飞向我打招呼,并向我介绍她的女朋友。
我说:“不用介绍,我认识,我们见过的。我叫韦恩。”
夏葶儿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捉着林飞的小手握的更紧了些,竟然似乎有点害羞。
我笑了笑,说:“林飞,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了你。”
“什么事?”林飞问。
我说:“是胡蝶,她…”
“胡蝶怎么了?”我还没说完,林飞就赶紧问了起来。而他身旁的夏葶儿,也被莫名吓了一跳。
我看了看眼眸里透着不安的夏葶儿,说:“也没什么,我们不是好久没聚过了吗,胡蝶可能要请我们大家吃个饭,我给你说一声。”
“哦,我知道了,什么时间去你叫我。”林飞睁着圆圆的眼睛说。
我看到夏葶儿的眼神立刻舒展了很多,我知道,夏葶儿是知道林飞喜欢过胡蝶的,所以,当她听到关于胡蝶的消息,当然会有点紧张,毕竟自己能得到林飞的喜欢并不容易——那时林飞深深喜欢着胡蝶,但最终,林飞还是选择了和她牵手。
他们向我告了别,我也回了自己的教室。但是,课间的时候,林飞就找了过来。
“说吧,胡蝶怎么了?”林飞刚把我喊出教室,就立刻询问了起来。
我说:“你果然知道我原先说的不是事实。”
“当然了,毕竟我们好多年的兄弟了,我能看不出你的用意吗?你自己也不想在夏葶儿面前跟我说胡蝶的事情吧。”
“确实,所以,我就胡乱说了个假消息。”
“那么,胡蝶到底怎么了?”林飞又问了起来。
“胡蝶恋爱了。”
“啊?什么?她恋爱了!”林飞听了,张大了嘴巴惊奇地问道。
我说:“她确实恋爱了。”
“为什么?她怎么可以恋爱。”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可以恋爱,为什么胡蝶不可以?你这反应,貌似不太正常啊!”
“我…我,我只是惊讶她怎么这么快就恋爱了。”
我说:“你不会还在喜欢胡蝶吧,可是,你已经有了夏葶儿了?”
“我…我不知道,我是有夏葶儿了,可我一听说胡蝶恋爱了,还是不愿相信,而且,实话给你说吧,我很心酸。”
我静静看着他,认真的说:“你要放下了,你这是不对的。”
林飞低头踌躇了一会儿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胡蝶,怎么就恋爱了呢?!”
我皱起了眉头,说:“早知道你是这反应我就不告诉你了。”
林飞怒目而视:“你不告诉我行吗!以前我追安然的时候,你明明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却不告诉我。现在胡蝶谈恋爱了,你要是知道了还不告诉我,你就真不是我兄弟!”
“所以,我这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别扯那么远,把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回去陪你家夏葶儿去吧。”
“胡蝶男朋友是谁?”
我说:“我也不认识,好像是同她一个班的,我没见过。”
“哦,我还以为是尤雨那小子呢。”
我笑着拍了拍林飞的肩膀:“开什么玩笑,他们俩可能吗?!好了,赶紧回去吧。”
那天林飞走后,我在自己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又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远方的天空。我还记得胡蝶曾经说过,她认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们一个个幸福,而现在,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她那样的心情。
我从漫长的回忆里恍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看到面前课桌上又多了一份物理试卷。加上不久前刚刚发的理综和英语,这天的晚自习注定是要在题海中度过了。
晚自习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代代并没有坐在我身边。过了好大一会儿后,代代才风尘仆仆的跑进教室。待她坐定后,我悄声问她:“怎么来这么晚?”
代代一边大口呼气一边说:“我刚刚在路上碰到了娃娃脸。”
“嗯?”
“我看到他一个人走在路上,有点不开心,就过去和他说了会儿话。”
我说:“他怎么了。”
“他和她女朋友吵架了,他还说他现在和他女朋友过的一点都不好,动不动就斗气,时不时就吵架。他说,他不想过这样互相不理会的生活,他很苦恼。”
“好像很严重?”
“是啊,我看他好可怜的。韦恩,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借了一句刚才回忆里尤雨说过的话。我对代代说:“也许,所有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真的都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