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妞跑得无影无踪,刘玉洲的心情大好,伸了一个懒腰,舒服的晃了晃脖子,目光慵懒,漫无目的的到处看着。忽然,他的脖子再一次变得僵硬,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无比恐惧的身影。
这不是人类的影子,而是一只熊,一只硕大无朋的黑熊正在刘玉洲身后的几米处,在清新的空气中,黑熊口中喘出了一股熏人欲吐的恶臭。
此时此刻,刘玉洲真的非常的无奈,中暗暗叫苦,刚刚摆平了洋妞,又碰上了一头黑熊。这个东西听不懂人话,忽悠肯定是不成了,我特么的运气咋就那么差啊!
黑熊的小眼睛冒着贼光,有一种饱食大餐的快感。刘玉洲来不及感慨更多,一个高跳起,撒腿就跑。
黑熊发出了一声嚎叫,四爪并用,向逃跑的刘玉洲追去。
黑熊是山地作战专家,动作麻利,腥臭的味道紧紧的追随着刘玉洲的脚步。奔跑中的刘玉洲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能闻到黑熊的味道,这就说明自己在下风口,风从身后吹,黑熊的毛挡住了眼睛,让黑熊跑得不那么快,如果是上风口,几步之内,黑熊就会把自己撕成碎片了。
就是如此,刘玉洲也不是太幸运,黑熊沉重的呼气喷到了他的脖子上,逼得他只能之字形跑路。可恨的是,小路太窄,他活动的空间不大,几次都让黑熊差点抓住。
这么逃不成!被抓住的几率百分之百,就是早一会和晚一会的区别,总之自己是跑不脱的。刘玉洲一咬牙,改变了逃跑的方向,猛然从小路旁的荆棘丛穿过,衣服的下摆撕裂了,挂在荆棘丛上。
刘玉洲离开了小路,拼命的向一处缓坡上跑去,还没跑几步,黑熊的爪子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刘玉洲暗叫一声完了,腿就软了,乖乖的等死。恰在此刻,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一棵大树下垂的枝干猛然弹起,刘玉洲被带到了半空。
刘玉洲被吊到了半空,恰好和黑熊脸对脸,黑熊从惊讶中醒来,猛然跃起,毛茸茸的爪子眼看就要抓到了刘玉洲的脸。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刘玉洲猛然一用力,身体上卷,抓住了吊住自己脚踝的绳套。
抓住了绳套,刘玉洲的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姿势很难受,不过,距离黑熊远了一些,暂时没有了生命之忧,这就让他舒服了很多。
到手的好吃的飞了,黑熊气得连连怒吼,扑打着眼前能碰到的一切,顿时,周围地面风声大作,烟尘滚滚。
黑熊折腾的欢,刘玉洲抓住绳套好整以暇,暗暗感谢下套子猎人的八辈祖宗,让自己能逃过一劫。不过,他马上又骂了起来,尼玛,真特么的背!如果步子再大一点,跳过了绳套,自己不就有熊掌吃了!
刘玉洲自怨自艾,黑熊的怒火发泄不下去,气得啃咬着大树。
刘玉洲这个乐呀,大树有三人合抱,黑熊的牙齿再锋利,这个活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的,估计得到冬天了。
黑熊就这么折腾吧,一会儿累了,就找地儿消停了。只要这傻乎乎的黑熊一疏忽,自己就能找机会逃了。
不过,刘玉洲很快就不幸灾乐祸了,黑熊不啃咬树干了,而是向树上爬。
刘玉洲自小就在长白山下长大,那里是中国硕果仅存的熊的栖息地,作为原住民,对于黑熊的习性他很清楚。
长白山的当地人管黑熊叫熊瞎子,黑瞎子表面憨态可掬,实际上可是凶得出格,凶悍程度东北虎望尘莫及,见了面都得跑路。熊瞎子表面上憨厚,实则很机灵,经常做出让人类啼笑皆非的事情。这只熊瞎子一定是爬上树,然后从高处落下,砸断吊挂自己的树干。自己从树上掉下来,不死也跑不动了,熊瞎子就会有一顿美餐了。
想到这里,刘玉洲急了,马上用力解脚踝上的绳套,可是,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在绳套上,绳套很紧,他的手没有多少力气,根本甭想解开分毫。
正在刘玉洲忙得一头臭汗的时刻,熊瞎子已经爬到和刘玉洲几乎一边高的地方,再有那么一会儿,熊瞎子就会跳下来,自己就只能等死了。
刘玉洲松开了自己的手,遗憾的望着远处的山峦,太阳已经在远处落下,夜色即将降临。
事到如今,刘玉洲万念俱灰,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绳套一时半会儿解不开,还是等死吧!
在刘玉洲的等待之中,黄昏的山谷百鸟归林,大地十分空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敲打着刘玉洲麻木的神经。
刘玉洲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放纵着自己的目光,看到了一匹马从小路中冲出。马上的骑手身形矫健,控制着马匹越过了路旁的荆棘,向着自己的方向奔跑而来。
刘玉洲陡然升起了希望,拼命的向着骑手呼喊。
骑手没有搭理刘玉洲,风一样的在树下掠过。
希望转眼间过去,刘玉洲的心情陡然降到冰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马蹄声再一次由远及近,骑手策马兜了回来,绕着大树小步奔跑。此刻,他的手中神奇的多了一根套马杆,在空中晃动着,旋风般抽打在爬得高高的熊瞎子肥硕的屁股上,一不留神还捅那么几下。
骑手绕着圈调戏着熊瞎子,惹得熊瞎子脾气爆表,顾不得即将到手的猎物,一头从树上栽下来,张牙舞爪的向着骑手猛扑过去。
看到熊瞎子张牙舞爪的样子,骑手拨马就走。熊瞎子急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太不给面子了,于是撒腿就追。
在刘玉洲的目光中,一熊一马奔跑着消失在逐渐浓郁的黑暗之中。
看到熊瞎子离开了,刘玉洲长出了一口气,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解开脚踝上的绳套,但他的手臂虚弱无力,根本解不开绳套。
刘玉洲气馁了,抓着绳套喘粗气,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散开目光,欣喜地发现,两个黑影出现在不远处,悄悄的向自己的方向摸来。
黑影越来越近,刘玉洲看到了两个穿着紧身衣服的青年汉子,年龄和自己差不多,都属于半大小子那一类,知道自己来了救星,刚要开口求救。还没等他的话喊出来,就见到一点白光倏忽而至,随即,身体一轻,猛然栽向地面。
刘玉洲悬空距离地面大约有三四米高的样子,这样摔下去,死不了也是一身伤。
刘玉洲两眼一闭,暗叫一声完了,没想到,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猛扑过来,稳稳地将他托住了,随即轻轻放到地上。
刘玉洲终于回到了地面,忐忑的心情变得安稳,站稳了脚步之后,学着狗血宫廷戏中的桥段,深施一礼,说道:“感谢二位大侠鼎力相救,小生在此多谢了!”
“酸倒牙了!明明是小和尚,还小生呢!”将他托住的汉子撇撇嘴说道:“快走吧,黑熊追不上许天元,很快就会回来,那时我们谁都跑不了。”
刘玉洲这才知道,许天元就是那位拿着套马杆的汉子。
刘玉洲吊在树上的时间不长,但因为他的身体很弱,跑不快,于是,这两个黑影将他夹持在中间,连拉带拽的拉着他跑。
刘玉洲和两个汉子正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跑着,后面传来了马蹄奔跑的声音,许天元纵马赶了上来。
许天元跳下了马,牵着马缰绳打量着刘玉洲,好奇的问道:“嘿,小和尚,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跑那里干嘛?”
借着黄昏的最后一点光亮,刘玉洲打量着许天元,暗暗在心里喝彩。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材高大,大约有一米八左右的样子,整整比自己和周围的两个家伙高半头。穿着无袖的麻衣和麻布裤子,脚踏马靴,面色刚毅,身上肌肉隆起,整个一个雄赳赳的汉子模样。
刘玉洲对许天元有了好感,因此规规矩矩的说道:“你就是许天元大哥吧,我饿着肚子赶路,两眼昏花,一不留神走错了,就碰到了熊瞎子,真特么的背!幸亏遇到了你们,感谢不尽。”
许天元豪爽的大笑,说道:“举手之劳,感谢什么!不过,你真得向兰东兄弟道歉,他的熊皮褥子让你给弄丢了!”
刘玉洲迷糊了,谁是兰东?咋又跟熊皮褥子扯到了一起?
看到刘玉洲迷惑不解的样子,许天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你们还不认识,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刘玉洲乖觉的拱了拱手,说道:“小弟刘玉洲,给三位大哥见礼了。”
许天元指着同样一个穿着麻衣、麻裤,脸色黝黑的年轻人说道:“刘兰东,人称冷面,县城里的铁匠学徒,会一手好刀法,二十步之内,能砍掉耗子的脑袋。”
刘兰东面色没有任何的表情,手中把玩着一把雪亮的飞刀,冲着刘玉洲咧了咧嘴,算是打过了招呼。
刘玉洲心里念叨,真够冷的,属于极致装逼类型,不对,人家不是装的,天生就是这么牛逼,随手一挥就斩断了自己脚上的绳索。
许天元指着一个身材瘦削,穿着兽皮坎肩,兽皮短裤,脸上努力堆满笑容的年轻人说道:“这是胡大水,又名水鬼,别看他身材瘦小,平地健步如飞,水中快似游鱼,登山入水如履平地。”
刘玉洲十分的奇怪,现在的温度很高,怎么胡大水还穿着兽皮衣服,难道他不热?
胡大水看出了刘玉洲的疑问,讪笑着说道:“我家里穷,穿不起麻衣,只能冬夏都穿着兽皮。哎,小和尚,你的衣服不错,哪里偷来的?”
“大水兄弟,别乱开玩笑,看年龄,人家比你小不了几天。”许天元打住了胡大水的话,说道:“玉洲兄弟,大水是渔户,整天的打渔摸虾,这里的早晚太凉,不穿着兽皮衣不行。”
刘玉洲尴尬的笑了笑,一个疑问在心头涌起,于是问道:“刚才许大哥说,兰东兄的熊皮褥子让我弄丢了,不知是何意?”
“哈哈!那是玩笑。”许天元豪爽的说道:“兰东兄弟是铁匠,火烧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关节有些不舒服。这不,我和大水兄弟就在这里下了套子,准备打一只黑熊,给兰东兄弟做一床熊皮褥子,给他暖暖身体。没想到,熊没套着,却把兄弟套着了。”
刘玉洲这才明白,自己被套在了半空,就是这几个家伙做的祟,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套子,自己早就被熊瞎子给添了。
“前边不远处就是大路,我要回马苑了,几位兄弟,就此别过。”说着,许天元跨上马,转眼之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对于许天元说的马苑,刘玉洲很是奇怪,因此问道:“什么是马苑?”
“就是养马场,许天元是套马汉子,不在养马场又能在哪里!哎,你真是在庙里呆傻了,这都不知道!”胡大水叹了一口气。
套马汉子!刘玉洲一愣,猛然想起了乌兰图雅的《跑马的汉子》,熟悉的乐曲顿时在头脑中鸣响,几乎要顺嘴溜出来。
“偷着出来打猎,折腾一下午了,铁匠铺的杨掌柜肯定气疯了,我也要走了。”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兰东说话了。也不等别人回答,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黑暗。
“刘兰东就是这个德行,八杠子压不出一个响屁!”胡大水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我也要走了,昨天夜里放的网要起了,那是杀生的事,我不敢让你跟着。我也不知你的来路,顺着这条路走,大约十几里就是静安佛寺,那里经常有和尚挂单,你还是到哪里去吧,有缘再相见。”